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佛不慈悲,道化驚雷
離開姑蘇的江南道上。
毀容車夫就如木偶人一般，機械地甩著馬鞭，他看了一眼大腿上攤放著的地圖，目光順著某個既定的軌跡過了一遍，似乎在計算某人返回的時間。
忽至的烏云讓整個大地都黑了，毀容車夫便是側身向著簾子里看了看，然后馬車便是停在了一顆樹下。
那簾子掀開了一下，毀容車夫急忙轉身，好似在聽誰說話一樣，再然后，他低著頭到后車廂又搬了一壇美酒，拿了一些干貨，如同誠勤懇地老黃牛的一樣，把東西在馬車車窗前舉高。
很快，車窗后的黑暗里伸出一雙手，那手接過美酒。
毀容車夫又舉起干貨，那是一包鹽花生，一罐蠶豆，還有一小袋湖魚干。
車窗后，那一雙手又一一接過。
只是窗里太暗，無論如何看不清里面人的臉龐。
然后...
簾子落下。
毀容車夫自己也取了些吃的，便是坐在了馬車前。
遠處，白虎刑堂的一名高手遠遠看著。
很快其余幾人返回了，看著這高手搖搖頭，示意周圍沒有山匪。
旋即，這幾人也是開始閉目養神，而意識卻是時刻鎖定在了遠處的馬車方向，一旦那夏將軍遭遇任何危險，他們都會第一時間前去救援。
春雨很快落下了。
淅淅瀝瀝...
落在馬車防水厚布篷子上，毀容的車夫往里坐了坐，盤著腿，低著頭，一口又一口地吃著干饅頭。
真是...
像極了正常人。
姑蘇。
慕容世家。
湖心小筑。
假山之中，寒玉洞。
慕容家家主慕容城正在洞內修煉。
這洞異常神奇。
一絲一絲寒氣，糅雜著玄奇的氣息向著中央之人蔓延而去。
慕容城深吸一口氣，那些極細的氣息便是順著毛孔鉆入他體內。
再吐一口氣，鼻中便是呼出一口濁氣。
在這吞吐呼吸之間，他面色忽而轉如玉脂，晶瑩剔透，忽而又紅潤非常。
運氣完，慕容城又在腦海里開始思索百家法門。
隨著他的思索，雙手開始幻化作一道道殘影。
每一次殘影的凝固都是一門獨門功夫，或是不傳之法中最精彩、最璀璨的殺招。
思索著的時候，他忽然感覺有人站在洞前。
慕容城打了個寒顫，他驟然睜開眼。
看不清。
再睜眼，他終于看見了一團模糊的影子。
慕容家家主沉聲道：“此處是我慕容家圣地，閣下不請自來，是否該報上名號呢？”
那影子并不說話，只是忽然開口道：“聚氣風水，總需要一個聚氣之點，而這聚氣處卻總需要奇物來鎮壓。
吸收周圍風水靈氣，再投射到某處，就可以使得某處成為近乎于仙人府邸的地界，在這樣的地界修煉，每一分鐘都相當于別人修習五分鐘，甚至十分鐘...
慕容家主在這里修煉多久了？”
慕容城神色冷了冷。
來人竟然一眼看破了慕容世家的風水布局，怕是來者不善，只是不知道他還知道多少。
他起身緩緩道：“尊駕是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只是你也老大不小了，何必欺騙一個小女孩？”
“我慕容家的家事，還用不著外人來管吧？”
“你用一個妖來聚氣，而這個妖想必和那個小女孩關系匪淺。
你一邊剝削著那妖，一邊又騙那小女孩，利用她，讓她心甘情愿為你賣命，讓她以為這只妖在這里是被善待的，是被照顧著的。
而你不讓她接近，這是害怕她看出這妖其實...是萬分痛苦、生不如死吧？？
這樣有意思嗎？”
聽到“妖”字，慕容城全身一震，喉結滾了滾，卻強行忍住心底震驚。
這可是慕容家的大秘密！
而且也是讓慕容嫣然乖乖聽話的羈絆！
他愣了幾秒，故作鎮定道：“閣下來這里，難道就是為了評定是非善惡的么？”
“不是，我只是來找你說說話。”
“我明白了...看來閣下是為了那丫頭來的吧？
閣下武功是高，老夫甚至都自愧不如，但閣下也許并不知道，你如現在幫了這丫頭，那就是真正得罪了江玉鶴，得罪了南海道宗。
閣下如此本事，應該知道我說的這一人，還有這一個勢力的恐怖。”
“我會去找他們的。”
“既然閣下已經說得這么明白了，老夫又不是閣下對手，那么自然明白您的意思，那丫頭的婚事我看在您的面子上會先緩緩，至于這聚氣陣中的妖，也會暫停使用，可好？”
“好。”
來人很直接，他轉身離開，走了三步，就是春雨。
但就在這一剎那...
慕容城忽然動了。
他速度極快。
左手捏印，呈現出血紅之色，那是魔門的血手，傳說練到高深境界，只要握到血肉，這血肉變回徹底化作鮮血。
而如果握住別人的真氣攻擊，那這真氣也會被硬生生捏爆，化為烏有。
右手則是一個翻轉，雙指并了起來，一股視線可見的強大真氣貫穿手臂，沖至指尖，卻蓄而不發。
嗖！！！
無聲無息之間，慕容城整個人化作一道陰冷的殘影，直向那轉身的神秘強者撲去。
他的已到十一層。
他慕容世家的絕學已快到十一層。
他左手的血手，從未有人見他施展過，畢竟這是魔門臭名昭著、攻防一體的強大秘法。
但此時，這一剎那，他三式齊出。
加上偷襲，加上示弱，甚至他考慮了氣流，考慮風向是逆風，考慮了從洞口踏入春雨時環境變化會讓人心生短暫的空白...
他要的就是這神秘人死去。
不管他是誰。
知道了如此多的秘密，絕不可以活下去！！
然而...
那人沒有轉身，他依然在往前走著。
慕容城眼中忍不住浮出欣喜之色。
難道是裝出的強者？
他左手拉開，血煞之氣盎然，流淌著如有實質的鮮血，右手之中指尖的積蓄的強大勁氣已經瘋狂射出，直向那人刺去！！
那人依然沒有轉身。
“死！！”
一聲怒吼。
只不過。
慕容城忽然覺得怪怪的。
他剎那察覺了這奇怪感覺的來源，天空似乎有些異樣？
理論上來說，對戰是不該分心的，但這一刻他心底卻生出強烈的威脅感。
這威脅感讓慕容城迅速抬頭看了一眼。
這一眼，他就徹底悚然了。
春雨的天空，是一道虛影的佛。
那佛不慈悲，雙手合十禮拜，正向著他緩緩壓來。
而漫天的春雨，成了漫天死亡的銳利之箭。
觀世。
繡花。
哧哧哧哧哧哧！！！！！
真正意義上的萬箭齊發。
參合神指的氣被天地浩蕩的氣直接湮滅。
血手運著十成十的真氣，連連攻擊、格擋，勉強化開了幾道凝聚勁氣的春雨。
然而，雨水中間卻藏著一道真正的閃電。
符箓化電！
春雨驚雷！
紫雷剎那之間，已是穿過了這位白衣中年人的頭顱，從眉心沒入，瞬間撕毀這中年人的經脈、軀體。
下一刻，春雨恢復了正常。
啪...
慕容家家主雙腿一軟，跪倒在地，雙目驚恐圓睜著，看著那神秘人的背影。
佛道雙修？
這...這是何方前輩高人？
為何要和我慕容家過不去？
神秘人轉身俯瞰著他，帽兜被春風恰時地吹開，露出森然的閻羅面具。
他摘下面具，深吸幾口氣...
那是一張年輕而藏著幾分落寞的臉龐，雨水打濕了頭發，貼在額前。
慕容城瞳孔瞪大了幾分，顯出難以置信之色，然后重重往前撲倒，匍匐跪倒在少年面前，氣息已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