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川從來沒有教育過自家的人要有什么武士精神,沒有,從來沒有,本身,這東西在云川身上就看不到,所以,他拿什么來教導自家族人武士精神呢?
而且,云川也看不起這種精神,害怕誕生出——俠以武亂禁,儒以文亂法這樣的場面出來。
云川教導族人最多的就是集體精神,時時刻刻的告訴族人他們是一個集體,任何一個人的悲傷苦痛都與每一個人息息相關。
同時,云川覺得一個高度抱團的族群,才能應付難以捉摸的未來。
所以,夸父在聽說應龍要找他單挑這種事之后,就很詫異的帶著六十個全副武裝的兄弟殺出去了。
應龍的戰力真的很強,膽子也很大,即便是面對一群鋼鐵巨人還知道舉著巨斧要求為首的夸父與他一戰。
于是,夸父的精鋼戰斧就丟了出去,應龍連忙舉盾擋住,只聽“當’的一聲巨響,夸父的精鋼戰斧就鑲嵌在了青銅巨盾之上,應龍還想笑話夸父一下,沒想到,接下來的事情讓應龍畢生難忘。
密密麻麻的戰斧如同風暴一般的向他飛過來了,沒辦法,應龍只能側過身,將巨盾轉到身后,再把身體縮在巨盾后邊,期望自己能在這場金屬風暴中活下來。
一陣叮叮當當的響動過后,六十一柄戰斧都鑲嵌在了他的巨盾之上,用身體扛著巨盾的應龍連連后退,就像是被人捶了六十一下,等沉重的撞擊結束的時候,應龍已經后退了足足有上百步,五臟六腑似乎都已經碎裂了,一邊大口的吐血,一邊想要丟掉巨盾,可惜,巨盾被牛筋牢牢地束縛在身上,無法掙脫,添加了整整六十一柄戰斧的巨盾已經變得沉重如山,生生的將他壓在底下,受傷奇重的應龍無力掀翻巨盾,只能一邊吐血,一邊握著手中的青銅戰斧倔強的瞅著站在他腦袋跟前圍觀的夸父們。
“連我一斧頭都接不住的人也敢來常羊山城大喊大叫?”
應龍瞅瞅自己巨盾上鑲嵌的滿滿當當巨斧,斧頭與斧頭幾乎找不出半點空隙,即便是讓他將六十一個平均三十斤重的斧頭鑲嵌在巨盾上,應龍覺得自己好像辦不到。
可是,這些夸父們做到了,常年累月的打鐵,已經把他們精準的目光,以及手法生生的給培訓出來了。
為了不被巨盾壓死,應龍不得不丟棄青銅戰斧,用雙臂撐著巨盾,給自己爭奪一點胸膛起伏的呼吸空間。
“我只想找你,看看誰才是最厲害的武士!”
夸父嘿嘿笑道:“現在看到了吧?”
應龍艱難的抬起頭雙臂用力想要掀翻巨盾,可惜,巨盾微微起來了一些,就馬上壓了下來,讓應龍又吐出來了一口血。
夸父抓抓腦袋想了一下,就跟另外幾個夸父一起把巨盾抬起來,重新均勻的壓在應龍身上,然后拍拍手道:“本來想把你放在煉鐵爐子上給烤了,族長不讓,還要留你一命,要不然你這會不是肉醬,就是烤肉,現在啊,給你一個便宜,你什么時候能把巨盾掀翻了,你就什么時候走吧。”
說完就帶著嘻嘻哈哈的夸父們進了常羊山城。
剛剛因為全副武裝的應龍突兀的出現關閉的城門,這時候已經完全打開,好奇的云川部族人紛紛從城里跑出來看這個膽敢挑戰夸父的傻子。
夸父是無敵的,這在云川部是一個誰都知道的事實,所以,當他們看到被壓在巨盾下的應龍的時候,沒人感到驚奇,只是覺得這個人被那么重的巨盾壓著還沒壓死實在是難能可貴。
夸父很會選擇著力點,這對一個成熟的鐵匠來說不是什么難事,由于幫著應龍調整了舉盾的著力點,把大部分的力道讓應龍的青銅甲胄承受,而不是直接落在應龍的胸腹之上。
不過,這樣調整之后,就算應龍的雙臂有兩千斤的力氣能推起巨盾,可是,這頭推起來了,另外一頭就會壓在他的膝蓋上,就算他的膝蓋能頂的起兩千斤重的東西,巨盾的另一頭又會卡在他的脖子上,至于手跟膝蓋一起用力把巨盾頂起來的事情,在很窄小的空間里,應龍又沒有辦法用盡全力。
應龍在嘗試了所有的辦法之后,就把心一橫,閉上眼睛,等待跟在他后邊來的大鴻解決目前的困境。
聞訊而來的人越來越多,不僅僅是云川部的男女老少都來看熱鬧,就連那些前來云川部交換貨物的野人們也湊過來看熱鬧。
剛開始的時候,云川部的人還只是笑著竊竊私語笑話應龍的不自量力,等人多了之后,他們就不再掩飾,各種各樣的話語全部跟刀子一樣的扎進了應龍脆弱的心里。
還有一些孩子甚至把他當成了一個大玩具,跳上巨盾,沖著他不斷地“駕,駕,駕”的亂喊…
應龍忽然想起自己裝死捕捉獵物的經歷,這些人就像是一群大烏鴉,圍著他不斷地叫喚,卻不跳上來吃他。
那個時候,應龍能輕易地捉住它們,并且生生的拗斷脖子,
吃掉它們,現在不成了,他沒有半點還手之力。
從今后,每個人都會嘲笑他應龍,從今后,所有人都會看不起他,從今天起,自己才睡了半個月的美人就要離他而去了,自己的甲胄,巨盾,戰斧,以及房子,牛羊,都要失去了…
應龍第一次想到了死…
眼看著中午時分就要到了,圍觀的人們都開始吃飯了,還有好多人回去裝了滿滿一碗飯之后又跑來看熱鬧。
聞著飯菜的香味,應龍腹中饑腸轆轆,并且發出雷鳴之音。
他的肚子越餓,周圍的人就越是快活,羞憤之下,應龍大吼一聲,腦袋努力的向上揚起,脖子上青筋暴跳,雙臂發力,肌肉膨大,甚至擠開了胳膊上的戰甲,巨盾被他一點點的舉起,即便是他感覺到舉盾的下邊正在壓榨他的膝蓋,讓他痛不可當,即便是廢掉雙腿,應龍也繼續發力,他覺得自己即便是從這里爬走,也比繼續躺在這里被人嘲笑強一萬倍。
一個孩子驚愕的瞅著力大無窮的應龍,不知為什么,這個孩子猛地跳到斧頭山上,沖著應龍揮動雙臂為這個不愿意屈服的大力士鼓勁打氣——族長說過——人應該有不屈之心!
孩子是好孩子,就是身體胖了些…足足有兩個斧頭那么重…
應龍粗壯雙臂上的血管似乎都要爆開了,口中發出一聲吶喊——“啊——”用盡全身力氣要推開這面讓他生不如死的巨盾。
又有死孩子跳上去了…直到第三個孩子跳上去之后,頭發豎起,肌肉變成紫色,口角流涎的應龍終于放棄了推翻巨盾的打算,慢慢的將巨盾放下來,放過了自己已經不堪重負的膝蓋。
放棄了反抗之后,就很舒服了,一些孩子會往他的嘴里灌水,雖然不知道是什么水,應龍很需要,還有一些婦人看不下去他的慘狀,會朝他丟一點食物,有的時候是一塊餅,有的時候是一塊肉,甚至,還有覬覦他強壯身體的女子,會摘一片荷花的葉子插在他的腦袋邊上,為他遮陰。
應龍碩大的眼睛里突然流出大顆大顆的淚水…英雄遲暮,美人白發本就是最打動人心的場面,所以,就有更多的人往應龍的腦袋附近投擲食物,孩子們給他喂水的頻率也大大的加快了。
他不喝都不成,不喝的話,那些死孩子會捏住他的鼻子,而他只要松手去抓這些死孩子,巨盾就會壓得他喘不過氣來…總體上,效果是一致的。
“夸父其實很擔心打不過應龍。”云川喝了一口茶水對阿布道。
阿布笑道:“現在夸父就不用擔心了。”
云川搖搖頭道:“不是這樣的,自從夸父不愿意獨自面對應龍的時候,其實他已經戰敗了,而這個心理陰影會一直伴隨著夸父,讓他在下一次與應龍作戰的時候吃非常大的虧。
還有,夸父之所以會有這樣的畏戰狀況出現,完全是因為我,應龍的出現,讓夸父覺得他沒辦法保證我的安全了,士氣低落之下,夸父自然要選擇避開應龍,他之所以沒有殺應龍,這又跟夸父本身的驕傲有關,總之很矛盾,所以啊,我就告訴夸父不能殺了應龍,我也希望有一天,夸父可以直面應龍。”
“所以,族長派人如此的羞辱應龍,就是在為夸父直面應龍做準備?”阿布笑瞇瞇的問道。
云川仰著頭看著天外的白云悠悠的道:“我以前在玩一個叫做《三國》游戲的時候啊,遇到夏侯惇那一關總是過不去,總是被這個家伙砍死,好在,那個游戲有一個選項挺有意思,可以將夏侯惇的戰力拉低,只要我這么做了,夏侯惇就會被我一刀砍死,臨死前,夏侯惇總是怒吼——這對我太不公平了。”
阿布雖然不懂什么樣的游戲會有這樣的效果,不過這并不妨礙他的理解,就指著城外躺在地上哭泣的應龍道:“應龍就是您游戲中的夏侯惇?”
云川點點頭,瞅著遠處正在專心致志打鐵的夸父道:“夸父天性淳樸,把我的性命看的比他的性命還要重要,這樣好的人,我怎么可能對他的困難視而不見呢?
夸父打不過應龍,這沒關系,我就拉低應龍的武力值,讓夸父可以輕易地擊敗應龍,這就是我這個君主,應該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