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4.在地只當逍遙仙1
六臂地藏，鎮龍脈，守人間。
神龍雖逝，但卻是更替成了一尊金佛，在萬泰山登臨絕頂，顯露佛身，一覽天下小。
這讓叩拜了神龍數百年的民眾，侍奉了神龍數百年的星象師都有些無所適從。
他們親眼見證了神跡，卻還是不敢置信。
如今算是整個的處于蒙圈狀態...
尤其是看著那原本受盡香火的神龍還盤在地藏的蓮臺上，更是不知如何辦。
這是換了神？
為什么半點預兆都沒有？
龍脈外。
厚積的恐怖雷漿正在緩緩消失，北地開始下暴雨，其中不時有紫雷閃過。
雷之所以消失，是因為雷只劈逆天之人。
而修仙本就是逆天。
你若不想逆天，那就老老實實承受凡人該有的壽元，在百年之后躺入棺材，化作塵土，進入輪回。
雷固然化劫去阻攔妄圖破開身限的人，但它對夏極似乎特別優待，旁人承受雷蟒之劫時，五雷轟頂已是幾乎到頂了。
而夏極，卻在元神胎生的時候就遭遇了一次雷劈，如今這天雷更是一副“即便毀滅數千里，也要將你轟殺”，“此子恐怖如斯，需要及早鏟除”的模樣。
然而，暴雨下了七天七夜。
這積蓄在北地荒原上空，近乎一個月的“雷電烈日”卻終究是蕩然無存了。
為什么？
因為要渡劫的是夏極的地藏元神，而如今因為種種神秘的原因，地藏背對那一道門縫而坐，竟取代了原本金龍的位置，與氣運相連。
這算不得合道，卻是陰差陽錯合了這大周的氣運。
原本那金龍若是隕滅，龍脈定然是被破壞，然后整個大周將會陷入難以想象的生靈涂炭、天災定然接踵而至。
事實上，不少幕后執子的人都已經做好了這個打算。
否則天命之子的白王從何而來？
否則妖妃亂國從何而起？
否則仙人順應天道，圣會順應某些仙人之中大能的意志，又豈會去毀滅大周？
如今，這許許多多，都被地藏端坐龍脈而徹底的卡住了。
就如那滾滾大勢的洪流，原本已經在黑暗里積蓄成洶涌暗潮，準備一舉摧毀大周最后的屏障“龍脈”，然而如今這龍脈之中卻是從龍換成了地藏。
地藏固然也注定要承接今后的因果。
但是...
因為這種變數，卻也是將世界帶向了徹底不可知的一面。
簡而言之。
打亂了大勢。
也打亂了...仙人的節奏。
夏極以三頭六臂地藏三十丈金身形態坐在那一道門縫之前。
煮氣紅蓮不停將門縫后散逸出的龍氣轉化靈氣，然后吸收...
但似乎察覺到龍氣無法彌漫整個龍脈，那一道門縫后提供的龍氣竟然多了起來。
一倍，兩倍...十倍...
龍氣氤氳。
夏極感受著此時的奇景。
他心底生出一種自明的感覺。
閉眼。
再睜眼。
眸子之中所映的竟然不再是龍脈第八折洞窟外的景象，而是整個萬泰山。
他覺得自己坐在龍脈里，身形在金霧里朦朦朧朧。
又覺著自己正坐在萬泰山上，俯瞰周圍千里萬里的江山。
而所有往來行者，都收入眼底。
他聽到腳下傳來虔誠無比的聲音。
“南無地藏，佛啊...我求娘親早已痊愈。”
“佛啊，我望與妻子重修于好。”
“佛啊，我殺人如麻，如今想放下屠刀...卻不知何處可去。”
一聲聲聲音傳來。
夏極有些不適應，過了會才反應過來。
他低頭，只見許多人在蒲團上跪著叩拜。
他們在叩拜誰？
略微想想...
似乎在叩拜我。
另一邊...
更多人是還在張望。
因為這群人根本弄不清楚狀況，究竟為何金龍變作了地藏？
但這些叩拜者卻是遠來香客，他們所求的只是有個佛像能叩拜，如此而已。
然，地藏垂目，并不濫用神通，只是靜靜聆聽著世間之音。
因為心底有一套評判標準，所以他很快有了些簡單的應對原則：
假設我為佛...
強弱貧富一視同仁。
對善包容。
對惡苛刻。
放下屠刀怎能讓你立地成佛？至少還清因果，還不清，那就今世贖罪，贖不清來世繼續，待到因果一空，再做佛。
對虔誠祈求則給三分幫助。不可讓你只靠祈求就獲得所有，需知人定勝天，唯有付出，才有收獲。
就像自己，要不是卡經驗，要不是日積月累，哪里會有今天的成就？
夏極決定先看看，再研究下到底如何遠程施加援手，滿足愿望。
好歹是穿越眾，他很快適應了這個位置，然后開始測試。
唔..
所能影響，不過是這大殿周圍十多里之地，所看所聽的不過萬泰山周邊數千里。
看來是將自己的神識擴大了百倍。
只不過，可以預知的是，這一切，必將隨著龍氣的吸收，越來越擴大，遲早...會覆蓋整個大周，甚至天下，人間。
這一坐就又是大半個月。
夏極每天都懶洋洋地泡在靈氣里。
這感覺簡直就像無時無刻不在一樣。
二百四十三瓣蓮臺，百丈不滅金身都在慢慢凝實。
雖然這個區域里，似乎無法吸收技能珠了，因為根本沒有東西具備技能...
然而，這可是比吸收技能珠更爽。
實現了真正的躺著就能升級。
這段日子里，夏極發現自己竟然可以遠程去滿足民眾的祈求。
他本以為民眾會產生一股愿力。
然后香火可以讓自己實力再提升一層次。
好像根本不是這么回事。
他舒了口氣，似乎這個世界沒有什么“香火成神”的說法了，也不會因為什么“百姓信仰自己，自己就強，遺忘自己，自己就弱”。
他又開始思索，那自己到底為什么還要去滿足別人的祈求？
也許是冥冥之中的大勢相關？
給了百姓還有天子一個最終的棲息之地。
他隱隱覺得自己已經和這一方土地的氣運聯系起來，自己不滅，這方土地就不會被滅...
其余...
好像隨意？
“唔...”
在大體弄清楚了龍脈的運轉流程，以及自己的定位后。
夏極再次想起了姐姐，白桃花，甚至祝融...
這一想起來，他自然不可能再留在此處，畢竟已經過去很久了。
但，就在他起身的時候，卻發生了些奇異的事情。
夏極整個人是站了起來。
然而那一道門縫前，卻還是盤膝坐著三頭六臂的地藏虛影。
這畫面很是玄幻。
就如“睡夢中靈魂坐起”的反向操作。
就是“軀體起來，但靈魂依然睡著”...
夏極往前走了兩步，直到走到那石洞門前才略微反應過來了。
他扭過頭，身后，那一尊三頭六臂的閉目火焰佛還在坐著，低眉垂目，三相威嚴。
夏極：...
下一刻，他直接抬手一招。
地藏元神又飛撲回了他的元神之中。
四道元神，并不是四種性格，而是四者合一，缺一不可。
正常修仙者會為了修道之心而斷七情六欲，將其他所有念想壓下，在之后所謂的心魔就是這些念想的積累、爆發。
但夏極沒有，所有的心魔都躺在他身邊。
小青牛四蹄朝天，蹄子僵硬很不自在，只要動一動就會迎來身邊的目光。
馬面女雪足踏符躺在椅子上，似乎是沒到她登場，她就打著哈欠，看著外面，身邊如果小青牛動一動，她就會隨意側頭越過本體元神，探著小腦袋瞅瞅青牛有沒有耍壞。
夏極本體則是有些模糊朦朧，如是隱在霧氣里，瞧不清楚...隱隱能看出是個人形。
如今，三頭六臂的地藏返回了，坐在泥丸宮前面，看著外面那些龍氣...
他的所思所想就是夏極的所思所想。
一念之間，夏極已經有了些明悟。
自己如今已經取代那條金龍成為了此方的運勢。
如果他留下來，那么因為龍氣的緣故，他就可以以一種可怕的速度變強。
如果他離開，那么那條金屬小龍就會被龍氣鍍染血肉，重新成為龍脈之主，萬泰山上受萬民朝拜的神像也會重變為龍。
如果他帶著金屬小龍離開...唔...結局未知，但肯定不是太好。
“那么，去還是留？
留在這里，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賺到了。
但如果不回去，自己的家人怎么辦？”
在他心里，夏寧和白桃花都可以算是他的家人了。
這真是個兩難的選擇。
夏極想了很久。
終于，他已經有了決定。
口中喃喃著：“只羨鴛鴦不羨仙，誰想當仙誰做仙，天宮路遠我不去，在地只當逍遙仙。”
他露出選擇后的輕松，轉身走到懸崖邊緣，站在龍脈之中看著金霧蒸騰的小世界，忽然大笑一聲，猛然展開雙手如羽翼，縱身從這數千丈的高崖上躍下。
乘風而行，閉目直到背后符箓化羽翼，帶著他緩緩落地。
啪啪啪...
符箓羽翼扇動了幾下，又化作往前的靈氣蝴蝶回歸到了夏極的大袖之中。
他已經恢復了本來的模樣，黑發散亂而披肩，神色平靜，帶了一絲和夏寧相仿的慵懶。
他甚至沒有回頭，而是直接踏入了灰色的災厄之霧。
為什么不回頭？
因為，一切都在他眼中，何必要回頭？
這一刻，他不再是鎮龍脈，守人間的地藏，而又變成了玩世不恭、聽凡人們喊著草包、卻依然能懷里抱著妹子、嘴里吃著美食笑呵呵的逍遙王。
這一刻，他那一道元神已經被他留下，甚至為了能讓這元神穩坐龍脈之主，他在幾番試驗后，將自己關于地藏的玄功也留下了。
火策留下了。
煮氣紅蓮留下了。
天火，雷火也都留下了。
他成為了大周氣運，成為了萬泰山上俯瞰整個大周版圖的神明，地藏留在這里，只會越來越強。
就好像把一筆巨款放入了特殊銀行，每天利息極高，不停地利滾利。
而他若是愿意，只需“辦完手續”，就可以將這比數量大到可怕巨款全部提取。
幾經試驗后，他發現這“手續”簡直簡單的離譜。
一念。
他只要一念就可以將“在龍脈里不停吸收經驗的地藏元神”收回泥丸宮，大發神威，天下無敵。
在用完之后，他固然可以跑回龍脈這里，然后再進入龍脈，和新的龍脈之主打一架，贏了把地藏元神安置到那神秘無比的一道門縫前。
然而，世事無常，萬事無常，便是定好的事情也會瞬息千變萬化，誰又能保證這操作不會生出變故？
而天下之大，龍脈怕是只有一個。
而最重要的是...
他短時間內也完全不需要取出地藏元神。
也許在許多人看來，變強了多牛逼啊。
變強了，我就一定要跑出去，我要拉住我看到的每一個人告訴他們我有多牛逼。
我恨不得他們這些人都有眼無珠...
我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帶著白桃花去逛街，然后被富家公子調戲，再被富家公子嘲諷，然后我就跳出來告訴他“你沒看出我有多牛逼吧？”
然后我要殺到這富家公子只剩一口氣，然后引出他剛好老年癡呆的爺爺，再引出他閉關練功練傻了的祖宗，再讓他祖宗去叫一些智商不高、明明是強者卻好像潑皮無賴的人，直到滅殺一族。
我會帶著姐姐去仙人區域閑逛，我牛逼了就能帶姐姐到處跑，然后仙人會發現姐姐，但是我慫什么，我就是讓你們知道我是你們惹不起的人。
仙人們會由弱到強排著隊伍來讓我升級，頂多比我強一個層次，然后我就會得到奇遇，如此這般一直讓我到達宇宙的巔峰，成為全宇宙加起來都無法戰勝的存在。
事實...
絕非如此。
以上...
只存在于不真實的想象中。
在隨著夏寧來到龍脈的路途上。
他看到了許多來道別的妖，這些妖讓他腦海里獲得了許多碎片。
這些碎片里有畫面，有故事，有一些神話時代的秘辛，甚至隱隱揭開了他一些“就差一個契機即能回憶起”的東西。
然而，這些畫面告訴了他一個道理。
妖皇出手，并不是意味著妖族就獲得了優勢。
這只不過是提升了戰斗等級，引發了同等層次的出現。
事實也是如此，當妖皇出手后，妖族不但沒有迎來轉機，反倒是陷入了真正的絕境。
因為妖族不過一位圣人幾位半圣，仙佛卻有十多位。
此謂死局。
十死無生之局。
所以，當妖皇出手時。
他不是為了贏。
而是攜心中悲憤、心動，然后寧可身死道消，也要一舉轟斷那連系天地的萬古長橋！！
待到碎片如雨下，妖族藏人間，那才是有了真正的一線生機。
至于展示自己的強大，大多用處是為了資源。
而獲得資源，就要受控于人，成為明面上的棋子。
就要去提供“享受了權力之余”的義務。
或是成長老守山門如忠犬，不可叛變。
或是做供奉生死關頭出手，對抗強敵。
而若是資源已經足夠，卻還是要去展示強大，不過是愚蠢的讓別人對你的稱量能更準確，更好掌控在手中而已啊。
所以，夏極就決定把“地藏元神”這比“巨款”就這么存在“龍脈高利息銀行”里了。
可能的話...
要一直到這“龍脈高利息銀行”的關門！
夏極其實已經想了很久很久，假如他真是妖皇，那么該如何重來這一局呢？
而，他已經有了個思路。
一步踏出灰霧，卻見原本雪天已成晴天。
刺目天光從白云隙里斜落，他恰巧攔住了幾道光柱，而在茵茵綠草上投下影子。
即便北地寒風冰冷刺入而又無情，此時卻也變得有些熏意。
因為，不覺間已經盛夏了。
人世從來如此匆匆。
大周中土，萬泰山。
山高萬仞，綿延萬里，接大河濤濤，俯瞰新城古鎮，觀王朝興衰。
萬泰山上的只有一座殿，殿名：天殿。
非露天回廊的圓拱，以神秘星辰圖像，配以神話故事而做成七彩玻璃，行走其間，無論風霜雨雪，亦或晴天，都會心生寧靜，然后懷著虔誠的心，三叩九拜，一直到達中央大殿那座震撼人世的神像面前。
在經過回廊三分之二處向右前方眺望，可以看到一座高聳的孤峰，峰頂有著一座圓頂的建筑，那是星象大家們的觀星測命之所。
此時，回廊之中來客極多，因為這天殿里發生了神跡。
而這新神據說還是挺靈驗的。
只要你值得，似乎就會得到救贖。
當然，有些窮兇極惡的賊人無論如何皈依，如何磕頭，都是無濟于事。
眾人更加覺得這是新神顯靈了。
盛夏山上多涼爽。
種種原因疊加，如今這萬泰山竟是人頭接著人頭，但臨近了，卻都是黑壓壓跪成一片，匍匐著三叩九拜向那正殿而去。
人群里，忽的響起嘈雜聲。
“讓開，讓開！！”
四名孔武有力的魁梧壯漢身著勁裝，背負長柄刀，如兇神惡煞，正分開四角，護衛著中央一位穿著藍裙的少女。
有人看了一眼。
只見那中央的少女極年輕，極美，氣質寧靜淡雅，雪白長腿從搖擺的藍裙裙裾下顯出，就如蓮花般亭亭玉立，裙被熱風帶動，露出整個兒上好玉色的小腿。
她發髻向兩邊微微鼓起，如同兩只小貓耳，卻又在背后垂落如水墨里的瀑布。
人群里頓時有人認出了這少女。
頓時，不少年輕男子激動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是南朝江家的小公主。”
“百花榜第二，江靈月！！”
“小睡蓮，女神小睡蓮！！”
“這里，看這里...”
還有不少小聲。
“娶了她可是能少奮斗一百年了...女神，這是真正的女神啊...”
“我朝思暮想的女神啊...”
“看看她那雪白的小腿，不知道哪個男人有幸...”
就在此時。
階梯之上傳來一陣“哎喲喲”的聲音，原來是一個男子被人推搪著，而站不穩往下撲來，方向恰好是小睡蓮的方向。
那男子無法控制身形，遠遠焦急地喊著：“姑娘，小心！！”
江靈月神色平靜。
眼看著男子就要直接撞向她。
左前方的壯漢直接抽出刀，單手握緊，肌肉膨脹幾乎炸開。
那男子依然在落下，壯漢至極出刀了，刀身橫向拍去。
但那男子身子忽然如是軟了，竟然在刀身欲要撞到他的時候，如是無骨般，一低，一繞，已是闖過了這刀身，他臉上帶著些得意的喜色。
能摸到這位美人，那也是此生無憾啊，說不定江靈月看上了自己，還能成就一份姻緣呢。
他目光里，江靈月似乎是沒有來得及反應，依然站著不動，任由他撲去。
他已經在想著抱到這美人之后的觸感了。
他想多了。
那壯漢的刀勢極快，極猛，卻可以隨時中斷，就在男子繞開的時候，刀背幾乎以同一步調回旋，重重砸擊在那男子腦后，血流潺潺。
這欲采花的男子直接暈了過去。
不殺，是因為此處是天殿殿外，換個地方，這樣的登徒子來幾個死幾個。
小睡蓮提著藍裙，繞過了地上的血液。
她怕臟。
穿過人山人海的萬層山階。
又經過那彩色回廊。
巍峨千古的宏偉大殿就在回廊盡頭，中間不過數十丈的空地之隔。
空地上有不少人跪在烈日下的蒲團上。
小睡蓮沒看這些人，她也沒讓四名壯漢跟著，而是自己走進了這有著神跡的大殿。
十多米的鏤空黃銅門扉里，她已經愣住。
入目的是三頭六臂的地藏佛。
正對的是一張平靜的臉龐...
這臉戴著面具，江靈月很熟悉這面具，因為不知為何，這些天她總在夢里看到這張臉...這個人。
心底不知為何，就涌出了一些悲傷。
為何菩提度你不度我？
原來你來那龍脈，是尋到了你的機緣，或是聽了你那佛祖的旨意。
你說我們這些人在天地大局里，不過是一顆棋子，生不由己。
所以，你瞞著我許多事，你和我相逢也不過萍水一聚，用你們佛國的語言說，便是“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我就是這露，這夢幻，這泡影吧。
“欸。”
小睡蓮輕嘆一口氣。
她腦海里閃過很多很多畫面。
最終定格在那大雪飄著的夜色里...
巨人身影端坐廟外，如不動之山，藏燎原之火。
臂彎里，她蜷縮著，如是小貓，在南朝春色里醒來，抱緊了他的手臂埋著臉，甜甜地偷笑。
這是她前世今生，真正的一次動心，一次動情。
“呵...”
她露出些自嘲的笑。
心里仿如刀割。
一入佛門深似海，何況還是這端坐萬泰山巔，俯瞰天下的地藏佛？
想到這里，江靈月快速往前走去，來到地藏那盤龍九十一瓣紅蓮臺座前，點燃三柱香，也不跪下，只是合禮敬稱了聲“南無地藏”，然后輕聲問：“小女愿求與心愛之人結成伴侶，佛能成全么？”
旁邊有人嘀咕著“拜佛要誠心”。
江靈月也果斷，直接跪下，和周圍香客一般，雙手合十，垂首再問：“那負心漢陪了我許久，又不辭而別，一去就是永別，佛啊，能讓我再見他一面嗎？
我也愿青燈古佛，陪他一世。
我也愿放下一切，隨他遠走。
我只愿得一人心，這一世白首不分離，這一世只羨鴛鴦不求仙...
那么，佛啊，可能讓我再見他一面？”
旁邊有人小聲提示“姑娘，得上香火了”。
江靈月一愣，轉身道：“阿大，錢！”
那守在門外的壯漢里頓時跑出了一個，他跑到此處，問：“小姐，要多少。”
江靈月抬頭仰望著正中地藏平靜的神色，她直接道：“所有。”
阿大愣了愣，但還是照辦了，從身后的小包里掏出一沓厚如轉頭的金燦燦的票。
這是數百年老字號地下錢莊萬世錢莊的金票，一張票最低面額是5000兩白銀。
而這里的一沓，怕是足足又三百張了。
三百張，就是一百五十萬！！！！！
江靈月抬起手，金燦燦的票子在陽光里璀璨奪目，“阿大，把香火錢送去。”
那身形魁梧的壯漢急忙低頭接過，在無數目瞪口呆的眼光里，走遠了。
片刻后。
整個大殿再無一人。
只剩下江靈月了。
有錢能使鬼推磨，何況是人？
阿大臨走前將門扉帶上了。
屋內的燭臺漸次亮起，照耀的金身佛像熠熠生輝，三頭六臂，卻威武無比。
小睡蓮縱身一躍，站在了地藏的蓮臺上，她仰望著這佛，然后又一次縱越，踩踏著佛的身體，飛快來到了他的手臂上，然后一順幽藍長裙，一雙小靴子懸空二十余丈，而橫坐在了他小臂上。
側頭。
如今誰也不需仰望誰，一人一佛像互相平視。
小睡蓮看了很久，心里情緒無比復雜。
說實話，她真的沒想到自己兩輩子，唯一的動情竟然來的這么快，這么猛烈。
也沒想到會夭折的這么快。
她微微側過身子，把臉頰貼在了那金像的手臂上。
輕聲道：“現在祈求的只有我一個人了，能滿足我小小的愿望了么，大菩薩？”
過了一整天。
次日時，任誰都知道南朝江家的小公主一擲千金，就為了單獨向這地藏佛祈求。
如此炒作，再讓地藏佛火了起來。
江靈月還沒走，她想試試能不能堪破這情況，但卻無法做到。
而在第三天時，忽然一隊兩千人的官兵奔跑上了天殿。
旋即，便是宣讀了圣旨。
原來是太后來拜佛，讓眾人退散。
這權勢的極致就是好用。
人山人海也被很快清空了。
四名暗衛抬著鳳轎，一名“相貌平平”、面目有著無法被人察覺的僵硬的侍女正跟在一側。
待到轎子在山巔停下。
那侍女直接到繡鳳垂簾前扶著太后出轎，然后又撐起了傘，用來遮陽。
傘面桃花，在山頂天光里微微反光。
此時，門扉打開，江靈月才從里走出，第一眼就看到了夜帝的姐姐，揚聲道：“南朝江家江靈月參見太后。”
夏寧打量著這姑娘。
挺好看的，可以給小極當媳婦。
正在這時，一旁的穿著白袍的天殿殿官急忙上前道：“江姑娘，太后來此，你今日便先離開吧。”
江靈月正要說什么，夏寧輕輕一笑，招手：“沒事，跟著哀家進去吧。”
江靈月應了聲：“多謝太后。”
于是，她落后半步，隨在夏寧身后，一起走入了了大殿。
在邁過門檻時，江靈月忍不住側頭看了看太后身后那持傘的侍女...
傘是桃花傘。
侍女雖其貌不揚，卻莫名給她一種有些熟悉的感覺。
看著太后的背影，暗中身為“祝融”的江靈月忽然想起了夜帝。
說起來，夜帝在龍脈之戰后完全失蹤了。
他是帶著太后一起北上尋求仙草仙藥的，但太后卻好好的在這里，而且氣色很不錯，而且太后面無悲色...
這就意味著夜帝極可能成功了，而且并沒有受到重傷，否則太后不該如此。
那么問題來了...
夜帝他是怎么成功的？
他有沒有進過龍脈？
江靈月想了想，把這一個問題當做第三個疑點悄悄藏在了心底。
至于第一個，那就是白王到底為何要殺自己。
第二個，地藏如今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