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后。
淅瀝瀝的春雨。
一個身型頎長而婀娜的少女,穿上了絲織的春衫,挽起了長發盤在身后,她趁著油紙傘。
傘下,還有一個少年,少年帶劍。
兩人沒有騎馬,只是走向了遠處山谷,就如一對外出踏青的情侶。
這山谷距離仙人集已有十多公里,少年自然是夏極,少女自然是慕容嫣然,兩人的路線都是精心算好的。
孟婆輕聲道:“夫君,快到了,前面的山谷就是昆侖道宗與北辰道宗兩宗的比武之處。
只不過呀,他們都是被人騙來此地,那騙他們的人就是犬戎老祖的人。”
夏極點點頭。
北辰道宗幫著白王對抗犬戎,而符兵發揮力量很大,對犬戎定然帶來了不少麻煩,犬戎王自然欲除之而后快,所以兩宗相斗,背后有犬戎出手也很正常。
孟婆又道:“那我們是去救場,還是提前介入,還是在爭斗之中介入?
夫君你且放心,在之前的漁村,我已經全部布置妥當了。”
夏極停下腳步,身側少女微笑著豎起手指:“其一,我的身份已經有了,漁女,其二,夫君的力量忽然變強的原因也有了,那是因為傳承,即便有人過去探查,也只會查到傳承被取走的假象。所以,夫君可以放心出手,而不用擔心力量被人懷疑。”
夏極點點頭,露出鼓勵的微笑,孟婆做事,他還是很放心的,就是孟婆為什么總是叫自己夫君...
這是入戲太深么?
兩人選擇的時機是救場。
因為只有救場,才會顯出他的不可或缺。
為了名,為了能夠具備“運送容器去往昆侖墟”的資格,這名不可或缺。
春雨綿綿。
而遠處山谷早已血流成河。
矮壯的男子背著充滿殺機的金屬箱,那箱子之中有著奇異的兵器——飛陀!
攻擊范圍極長,猶如有著生命,操縱自如,而男子右手握著一把削骨刀,刀上已血跡斑斑,已疊了幾層。
這是人屠。
他俯瞰著一眾已經被包圍的道士。
道士已經死了三百多人,殘肢斷臂甚至還有癟掉的頭顱,很是凄慘,還余下百十人,正聚成一團,緊張無比,都或多或少的負傷了。
他們四周包圍著百十個的異域男子,身高近三米,威猛無比,胡須用金屬絲繩扎成小辮,身裹帶狗皮兜帽的斗篷,面容沉浸在帽兜之下,雙手則是握著清一色的狼牙棒...
這群犬戎人太強了。
兩邊領隊的道人是滿臉悲憤。
“可惡,你我決戰卻因為異族人插手而無法分出勝負。”
“道友,都什么時候了,能不能活命還要看運氣,我看啊,我們估計要轉世去了。”
“我認得他,那是犬戎老祖天宿的弟子...人屠!只是,他怎么會這么厲害?”說話的道士眼中閃過一抹恐懼,那人屠幾乎不死,凡有所傷,都能自愈,甚至還能吞噬血肉來恢復...相比他那奇怪的兵器,他的生命力才令人恐怖。
“不清楚...你們昆侖道宗還沒和犬戎交手,不知道他們的厲害,但...犬戎似乎是真正的得天眷顧,他們的士兵身高都拔高了一米,他們的江湖高手境界都突飛猛進...”
“哎,怎會如此!”
人屠獰笑著,他用蹩腳的大周語言說著:“與我犬戎作對,死路一條,見了閻王不要害怕啊,哈哈哈。
殺!”
他猛地一揮手,犬戎高手們便是捏起狼牙棒,準備沖上去要把眾人打成肉醬。
但忽的,人屠似有所感,猛然一歪頭,一道凌厲的火光從他面前閃過,他臉上露出猙獰而開心的笑。
大師兄說的真是沒錯,大周人就是這樣,可以抓著一個魚餌,不停地釣魚啊。
殺戮的樂趣,就是有砍不盡的人頭。
瞧,自己才準備要動手,就把藏著的高手給引了出來。
他又是用犬戎語咆哮了聲,周圍犬戎高手便是都停下了沖擊的步伐,看向半空。
空中...
左側是一個穿著白色道袍的道姑負劍而下,眉宇淡漠,出塵脫俗,右手指尖還夾著一道黃色符箓。
右側則是略顯邋遢,腰間掛劍,手抓酒壺的男子。
人屠抬頭看著兩人,一字一頓道:“昆侖符秋月,北辰酒劍仙,這可是大魚啊...”
道姑和道人卻沒有半點聊天的打算。
符秋月右手甩出那一道黃符,符箓在半空自燃,化作熊熊燃燒的火球,而她緊隨其后,長劍出鞘,劍氣飄逸直刺而出,這是昆侖道宗的頂級劍法仙人九劍。
另一邊的酒劍仙也沒準備看著,灌了一大口酒,就緊隨其后。
峽谷。
春雨。
兩人身影一前一后,在春雨里穿出兩道隧道。
直撲犬戎巨人前的人屠。
人屠實力是武宗,早已打通了任督二脈,加上殺劫加持,實力相當不弱。
他知道無論符秋月,還是這酒劍仙都也都是道宗臻至了超凡武宗境界的人,他一人對兩人,心里也沒太多底。
不過這兩人似乎都擅長劍術,劍術乃是近身之道,自己只要拉遠距離,以飛陀迎戰,然后各個擊破。
人屠一拍身后金屬箱,箱口打開,一道若有生命的黑影飛射而出,那黑影斬飛了火球,繞過符秋月,竟是直接射向再后的酒劍仙。
道姑愣了愣,但劍勢不變,依然向著人屠刺去。
人屠這才拔出削骨刀,猛地一踏大地,轟鳴聲里,他矮壯的軀體拔地而起,迎了過去。
叮!!
刀對劍。
人屠充滿血煞味道的刀意竟然中和那飄逸的一劍。
而再之后,酒劍仙被飛陀擋了一擋,未曾能及時趕來。
下一秒。
人屠左手操縱飛陀遠程攻擊,右手則是握著削骨刀,認真地和符秋月對殺在了一起,兩人幾個瞬間就已經交手了十多回合,真氣震蕩,看的周圍道門弟子連連咋舌,這種程度的真氣消耗,換做他們怕是兩個回合就完全耗盡了。
眼看著酒劍仙撲了過來,人屠爆喝一聲,周身血煞之氣狂涌而出,頓時震飛了符秋月,然后又迎上酒劍仙。
這般幾個來回,人屠猛地狂嘯一聲,閃入退入道士群之中,抓起一個便是手起刀落,斬掉了腦袋,然后他湊過去開始飲血...周圍竟然沒有人敢反擊!
咕嚕咕嚕咕嚕。
三大口下去,他扭了扭脖子,似乎狀態完全恢復,再次沖向了酒劍仙和符秋月。
如此的消耗戰...
居然是酒劍仙和符秋月先沒真氣了。
而那人屠可以通過喝血一直補充消耗。
這般的對決并沒有持續多久。
因為人屠忽然發了狂一般地沖上...雙足連連踩踏地面,地面震蕩,猶如殺生之鼓在敲擊著。
酒劍仙與符秋月愣了愣,雖然不明白這人屠為何沖擊,但兩人都不懼,也是迎了上去。
震動的大地,春雨,泥土都被彈著。
而遠處已有新綠的高崖上,忽的閃過一道黑影,那影從空而落,就如閃電...在他身后,居然還有一個男子正扭著脖子,手握一把長弓。
他居然是把這一道黑影給射了出去!!
黑影無法形容的快,且隱蔽。
加上人屠刻意的吸引注意。
一瞬后。
那黑影徑直從符秋月后心穿過,也幸虧酒劍仙反應極快,轉身噴出一口酒,酒水之中藏著極強真氣,每一個都如子彈般飛射向那黑影,這才堪堪逼退,但即便這樣,符秋月背后也被貫穿了,鮮血直流。
酒劍仙急忙點了她幾處大穴,左手一扶她,而人屠的刀已經斬了過來,他匆忙抬手去迎,無心對有心,這一下就讓他虎口發麻,只覺得手中長劍就要脫手而出。
“口胡!!”
他咬了咬牙,硬生生承受了這么一擊,然后左手抓著符秋月,身形往后激射,人屠獰笑著,一腳踩踏在地面。
嘭!!
地面皸裂開半丈。
人屠以更快的速度縱身而起,猙獰地盯著半空的兩人,眸子發亮,喉結滾動,“強者的血,一定很可口啊!”
酒劍仙再次運氣,他每次和大敵交手,都會灌一大口酒,這不是為了壯膽,而是就為了這種時刻。
“噗!!!”
殘存的酒水如子彈般往下傾瀉而下。
人屠根本無視這小子彈,但承受了一波后,他還是決定抬起雙手遮擋,這小子彈有點剛。
酒劍仙才舒了一口氣,卻見到一道黑電從地激射而起,以極快極凌厲的速度沖起。
才看到,便是一陣透心涼。
下一刻,他看著沖到面前的一個男人,高瘦,無情,眸子帶著譏誚,下巴胡須扎著小辮,聲音冷的和臘月里的風一般,嘶啞而又割裂,“記住,殺死你的人叫間無影,若是我早來大周十年,這世上便無逍遙仙。哼!”
酒劍仙壓著痛苦,譏笑道:“就憑你?”
那男子不茍言笑,冷哼一聲,右手隨意壓下,長劍貫胸,把酒劍仙插在地上,再一抬手,那長劍又返回落入他手心。
被包圍的道士們都是絕望了。
這么一瞬的兔起鶻落,符秋月和酒劍仙這兩位宗門的強者就敗了,而且看樣子也會隕落于此。
忽然有道士說:“國難當前,犬戎入侵,我們到底爭的什么啊?”
然后是嘆息。
眾道士心底都是生出愧疚。
如果不是他們太執著于這天下第一道宗的名頭,也不會被犬戎有機可乘。
之前對決的李典,楊焉也在其中,兩人彼此看看,卻也都是無言。
本來準備等死的眾人卻沒有迎來死亡,人屠甚至開始派人去安營扎寨...而他則是左手抓著符秋月,右手揪著酒劍仙,先是點穴,然后捆綁起來,看向那道姑的時候,他目光在這道姑婀娜的軀體曲線上掃了掃,眼中露出邪色,舔了舔嘴唇,這兩個道宗的強者足夠他這幾天好好享受了。
道士里忽的有人醒悟過來,面色煞白。
其他人也有反應過來的,面面相覷。
“這群蠻夷是在守株待兔...他,他們是拿我們當做誘餌,去引誘更多的道宗強者來救援,從而一網打盡!!”
“這...這怎么可能,我道宗強者眾多...”
“怎么不可能!!我們千不該萬不該內訌,讓敵人有機可乘啊,我們真是罪人啊。”
符秋月和酒劍仙顯然也明白了現在情況,只是兩人被綁著,身體虛弱無比,只能對視一眼露出苦澀。
他們也托大了...
敗了...
而且不知在死前會受到如何的折磨。
小雨似下不盡。
午后早過了。
黃昏未至。
春風寒。
峽谷入口緩緩出現兩人。
頎長婀娜的少女撐著油紙傘,身側的青衫劍客踏步而行,兩人在雨里,就如在水墨里,美的不真實...
似乎感受到了氣氛的壓抑,那兩人停下腳步,看著遠處。
遠處,數百雙眼睛也盯著兩人,有同情的,有不懷好意的,有暗探倒霉的。
對峙了約莫兩秒...
兩人決定轉身就走。
然而此時,那楊焉卻是不知抱著什么心理,在后面大喊一聲:“師弟!!回去報信!!!犬戎的...”
他話還未說完,就被一邊的老道士直接捂住了嘴。
而另一邊的北辰道宗道士搖頭道:“你們昆侖弟子真的不過如此。”
這一聲,是提醒了犬戎定要前去追殺。
這楊焉前幾日似乎和他師弟白起發生了沖突,如今是報復來了。
昆侖道宗的老道士也羞愧的低頭,理兒都是分得清的,這確實是自家弟子的問題。
人屠哈哈笑了起來,“有趣,有趣,去人,抓他們過來!!”
說罷,便是兩道犬戎巨人,出列,拖著狼牙棒飛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