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刑天遲疑片刻還是問出來了。
云川低著頭喝一口酒道:“我在掩埋防風氏。”
“埋他們?”
云川舉起酒壺喝了一大口酒道:“今年的天氣非常熱,火辣辣的太陽直射在大地上,烤死莊稼,曬焦樹木,河流干枯。
人們熱得難以忍受,人紛紛死去。
防風氏巨人看到這種情景很難過,他仰頭望著太陽,告訴族人:“太陽實在是可惡,我要追上太陽,淹死他。
太陽剛剛從海上升起,巨人告別族人,懷著雄心壯志,從東海邊上向著太陽升起的方向,邁開大步追去,開始他逐日的征程。
太陽在空中飛快地移動,巨人在地上如疾風似的,拼命地追呀追。
他穿過一座座大山,跨過一條條河流,大地被他的腳步,震得“轟轟”作響,來回搖擺。
巨人跑累的時候,就微微打個盹,將鞋里的土抖落在地上,于是形成大土山。餓的時候,他就摘野果充饑。
經過九天九夜,在太陽落山的地方,巨人終于追上了它。
紅彤彤、辣的火球,就在巨人眼前,他的頭上萬道金光沐浴在他身上。
巨人無比歡欣地張開雙臂,想把太陽抱住。
可是太陽熾熱異常,巨人感到又渴又累。
他就跑到大河邊,一口氣把大河水之水喝干,可是還是不解渴。
于是他又跑到小河邊,把小河水也喝光,仍不解渴。
巨人又向北跑去,那里有縱橫千里的大澤,大澤里的水足夠他解渴。
但是,大澤太遠,巨人還沒有跑到大澤,就在半路上被渴死了。
巨人臨死的時候,心里充滿遺憾,他還牽掛著自己的族人,于是將自己手中的木杖扔出去。木杖落地的地方,頓時生出大片郁郁蔥蔥的桃林。”
刑天聽完云川的話,神情呆滯,四處看看,在不遠的地方看到了幾個土包,就忍不住道。
“桃林在哪里?”
云川攤開手,在他的手心里握著一枚桃核。
“我每掩埋一個巨人的尸體,就會在他的口中放置一枚桃核,來年,這顆桃核就會在巨人的口中發芽,再經過許多年,這些桃核就能長成桃樹,那個時候啊,桃樹上必定會結滿美味的桃子,刑天,你若有幸吃到這樣的桃子,希望你還能記得起這片大地上當初還有一批敢于跟天神爭勝的人。”
刑天陰郁的道:“為什么我知道的巨人逐日的故事跟你說的故事不一樣呢?”
云川看著刑天道:“就算偶爾有風波,以后,人們知道的只會是我說的這個故事。”
刑天將巨斧杵在地上,瞅著云川道:“不知道我死以后,會有一個怎樣的故事在人間流傳?”
云川淡淡的的道:“那要看你怎么死了。不同的死法會有不同的故事流傳。”
“比如我現在去找軒轅報仇,被他殺了呢?”
“你的腦袋被砍之后,你的會化作眼睛,肚臍會化作嘴巴,繼續跟軒轅作戰。”
“如果我不想死,還想跟軒轅作戰,我該如何作戰呢?”
“我覺得你應該先給自己弄一些手下,然后再來找軒轅的麻煩比較好,如果你不想死,還想給軒轅帶來傷害,那么,我接下來說的十六個字你一定要記住。”
“哪十六個字?”
“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什么時候想通了這十六個字蘊含的奧義,刑天,你的未來可期。”
刑天不解的看著云川,卻發現云川把手頭的酒葫蘆丟給了他,就轉身向黑暗處走去,將這片小小的光明留給了思考的刑天。
不久后,黑暗處傳來一陣陣悠揚的笛聲,聲音干凈,溫和,就像這剛剛升起來的白月光一般讓人迷醉。
蚩尤枯坐在一道瀑布下邊,任憑狂暴的瀑布水砸在身上,無論來多少水,都澆不滅蚩尤心頭火山般噴發的怒火。
漆黑的山谷里,族人的哭聲震天,點點篝火在哭泣聲中,如同鬼火在閃耀。
阿吉趴在一塊巖石上,擔憂的瞅著坐在瀑布下的蚩尤。
阿吉的后腿還在流血,流淌出來的鮮血已經染紅了巖石。
“啊——”
蚩尤突然從瀑布中站起來,仰天怒號,聲音中似乎蘊含著數不盡的悲憤之意。
“軒轅,此仇不報,我誓不為人!”
隨著蚩尤的咆哮,山谷中頓時響起一大片“此仇不報,誓不為人”的誓言聲。
只是啊,三千多戰士命喪常羊山,給蚩尤部的打擊幾乎是致命的,族群中最勇猛的一些男人戰死了,留下來的只有女人與孩子。
瀑布的澆灌,終于讓他冷靜了下來,一雙炭火一般紅彤彤的眼睛,在怒吼過后,逐漸恢復了平靜,大巫降臨了。
回到巖石上的大巫用麻布給阿吉包裹傷口,阿吉難過的將大頭杵在大巫的懷里嚶嚶的叫著。
“好孩子,好孩子。”給阿吉包裹好傷口之后,大巫的眼前立刻就出現了常羊山血戰的場面。
軒轅的大笑聲,臨魁的咆哮聲,自己兄弟飛起的人頭,數不盡的尸骸,殺不完的敵人,以及熊貓阿吉背著蚩尤倉惶逃跑的場面,一幕幕的出現在了大巫的眼前。
“唉——損失太大了。”
大巫長嘆一聲,就松開懷里的阿吉,離開瀑布,去了族人中間,這個時候,自己不能動怒,要安靜,要安撫族人…
常羊山一戰,刑天部,防風氏,以及他蚩尤部已經被踢出了在這片土地上生存的權力。
因此,天剛剛亮,蚩尤就帶著自己將近兩萬族人開始向西南遷徙,在西南方向,那里有一個大澤。
率先離開的是族中的三個巫師,他們舉著冒著濃煙的松柏枝在前邊開路,據說,這些松柏枝子冒出的濃煙,可以驅散前方道路上的死靈…
蚩尤帶著還能作戰的六個兄弟親自殿后,此時的蚩尤部,不再是昔日那個可以張狂,可以橫行無忌的蚩尤部,現在,做任何事情都要有周全的準備。
常羊山之戰給蚩尤留下的教訓實在是太深刻了,他以前還嘲笑云川那個按兵不動的人是一只縮頭烏龜,現在看來,人家才是明智的。
常羊山之戰,沒有什么對錯可言,而是一場部族大清洗活動,不論是誰,只要參與了,就是失敗者。
別看軒轅部似乎是此次大戰的勝利者,但是,蚩尤部,刑天部的猛士們也不是白死的。
他們在臨死前也狠狠地從軒轅,神農兩部身上撕咬下來了很多肉塊。
蚩尤部戰死了三千多人,同樣的,軒轅,神農兩部死的人一點都不比蚩尤部少,只不過,他們把傷害平攤了,就顯得比蚩尤部更加的輕松。
如果,如果,防風氏的巨人沒有被云川弄死,那么,這一場圖謀不軌的戰爭,很難說誰是勝利者。
“啊——”熊貓阿吉停下腳步,朝北邊的山谷看了過去。
蚩尤正要下令準備作戰,阿吉卻瘸著腿沖向那邊,很快,蚩尤就看到了云川部的阿布一邊撫摸著阿吉的大腦袋,一邊朝他走了過來。
在阿吉的身后,是一百多個身材高大的夸父。
在人群中間,還有三十幾輛板車。板車上拉著糧食口袋,每一個都鼓鼓的。
阿布往阿吉的嘴巴里塞了大量的桃脯之后,才對依舊警惕的蚩尤道:“族長聽說你要遠行,派我送來一些禮物。”
蚩尤緊繃的面皮稍微松弛一下,沉聲道:“你們族長想要從我這個失敗者身上拿走什么東西?”
阿布輕聲道:“族長說了,如今的軒轅過于強大,蚩尤部想要活下去就必須走的遠遠,過上幾十個寒暑積攢了足夠的力量之后,再說報仇的話。”
蚩尤冷笑道:“我不會再回來了,失敗就是失敗,告訴你們族長,防風氏,刑天部,蚩尤部,神農部離開了,才是你們云川將要真正危險的時候,蚩尤部不用他來關心,他還是先保護好自己再說其它。”
阿布笑瞇瞇的道:“這就好,這就好,族長很擔心蚩尤部現在就去找軒轅部報仇,既然族長您懂得隱忍,這就再好不過了。
族長,禮物我留下了。”
阿布留下板車,就帶著這群巨人離開了。
蚩尤看了板車很長時間,也打開糧食口袋檢查了很久,才對豹頭盔兄弟道:“這些糧食專門供老弱婦孺食用,武士不得觸碰。”
豹頭盔兄弟不解的道:“云川部不是我們的敵人。”
蚩尤搖搖頭道:“他確實不是我們的敵人,可是,他殺防風氏的法子太過古怪,我們不得不防。”
豹頭盔兄弟道:“族長,我們真的不回來了嗎?”
蚩尤悶哼一聲道:“怎么能不回來呢,不回來,我那些死去的兄弟的亡魂誰來安慰,不回來,難道說這片最適合人類生存的土地就要拜拜放棄嗎?
豹子,我們隱忍兩年,我們在大澤邊上積蓄力量,我們一定會回來的,而軒轅欠我們的,他一定要加倍還給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