“燕無名,你倒真有幾分本事,難怪能逃這么遠。”
“不過這一次,也就到此為止了,你受傷如此之重,便是面對我們一人也難敵。”
“我們已經布下了三山囚仙大陣,你身在陣中還不自知,如今塵埃落定,便是告知你,讓你也好絕了希望。”
追蹤修士們的聲音從高空而來,飄飄渺渺。
這些話,可以制造心理壓力,瓦解對方斗志。
燕無名雖然失憶了,但他好歹層是帝子,自然不可能被動搖。
他憑著對于五行之金的敏銳,一邊躲閃著攻擊,一邊拼命地往前沖擊著,然而每到一處邊境,卻總似鬼打墻繞回來。
他納戒之中其實也有不少寶物,但他如今連開啟納戒都做不到,只是抓著一柄飛劍,狼狽地躲閃著,被動地格擋著。
幾次之后。
那三山囚仙大陣的范圍縮小了,攻擊頻率變高了。
三位修士坐鎮三方陣點,憐憫地看著中央那困獸猶斗的男子,紛紛搖頭。
而陣中,則是約莫十多名修士,正操縱飛劍,來回攻擊。
劍氣穿梭、縱橫,在黑暗里編織著一道道網。
燕無名一個不察,臉上便是被一道飛劍割傷,鮮血流淌,因為金氣潰散,所以血液又成了紅色,滴滴答答落在冬日半枯的草木上。
“我...我究竟是誰?”他喃喃著,忽的咆哮般地喝問道,“你們說我是魔,是妖,那便清清楚楚地告訴我,我究竟是什么?!!”
周圍修士并不回答,趁著他說話的功夫,一劍甚似一劍的凌厲落下。
眼看著就到絕路了,忽的周圍一陣狂風驟起。
這狂風好似是海外吹來的十二級颶風,樹根、泥石漫天,其中糅雜著晶瑩地亮光,很是奇特。
颶風里。
一個戴著道冠,面色純白的道人正踏步而來。
這正是妖元派遣出的妖王,本體是深海冠水母。
他抬手之間,便是亮光點點,紅黃橙綠,如同一道道五彩斑斕流星,拖著長尾分別攻向了周圍的道士。
結著三山囚仙陣的三個陣位的仙人,首先就中招了。
他們才反應過來,那斑斕的流星就直接撞擊到了他們身上,哧哧哧,他們的身體頓時開始融化,如是被泡入了高濃度的強酸里。
這道士本人就像一個超級大毒源融入了水里,毒素向著空間飛快地彌漫開。
他身為妖王,對付這些修士,本就是以大欺小,再加上又是以有心算無心,沒多久,此處追殺帝子的修士就都死絕了,因為在妖王層次的毒素面前,修士根本就沒抵抗力。
片刻之后,這化作道士的妖王站在了帝子面前,從懷里丟下一個盒子,用怪異的腔調說出了演練許久的臺詞:“它能讓你變強...”
帝子抬頭看他。
他又說:“你要繼續憋屈地做人,還是一步登天地化妖,自己選吧。”
帝子顫抖著,跪倒在地,喃喃道:“這些天一直是你在保護我嗎?你...我究竟是誰?”
水母妖王道:“問你的心。”
說完,他趕緊溜了。
人類的語言真他媽難學,花了足足一周才學會了這么幾句,后面還有幾句啥的,他已經不記得了,再聊下去要露餡了,自己只要在周圍看著他吃不吃這輪回妖骨就行了。
溜了溜了。
見到那神秘道士消失。
帝子愣愣地反問著:“我的心?”
他拆開那盒子,露出其中一方白色的花,花紋上年輪顯現,如是一根骨頭,但入手卻極軟,才剛剛顯露便是散發出誘惑的香味,其中更是藏著神秘的能量。
化身心魔唯恐天下不亂地開始慫恿。
帝子再無猶豫,一口吃下了這朵輪回妖骨。
化身心魔在他心底高吼著:干得漂亮!哈哈哈!!
嗯,化身心魔,就是這么一群只想著把主魂搞死的賤人。
夏極在“帝子”身后打了個勾,示意已經徹底解決了。
雖然他還不明白輪回的具體規則,但他幾乎從沒聽過仙人輪回成妖魔,或是妖魔變成仙人的,換句話說,冥冥中有著一股力量在控制著這秩序。
帝子成了妖魔,這一世,下一世,下下世怕是都只能當妖魔咯。
需要給這孩子一點兒時間,來接受現實。
忽然...
他察覺了一些異樣。
一直深藏在自己元神里的“十殿閻羅”忽的有了動靜。
好像是化作了概念狀的灰燼,飄散而消失了。
“第二次異動?為什么會有異動?這陰司面具究竟是什么?”
他正想著的時候,門外忽然傳來尖叫。
“大小姐,大小姐!!你怎么了?”
“大小姐,不要嚇人啊!”
“啊啊啊!!”
夏極心底一驚,急忙起身推門而出。
白桃花居所與他僅隔了一排木柵欄,他才出門,就看到白桃花的屋門打開,歌舞團的一個侍女正在門口捏拳尖叫,而餐盤早就失手砸落了,湯碗菜盤碎了一地,這侍女身后又陸續來了樂師,都是面帶驚悚,如同看到了不可名狀之物,在歇斯底里地尖叫。
他三步并作兩步沖上前,擋在了門口,對身后沉聲道:“都回去,在屋里好好待著,別傳任何話,否則我們整個歌舞團都會有難。”
“大...大公子。”
夏極溫和道:“先回屋里。”
他的聲音給了侍女樂師們勇氣,她們匆匆回了自己房間。
夏極這才舒了口氣,走入屋中。
屋里...
一片黑暗,一片狼藉,一道白影在地上緩緩爬著,披頭散發,一抬頭,眸子卻是五彩斑斕,每一點色彩都好似一個“惡鬼”的瞳孔,直勾勾瞪著遠方,觀之則讓人欲念叢生,這欲念不是普通的色域,而是一種能讓人徹底混亂的復雜念頭。
這些瞳孔時不時還會游動流淌...
而她的面容也在這流淌里變得詭譎無比,不是丑陋,不是扭曲,而是難以形容的詭譎,能讓人聯想到恐怖片里忽的“沙沙沙”的老式黑白電視機,照片上忽的被扭曲成為惡鬼的人影等等恐怖元素...
這非仙非佛非妖非魔,根本無法理解。
難怪那侍女會嚇得失聲尖叫。
這是怎么了?
是不是吃錯東西了?
這也是孟婆面具帶來的?
孟婆面具究竟是什么?
十殿閻羅的消失和她有沒有關系?
陰司面具為何會與我伴生?
夏極腦海里閃過諸多疑問,但他動作卻不慢,左手迅速地掐出神域結界,半圓的黑暗撐開,將這屋舍真正和外在隔離了開來,任何動靜都不會傳出,然后他才右手才掐了第二道印——靈帝印。
詭譎的世界里,化作廢墟的桌椅床鋪都開始說話了。
“哎呀呀,好可怕好可怕。”
“怕死了。”
“跑呀!”
“你是一塊木頭,你不會跑。”
夏極打斷了它們如同囈語般的絮絮叨叨,直接問:“她發生什么事了?”
問這個問題的時候,他腦海里的表意是清楚的,所以這些萬物之靈也不會誤會。
很快他就得到了答案,答案太簡單了。
就是慕容嫣然在床上盤膝修煉,忽然之間就這樣了。
“嫣然...”
面對這奇異的情況,夏極也無從下手。
一陣輕輕地聲音飄入他耳中。
“她沒事的。”
聲音好似無數怪異在吼叫,又好似蘊藏著連粒子都死亡的冰冷。
夏極瞬間鎖定了發聲的方向。
那聲音繼續道:“你我的合作,今后以她為契機。”
那方向來自他耳邊。
然而結界里卻不存在任何人。
這讓夏極很自然地想到了另一個類似的發聲源頭:殺劫。
這一剎那,他有點兒謎了。
他并沒有輕信耳邊的話,一邊檢測著四周,一邊觀察著慕容嫣然,果然那聲音說的“她沒事的”確實沒有騙人,慕容嫣然果然在緩緩恢復,只不過她全身充斥著一種令人說不出來的奇怪感覺。
夏極守了一整夜,慕容嫣然終于徹底恢復了正常,她看到門前盤膝而坐的男子,如是劫后余生,淚流滿面,咬著唇,飛撲入他懷中。
此時。
另一邊。
妖魔深海。
一葉扁舟上。
道還真與小青牛,一在船頭,一在船尾。
而遠處則是“噗噗噗”吐著氣的巨龜。
巨龜上,妖元正獨自站立著。
小青牛淡淡道:“還真,這些日子我與你所說的天下和平的契機,便是在眼前了,若是能成全此事,必為大功德一件。”
然而,道還真語氣忽的有些變化了,原本的親密之感緩緩消失,剩下的唯有只求大道的漠然,她唇角一勾,冷冷吐出一個字:“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