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小溪靜靜地從茅屋前流淌而過,小溪上游有一個不算大的塘堰,溪水在這里匯聚成鏡,圍繞著這面水鏡的是一片綠油油的稻田。
稻田的形狀橫平豎直,被田埂分成一個分明的井字。
溪水裝滿水鏡之后,就沿著一個石頭堆砌的缺口處流淌出來,繞過半個村子之后就匯入了一條小河。
河邊長著一簇簇的竹子,竹子都不大,卻長得非常緊湊,靠邊的竹子斜斜的遮蔽住了小河的河面,一些近乎透明的小魚,便倏忽東西,突然南北的在清澈的河水里游動。
村子不大,只有二十幾座茅屋,茅屋頂棚龐大,房子卻很低矮,門開的也很小,需要佝僂著身子進出,里面黑洞洞的,沒有窗戶。
一串小小的獸骨被人串起來掛在屋檐上,風一吹就叮叮當當作響,聲音悅耳。
力牧從屋子里出來,神情陰郁。
這個井田村子什么都好,就是看不到一個人,一頭牲畜。
房子里面的顯得非常凌亂,似乎被人搜查過,糧食,獸皮,乃至陶罐跟人都不見了。
應該是在晚上睡覺的時候,全村人遭到了敵人的突襲,這些村民沒有還手之力。
不是云川部做的!
看完現場之后,力牧腦袋里迸發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把云川部排除在外。
他在云川待了兩年,知道云川部的做事風格,他們沒有這么下作,村民的破獸皮,爛瓦罐在他們眼中毫無價值。
“找到了。”力牧的一個部下匆匆跑過來,臉色非常的難看。
“都死了。”
聽部下這么說,力牧的心猛地一沉,就隨著部下匆匆去了事發地。
在村子的后方,有一塊漚肥地,村子里人畜的排泄物最后都會傾倒到這里的一個大坑里,覆蓋上草木灰之后再掩埋發酵,等到來年春天,就是最好的肥料。
現在,這個坑里橫七豎八的倒著很多尸體,男女都有。
“不對,這里只有五十一具尸體,一個井田村有人一百二,其余的人哪里去了?而且,這里的都是上了年紀的人,年輕人跟孩子們都去了哪里?”
部下悲憤的指著糞坑周邊的一些大腳印道:“是夸父干的,是云川部干的。”
力牧把腳放在一個清晰地大腳印上,發現這只腳印比自己的腳大了一小半。
收回腳之后,力牧就看著部下道:“云川部的夸父們都穿鞋子。”
“他們可以脫了鞋子再作惡。”部下還在據理力爭。
力牧沒有功夫理睬部下,他沿著腳印一步步地走向竹林。
三天前,這里下了一場小雨,土地松軟,所以腳印非常的清晰,在一些有膠泥的地方,力牧甚至能看到巨人腳趾頭上的紋路。
如今,腳印有些硬了,這說明,腳印至少是一天前留下的。
一行人順著腳印一路狂追,一路上,他們只看到了巨人的腳印,看到了牛的蹄印,卻沒有找到族人的腳印,這說明族人是被這些巨人提著或者扛著走的。
腳印到了礫石灘域就消失了。
力牧等人趴在礫石上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穿過礫石灘,在靠近山丘的一個凹坑里,力牧看到了十具殘尸,其中有四具被啃食過的幼童殘軀。
先前力牧已經通過腳印估算過敵人的數量,現在,通過這個凹坑的大小,以及人留下的痕跡,敵人至少有百人以上,其中,穿鞋子的只有十二個人。
力牧回頭看看自己不足二十人的隊伍,對一個跑的最快的部下道:“把這里的事情告訴族長,我們去追那些賊人。”
說完話,就把身邊的人分成五隊,悄悄地向山林撲了過去。
睚眥再一次被赤陵從水里脫出來的時候,腦袋還算清醒,就是喝水喝的太多,肚皮鼓鼓的。
只是他的部下進步不大,還是被魚人們給拖上岸的。
五月底的大河水還是寒冷徹骨,能在水中跟魚人們纏斗半個時辰的時間,已經足夠睚眥驕傲的了。
告別赤陵,睚眥踉踉蹌蹌的一邊向外吐水,一邊朝紅宮走,路過鐵匠工坊的時候,他停下腳步,扭頭看著掄大錘砸鐵塊的夸父。
夸父打鐵的模樣很好看,每一錘子下去都是火花四濺的。
睚眥吐一口清水,走進鐵匠工坊對夸父道:“你也給我打造一副鎧甲唄。”
夸父停下手里的錘子,用火鉗子夾著鐵塊丟進爐子里重新煅燒,端起一個大茶壺嘴對嘴的喝了一大口水道:“族長說,你就不應該穿重甲,皮甲對你來說最合適了。”
睚眥又吐一口清水道:“皮甲擋不住赤陵的分水刺跟鋼叉,那家伙在水里太靈活了,就 像一條魚。”
夸父不解的道:“人家就是魚人,說白了,就是一條魚。”
睚眥抓抓腦袋道:“對啊,他就是一條魚,我為什么要把他當人一樣來對待呢?
大個子,你能不能給我打造一些抓魚的東西?”
夸父瞅著睚眥的眼睛道:“魚鉤?你準備給魚鉤掛上蚯蚓去抓赤陵?”
睚眥跳著腳罵道:“你就是一個傻子!”
夸父憨厚的笑了一下道:“我覺得你可能抗不起我的身子。”
睚眥冷笑道:“你覺得我打不過你?”
夸父幸福的瞅著披掛在一個木頭人身上的重甲道:“你以后休想再爬到我身上來纏住我。”
睚眥聽到這話,笑的咕咕的,然后指著夸父道:“就你跟笨牛一樣慢的速度,就算你的甲胄能抵御我的刀,那么重的鎧甲,我累都能累死你。”
夸父大笑著從木頭人身上取下鎧甲,穿在自己身上,然后將帶著鐵刺的鐵手套穿好,雙拳撞擊一下嘿嘿笑道:“來,你往我身上爬一個試試!”
睚眥才要縱身攻擊夸父,卻迅速的退回來,因為,夸父的甲胄上突然見多了很多明晃晃的鐵刺。
見睚眥退回去夸父哈哈大笑,雙拳護住眼睛,低著頭就如同蠻牛一般朝他沖撞了過去。
睚眥連忙躲開,見到鐵刺之后,他笑的舌頭都要吐出來了,在陸地上他可以纏住夸父,問題是到了水里,他經常被赤陵纏住,最后人家赤陵再利用自己在水里可以長久不呼吸的辦法,讓他喝飽水,再丟上岸。
如果,自己身上也有這么多的鐵刺的話,就輪到他去水中擁抱赤陵了。
“不打了,不打了,你先看看能不能給我的皮甲上也裝上這種尖刺,不用多,全身上下,有十幾根就夠了。”
“嗯嗯,這個簡單,剛好有鐵,我這就幫你打造。”這個時候,夸父完全忘記了他跟睚眥之間還有一場比賽沒有執行呢。
阿布路過鐵匠鋪的時候,正好看到,夸父帶著一群鐵匠,正在給睚眥的皮甲上鑲嵌鐵刺,看樣子事情進行的很順利,那些鐵刺不用的時候還能按倒,用的時候,一根根的扶起來就支棱起來了,每一根鐵刺都黑黝黝的閃著寒光,一看就不是善類。
穿上有鐵刺的皮甲之后,睚眥大笑著張開雙臂要擁抱場內的所有人,引得鐵匠鋪子里的亂成一團。
天氣變熱,精衛就不肯糾纏云川,兩個人睡覺的時候抱在一起太熱了,相互感覺像是抱住了一顆火球。
所以,精衛平日里就喜歡去老桃樹木屋。
云川總以為人是一個隨時隨地都可以發情的生物,可是,野人明顯不是,他們最喜歡的交配時間一般都在初冬,這樣,當孩子出生的時候正好是秋季食物最充沛的時候。
所以啊,云川部每年秋天不但能收割莊稼,還能收割一波嬰兒。
現在雖然是晚春時分,部族里大肚子的女人已經逐漸多起來了。
云川最看中的就是這些嬰兒,所以,對部族中的懷孕女子照顧有加,給她們的食物安排甚至超過了云川這個族長。
比如每天一杯牛奶這樣奢侈的事情,云川都享受不到,全給了孕婦跟孩子。
部族牛群里因為公牛太多,母牛一般就很難懷孕,因此,牛奶也就少的可憐。
即便是這樣,為了讓母牛產出更多的牛奶,云川甚至殘忍的將絕大多數公牛跟母牛分開飼養,只在母牛群里放一頭公牛,并且適時更換公牛,這樣可以有效地催發公牛傳播子孫的,讓更多的母牛懷孕,從而達到產奶的目的。
鑒于族長如此照顧孕婦,于是,云川部中的女子對懷孕這種事也非常的向往,畢竟,懷孕的女子可以干輕活,吃最好的食物,住最暖和的房子。
也因為食物充足的原因,部族中的小女孩初潮時間在后退,基本維持在十歲左右,當然,女孩子的年齡是云川猜測的,想要一個完全正確的數據,至少還要再等五年,部族中真正的第一代孩子長大才能驗證。
云川自己都想不到,自己會有一天會關心女孩子的月事問題,但是,在部族中,這是一個非常嚴肅地問題,關系到部族的生死存亡。
“族長,刑天帶著巨人偷襲了軒轅部的一個村莊,搶走了很多人跟牲畜,力牧已經帶人追上去了。”
阿布進來了,云川就合上手里的小本子,聽了阿布的匯報之后淡淡說道:“力牧可能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