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蘋果和蛇(二)

　　只玩這一次，再也不玩了。哪怕玩，小心一點絕對不會被發現。就算不小心被發現，那也是以后的事情，再說吧。為什么就一次，就那么一次，居然就遇到這種情況。明明早就想到了，為什么停不下來，沒有選擇果斷關掉電腦，薇拉看著一臉驚訝的魏家安。

　　魏家安這個時候才看見電腦屏幕上面顯示的赫然是文明6的游戲畫面，他把視線微微下沉看到薇拉，姑娘你不是說不感興趣嗎？

　　樓下又響起難聽的古箏聲，窗外細雨越來越大，大顆雨點敲打著安裝在窗外以便晾衣服的鐵皮棚上發出“噠噠噠——”的聲音，遠處二環路大卡車尖銳的鳴笛聲傳過來，安靜了有一會兒，還是薇拉先做出動作，只聽見表情依然很冷淡，若無其事回過頭重新轉向電腦屏幕，手上的動作也不停：“我今天試了一下，這個游戲好像還真不錯的樣子，蠻有趣的。”

　　薇拉這么一副坦蕩的表現，魏家安反而覺得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笑起來：“我就說吧，很不錯的，游戲很不錯吧。”

　　“還行吧，可以。”看起來蒙混過關了，薇拉長長舒一口氣，以前不是沒有遇到類似的情況，有時越解釋，解釋就是掩飾，就是心虛，越容易被人小看、揶揄和起哄，相反表現得大氣一點，自信一點，別人反而不會說三道四。

　　表演似乎完美無缺了，然而薇拉到底不是那些浸淫官場好幾十年的政客，她的心里相當忐忑，不敢轉過頭看魏家安，害怕對方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她決定再做一點什么，比如說游戲可以結束了，畢竟要表現出——我不在意。

　　有些事情，越是想要完美就越得不到完美，多做多錯。好像謊言編得越圓滿、完美，反而顯得越假，越容易被人發現問題，言多必失。一個謊言只說八九分，有些細節不去解釋的留給別人腦補更好。別人會幫你把謊言編好，變得完完美美，至少他信。薇拉有些刻意和做作的表現，一下子被魏家安看在眼里，好在魏家安并沒有太專心。

　　“怎么不玩了？”魏家安只是隨口問了一句，他脫了最外面被雨淋濕的外套掛在衣架上，露出里面穿的保暖毛衣。

　　“不，額，我就是隨便玩一下，你要用電腦吧。”這一下薇拉的表現有失水準，不過幸好魏家安去衛生間找干毛巾擦淋濕的頭發了。

　　魏家安喜歡游戲，也希望別人像是自己那么喜歡，每一次拼命安利別人，哪怕浪費時間磨嘴皮子。以前高中有過為了讓同學一起玩游戲，哪怕沒什么零花錢，擠也要擠出來一點，一再表示可以幫忙出CDKey的錢。

　　公司里面沒有同事喜歡游戲，倒是有一個喜歡動漫的，差不多三十歲還沒有結婚。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一路來玩得比較好的朋友也都是喜歡游戲的，不過那是曾經，他們如今一個老板一個醫生，每天忙得飛起來，玩也就玩一下手游。妹妹雖然也玩游戲，看得出來她其實不喜歡。難得有一個人似乎也喜歡游戲的樣子，毛巾擦完了頭發拿在手上，魏家安說道：“我不用電腦，你繼續吧，盡管玩，別管我。”

　　“不了。”薇拉說，“你不看直播嗎？”

　　“我就是無聊才看一下直播。”魏家安繼續說，“再說了。我想看的話，手機也可以看，我還有一臺筆記本電腦，筆記本電腦是蠻爛的，游戲是玩不了，但是看一個直播還是可以的，要不然平板也可以看。”

　　薇拉還是拒絕，魏家安也無可奈何。

　　三月天本來就黑得比較早，還是下雨天，有必要提前準備一下，魏家安往窗外看了看，然后去翻冰箱，說道：“下著雨出去吃不方便，自己做的話，也不方便出去買了什么東西了，晚上就隨便吃一點吧，吃火鍋怎么樣？青菜還有娃娃菜和金針菇，肉的話還有幾個油豆腐釀圓子，我媽最喜歡做那個，還有一點牛肉丸、蝦餃、魚豆腐，亂七八糟的。”

　　“隨便，我不挑。”薇拉說。

　　“那就這樣了。”一邊把食材從冰箱冷凍室里面拿出來，魏家安看著窗外嘆氣一聲，“今天星期五了，明天周六不用上班，我還想帶你出去走一下。你現在可以一個人隨便外出了嗎？買東西、打車、做公交什么都會了嗎？有些事情，沒有看到沒有遇到，我也想不起來告訴你。唉，這樣下著一個雨，一下停不了，又不好出去。”

　　薇拉說：“那一些差不多吧，你用手機付錢怎么弄的，我還是不太懂。”

　　“那個啊，微信支付，支付寶支付，你沒有身份證，銀行卡又辦不了。”魏家安說，“身份證我就沒水平幫你辦了，我沒那個能耐。你想用的話，不然就綁我的卡吧。本來你的手機卡什么的東西，全部都是我的。”

　　“我直接用錢也可以吧。”薇拉說。

　　“晚點吧。”魏家安準備做晚餐了，“我想一下，我看一下怎么辦比較好吧。”

　　自從關了游戲后，薇拉就離開電腦桌了。飯要提前煮。接下來要準備辣椒碗，干辣椒切碎了放進碗里面，然后把熱油倒進去，最后放點生抽攪拌。火鍋最容易做，當然只是普通的火鍋，放好水，放好鹽、雞精和生抽等等調料，食材也一口氣下鍋，接下來等待水開就好了，其中娃娃菜和金針菇要最后放。暫時沒有什么事情可以做，魏家安坐到電腦桌前，點開游戲，他想要看看今天薇拉玩得怎么樣。

　　加載好游戲存檔，魏家安看了一下，大毛病沒有，小毛病有一點，問道：“你怎么出那么多勇士？”

　　薇拉看著書，這一下合上書，下意識往電腦桌邊走，最后站到電腦桌旁邊，她解釋道：“有一些本來派出去打野蠻人，把他們全部派出去了，別的地方又來了野蠻人，趕緊再出一點，然后就那么多了。”

　　“你的偵察兵呢？”

　　“感覺沒什么用。”

　　“我也不喜歡用偵察兵。”魏家安笑起來。

　　再看看，熟悉的一幕，魏家安笑起來：“陛下，奇觀誤國。”

　　“什么意思？”薇拉剛剛接觸游戲，不是太懂。

　　隨口閑聊一下，魏家安聽到“咕嚕咕嚕”的聲音趕緊跑去廚房，火鍋的水已經開了，掀開蓋，熱蒸汽冒起來，是時候放金針菇和娃娃菜了。蔬菜一下就熟了，飯是最開始準備的，現在也已經跳到保溫可以吃了，魏家安招呼著薇拉，可以吃飯了。

　　房間里面沒有餐桌，電磁爐又只能放在廚房，如此每個人只能拿著碗隨便找地方坐，想夾菜再去廚房夾菜。由于游戲沒有關，魏家安索性端著碗一邊吃晚餐一邊玩游戲，薇拉也端著碗站在旁邊看。

　　玩得起勁了，吃完飯，魏家安把碗一放，晚點再去收拾，先下一個回合再說。

　　玩了一會兒，魏家安突然想要看看自己以前的存檔，也是想在薇拉面前秀一下。

　　“你給看看我的存檔。放心，你的存檔我幫你保存了，你下次想玩加載就好了。你知道什么是存檔嗎？我也不太好解釋，反正就是保存了，下次選擇存檔可以接著玩。”魏家安一邊說，他找到自己以前的存檔。

　　“怎么樣？”加載好存檔，魏家安炫耀，“給你看看我的軍隊，現代坦克、轟炸機、直升飛機，這里還有航空母艦、驅逐艦、潛艇，還差一點就可以出末日機甲了。”

　　“你的那些東西，很厲害嗎？”薇拉畢竟來自異世界，短短幾天時間，目前她對這個世界的武器沒有一個概念。

　　“肯定，肯定厲害啊。”魏家安說，“你想一下，你拿刀、弓箭，我開坦克，幾十毫米厚的鋼鐵裝甲，怎么打？”

　　薇拉想了想，她說道：“如果是巨神兵的話，我打不過，但是十幾米高的鋼鐵巨像，它們幾乎全部用鋼鐵制造而成，還有奧術傀儡也是，我還是打得過的。帝國曾經從沙漠遺跡里面秘密帶回來一批黑曜石巨像，還有殺人機器，我參與了測試強度，一般吧。”

　　魏家安望向薇拉，這姑娘看起來不像在抬杠，欲言又止，最后長嘆一口氣。

　　“你看我的城市，最高的十八級。”

　　“一二三四五…我自己都還沒有數過，我有好多城市了。”

　　一點小意外不提，魏家安繼續炫耀。

　　這期間薇拉不斷詢問問題，坦克怎么出呀，偉人又怎么用。魏家安一一回答，越聽越感覺哪里好像有一點不對，到底是哪里不對一時間又想不起。最后他看了看薇拉，姑娘一臉激動、興奮又恍然大悟的表情，他明白了。

　　“薇拉。”魏家安突然喊了一聲。

　　“嗯。”薇拉應著。

　　“其實你蠻喜歡的吧。”魏家安說，“游戲，文明6。”

　　“沒，沒有啊。”薇拉的聲音很容易聽出不對勁，“怎么那么說？”

　　“你肯定喜歡吧，不然為什么一直站在旁邊，問得那么仔細，看起來那么激動。”魏家安斜靠在椅背上望著薇拉，又雙手相扣自然而然的動作舉起來，抱住后腦勺，又放開，手臂揮來揮去，“喜歡就喜歡什么，沒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以前也像是你一樣，講什么不喜歡那個游戲啊，玩了一下，還不是真香。你現在可能覺得有點害羞，其實沒有什么的，等過幾天，過一段時間，你自己和別人說起這件事情，你自己都會覺得開心，好玩。”

　　“現在。”魏家安站起來，讓開位置，“我要去洗碗了，你來玩吧。”

　　薇拉沉默著，魏家安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他站著操作鼠標找到薇拉的游戲存檔：“等一下，我先幫你把你的存檔加載了。”做完這一些，他立刻跑去廚房了。

　　首先是洗碗，洗完碗，魏家安從廚房來到房間里，薇拉還是站立不動：“坐啊，玩吧，沒關系吧。”說完他又回到廚房。

　　又洗完不銹湯鍋，魏家安來到廚房，薇拉還站著，看著電腦屏幕，他說道：“可以了，坐吧，玩吧。”又回到廚房。

　　不，不行，絕對不行，你的騎士的驕傲呢。絕對不能坐下去，坐下去就輸了。終于，還是坐了下去，薇拉坐在電腦桌前面，一邊操作著鼠標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真是不爭氣的自己。不過身體受傷，也是沒有辦法，做一點什么不是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