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樽的言語如一柄鐵錘,一錘一錘的錘在了王吉的心里。
他左思右想,覺得孫樽說的話很有道理。
現在逃跑,九死一生,就算逃得了追兵,逃到了嶺南,那邊惡劣的氣候環境也不一定能受得了,過去搞不好幾個月就嘎了,死的說不定更慘。
要是留下來,且不說有兵有糧,中原大地上還有諸多宦官黨羽殘余勢力可以引為臂助,可以聯合他們一起反抗。
袁氏想要清算的人太多,他們這些人也太多,屆時合力對抗袁氏,勝負當真是未可知!
一念至此,王吉心中的求生欲化作火焰熊熊燃燒起來,他意識到了自己并沒有走到死路上,而是仍然有活下去的機會。
只要能聚集人馬、聯系幫手,大家一起舉起反旗,反攻雒陽,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于是王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看向了孫樽。
“你說的很有道理,反正都是死,不如奮力一搏,勝負猶未可知!我乃兩千石,手握軍政全權,調兵遣將討伐偽帝,難道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孫樽看著重燃斗志的王吉,大喜過望,深深一禮。
“愿為府君效犬馬之勞!”
“好!”
王吉惡狠狠地點了點頭,怒道:“那就立刻行動起來!袁氏要我的命,怕是沒那么容易!孫樽,你立刻為我去信張顥、曹紹、文穆等人,曉以利害,讓他們與我共同舉兵,討伐雒陽袁氏,討伐偽帝,助陛下復位!”
孫樽立刻點頭。
“喏!”
王吉隨后便召集了仍然沒有離開的部下們,對他們發表一通講話。
王吉告訴他們,你們現在逃跑了,那么區區一個亭長、弓手都能抓住你們,殺死你們,用你們的腦袋去請賞。
而如果你們現在不走,與我在站在一起,我們有糧食,有軍械,有外援,舉起反旗,振臂一呼,追隨者蜂起,與袁氏對決,勝負未可知!
我們并不孤單,我們還有諸多援手,我們該有的都有,不該有的也有,那么多人,那么多高官,那么多兵馬糧草,要是就這樣束手就擒,豈不是愚蠢至極?
愿意跟我奮戰的,我王吉絕不會拋棄你們,以后有我一口肉吃就有你們一個碗刷。
要是僥幸成功,討伐了袁氏,幫助被廢掉的劉宏恢復皇帝位,那么我們就能繼續主宰天下,封妻蔭子,吃香喝辣,富貴一生!
逃跑也是死,死戰也是死,既然如此,何不死戰?
王吉用高官厚祿誘惑眾人,給他們分析當下的情況,很快就把國相府里的人心給穩住了,然后二話不說立刻開始行動。
一面張貼檄文,進行輿論反攻,說袁氏大逆不道,背主犯上,居然廢黜皇帝,擁立偽帝,實乃國賊,沛國相王吉順應天命,要舉兵討賊,攻伐雒陽,消滅袁氏,恢復皇帝尊位,撥亂反正。
一面又立刻安排部下把沛國相府所掌握的武器裝備、錢糧布匹什么的清點準備,然后派人開始征召兵馬,用豐厚的兵餉和足夠的糧食誘惑人們參軍,如果有不參軍的,那就干脆一點,直接抓壯丁!
反正以王吉這些年來在沛國地方上的行動,他的威勢一定能夠拉起一支數量不菲的軍隊。
并且在孫樽這個狗頭軍師的配合之下,他們還策劃了一些戰術。
比如說他們這邊雖然有兵有糧,但是缺少足夠的武器和盔甲,一旦對上雒陽那邊的中央軍,可能在裝備上有些劣勢,難以對抗。
但這并不是沒有解決的辦法。
東郡太守曹紹就是他們這邊的人,且幫助他們的可能性極大,而東郡就有一個武庫,那里有足夠武裝三十萬軍隊的武器裝備,只要拿到手里,就能彌補和雒陽中央軍的武器裝備差距。
所以他們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建立軍隊之后,率領主力前往東郡,與曹紹會合,拿到東郡武庫的裝備之后,再一起向雒陽進軍。
同時,梁國與沛國接壤,兩部軍隊應該聯合起來一起進軍東郡,再與東郡的軍隊會合,這樣一來兵力更強,聲威更是振奮。
豫州刺史炅裒和冀州刺史李邵在理論上距離東郡也不遠,不過他們作為刺史,在東漢中后期以來,已經逐漸擁有了統領軍隊鎮壓叛亂的職責與權限,本身就能調動軍隊和武器,所以不會缺少軍事裝備。
只要一紙書信,把他們都聯合起來,就絕對可以形成多路大軍并進雒陽的態勢。
屆時,可就真的是鹿死誰手——猶未可知了!
孫樽一陣分析之后,王吉自覺手握翻身之機遇,心中滿是豪情壯志。
袁逢,你想讓我死?
沒那么容易!
我跟你拼到底!
王吉是這么打算的,也是這么做的。
他在下定決心之后的第一時間就讓孫樽送消息給諸多宦官親信們,與他們說明利害關系,竭力鼓動他們加入到這場抗爭之中,不要擔心什么家中老幼妻兒之類的,只有他們活著,才是唯一重要的。
反攻雒陽,殺光袁氏,重新用力劉宏,這才是他們唯一的活路!
所以,不要放棄前進啊!!!!
梁國與沛國兩地相鄰,如唇齒相依,故而梁國相張顥最先收到了來自王吉的書信。
那書信仿佛是黑夜中的一道閃電,劃破了張顥心中那片迷茫與恐懼的夜空。
此前,當劉宏被廢、劉悝登基的消息傳來,張顥的心猛地一沉,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緊緊揪住,他只覺得天旋地轉,眼前一黑,差點沒暈過去,待他稍稍冷靜下來,左思右想,只覺得前路茫茫,生機渺茫。
他仿佛置身于一片荒蕪的沙漠,四周皆是無盡的沙海,找不到一絲出路。
他甚至不知道該往什么地方逃跑,該去什么地方求生。
然而,就在這緊要關頭,王吉的書信如同天降甘霖,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王吉在信中言辭懇切,內容直擊張顥的內心。
逃跑,十有八九會死,逃亡之路充滿未知,或許會被追兵擒獲,或許會餓死在荒郊野外,或許會病倒在無人問津的角落,就算僥幸逃脫,也只是多了一個天涯亡命人,躲到那些鳥不拉屎雞不生蛋的地方,終日惶恐不安。
就算活著抵達那些蠻荒之地,他們這些人又能活多久呢?
不過是茍延殘喘,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反抗,死掉的可能性更大一點,畢竟袁氏父子權勢滔天,掌控著雒陽的朝政,舉天下之力絞殺他們,然而反抗一旦成功,收獲就是整個天下!
袁氏父子能夠通過雒陽操控整個天下,他們為何不能有樣學樣、反攻雒陽?為何不能掌控雒陽,然后獲得天下權柄?
這才是真正的求生之路,才是大丈夫所為!既然都是死,何不背水一戰?
張顥讀完王吉的書信,心中翻江倒海,思來想去,覺得王吉說的確實有道理。
他干爹張奉已經被殺,他肯定是沒有活路了,投降也好,逃跑也好,都難逃一個凄慘的下場。
這年頭,沒有權力就是螻蟻,不上餐桌,就要上菜單,這道理再明顯不過了,張顥曾經也是坐在餐桌上的人,深知菜單上的人是多么的凄慘,現在不趁著手握兩千石的權力趕快起兵保護自己,還要等到什么時候呢?
真要等自己也上了菜單不成?
張顥一咬牙一跺腳,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
袁逢、袁樹,想讓我死?
我偏不!
爺造反了!
于是,他立刻回信給王吉,與他約定共同舉事,集合軍隊,然后一起到東郡去找曹紹,去他那邊拿武器。
曹紹所在的東郡距離梁國和沛國都不算遠,中間隔了一個濟陰郡,兩人的軍隊一旦聯合,只要穿越濟陰郡,就能直達東郡與曹紹會合。
所以,他們能順利通過濟陰郡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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