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神俠駕著馬車,一路往柳家趕去。
然而這一路上,他卻發現了一件怪事。
沿路打過照面的,或是互相認識的,都會十分和善的向自己打招呼。
可這些人的表情中,竟然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同情!
不錯,就是同情,柳神俠很敏銳的捕捉到了這一細微的情緒。
包括早上在鳳來樓的店掌柜。
這一天,處處都透露著一絲古怪,讓柳神俠滿腹疑惑。
鳳來樓距離柳府本就不遠,柳神俠不一會兒回了家。。
然而,還不等他把馬車停穩,就見柳府的大門口,竟然圍滿了州府的官兵。
自家的廚娘下人,此時手拿棍棒,一臉憤恨的站在院前,雙方正在對峙。
見狀,柳神俠方寸大亂,雙手用力一撐,就飛向前方。
“都給我住手!”
響亮的叫喊聲震得空氣都在發抖。
這一手獅子吼,造詣著實不凡。
看家主回來,柳府的一應下人就像找到了主心骨,趕緊圍了過來。
“家主啊,你可算回來了,再晚點,你可就連家都沒了。”
聞言,柳神俠眉頭緊皺,一臉怒容的看向了一旁的官差。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們要干什么?”
平南王還在的時候,柳家在整個福州都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如今平南王雖然不在了,但是柳神俠余威猶在。
讓他這么一瞪,這群官差竟也不敢搭話了。
卻在此時,一道身影緩緩從隊伍里走出。
“柳家主,莫要大動肝火。”
聞聲望去,柳神俠眉頭更緊。
來者,是福州的知州大人,他卻也認得。
正所謂看人下菜碟,只見他微微抱拳,語氣也稍微平緩。
“知州大人,不知柳某如何得罪你了?”
聞言,偽裝成知州的曲洋搖頭淺笑。
“柳家主言重了,
我今日前來,
只論公事。”
“公事?”
見柳神俠對自己的處境毫無了解,
曲洋索性從懷里掏出一紙文書。
“柳大人你,你可曾記得這個?”
柳神俠愣了下,隨即接過那紙張。
也就看了兩眼,
柳神俠瞬間目瞪口呆。
“這…這他媽全是放屁!”
說話時,柳神俠的額頭已經開始瘋狂分泌冷汗。
關于昨晚的些許記憶,
此刻竟然在這契書的帶動下,
讓他回憶起來。
畢竟是習武之人,
宿醉以后,斷片也不會那么徹底。
柳神俠心中其實已經有了斷定,
這契書,是真的。
看他這幅模樣,曲洋哪里還能不懂。
“柳家主,
昨晚鳳來樓,
此契書是你親手簽署,
轉讓之事更是你親口答應,
當時在場的人證,需要我替你找來嗎?”
聞言,
柳神俠心慌意亂,手中微微用力,那契書眼看就要撐不住,
被他扯爛。
然而卻在此時,柳神俠猛地一個激靈。
他感到了一股殺氣直沖他來。
憑著感覺忘了過去,
確實眼前的知州,以及他身后的師爺。
“柳神俠,
勸你不要自悟,毀了這契書,
吃虧的是你自己。”
柳神俠沒有說話,但是心中知道,對方說的對。
若契書毀了,朝廷就有辦他的理由了。
看了眼身后的家眷,又看了看一旁的馬車,想了想里面的柳月娥,又想了想自己目前的處境,
以及柳家目前的處境,柳神俠只能哀嘆一聲,沒了平南王的福州,再也不是從前的福州了。
柳家沒有靠山,
拿什么和人家斗,而且他也斗不起。
“知州大人,容我組織家眷收拾些東西,這宅院…就給您了。”
說這話的時候,柳神俠將契書交還給了曲洋,神情間也多了幾分憔悴,仿佛瞬間老了十歲。
可就在此時,曲洋一把抓住了他。
“柳大人,先不急著收拾,有個人想要見你!”
距離柳府不遠處的一片竹林,落著一座小涼亭。
涼亭旁邊,則是一條小河,靈靈發和靈靈狗身穿古怪裝束,手持兩根鐵棒,在河里不知鼓搗著什么。
而涼亭內,梅晉和冷凌棄端坐石桌兩旁。
桌面上擺放著一張棋盤,梅晉執黑,冷凌棄執白。
此刻,輪到冷凌棄落子,而梅晉則是完全失去了表情管理,臉色猙獰的可怕。
卻聽啪嗒一聲,白字落與棋盤,四顆白字歇著練成一線,兩頭沒堵。
“大人,我贏了!”
聞言,梅晉額頭青筋暴起,手中棋子也被捏成了粉碎。
只見他雙眼通紅的看著冷凌棄,咬牙低語到。
“再來一盤。”
冷凌棄則是搖了搖頭。
“已經十七把了,除了第一盤,大人一次沒贏,我玩的也無趣,算了吧!”
梅晉沒有說話,但是臉色卻漲的通紅。
一股子憋悶之氣怎么也抒發不出。
倒不是他輸不起,而是他不能接受,自己輸給了冷凌棄。
要知道,這五子棋還是今早他交給冷凌棄的。
可就是這門智力型棋盤游戲,他竟然輸給了一個新手,輸給了冷凌棄這個二哈!
被自家狗子在智商上碾壓的感覺,屬實是難以形容。
卻在此時,遠處傳來一陣腳步,梅晉平復心情,看了過去。
是柳神俠在曲洋的帶領下走了過來。
然而,當柳神俠看到梅晉的瞬間,臉色猙獰的就跑了過來。
想要動手,但是想了想,還是把手放下。
想要罵人,但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怒火是越來越深,柳神俠的呼吸也越發的粗重,但也僅僅如此了。
勢比人強,他又滿是牽掛,除了自己生悶氣,他又能如何。
見狀,梅晉嘿嘿一笑,指了指一旁的石凳。
“坐吧,我有事和你談。”
柳神俠長舒一口氣,緩緩落座。
“我知道,你很生氣,若我被人坑了銀子,怕是直接提刀砍人了。”
柳神俠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不過話又說回來,那紡織生意,本就是平南王掛在你家名下的產業,我把他拿回來,受損的也不是你柳家。”
“無恥!那我柳家的祖宅和田產怎么說?那些可不是南王的,都是我柳家幾代積累下的產業!”
見狀,梅晉從懷里掏出了一張契書,遞給了對方。
柳神俠接過一看,瞳孔微微震動。
“你要把家產還我?”
梅晉微微點頭。
“柳家的祖產,我可以還你,但是,我卻有個條件。”
“什么條件?”
“很簡單,替我干活,繼續打理錦云秀的生意,只不過,這次的莊家變成了我。”
這錦云秀的生意,柳家已經打理了幾十年了。
梅晉想讓他繼續生財,還有比柳神俠更適合的嗎?
他可不想干殺雞取卵的活,讓這些生意繼續運轉下去,才能源源不斷的提供財富。
卻見柳神俠微微一愣,隨即嘲諷一笑。
“先騙取我家產業,再用我家產業為條件,讓我給你干活?姓梅的,做人不能太無恥!”
梅晉也不生氣。
“柳神俠,你以為我不出手,平南王的生意你就保得住?以你柳家如今的實力,難道不是任人踐踏?”
“你…”
“別反駁,我說的都是實話,相反,你給我干活,待遇絕對不會比平南王差,甚至于,我會是一個比他更加穩固的靠山!”
“靠山!你?”
“怎么,你還猜不出我是誰?姓梅的錦衣衛也不多吧?”
柳神俠聞言沉默片刻,隨即眼睛瞪了老大。
“你是缺德刀客!”
聞言,梅晉嘴角微抽。
而柳神俠卻也陷入了沉思,他在考量其中利弊。
其實,拋開仇恨不談,梅晉給出的條件屬實不錯。
而且以梅晉的身份,卻也能給勢弱的柳家撐腰。
最重要的是,柳家那祖傳的產業,柳神俠根本放不下。
他是柳家的家主,天然肩負著守江山的責任。
若柳家祖產真被人奪去,他死后,又如何面見列祖列宗。
身為男人,怎能容忍家族敗落在自己手中。
思考良久,柳神俠微微一嘆。
“梅大人好手段,你給的條件,著實難以拒絕。”
聞言,梅晉喜形于色。
“我可沒有逼你,選擇權在你。”
柳神俠搖了搖頭。
若他孑然一身,自然會快意恩仇,可惜,他是柳家家主。
也不廢話,梅晉當即又簽署了一張契書,將屬于柳家的產業,再次轉讓了回去。
不過契書上還多了一條,若柳神俠撂挑子不干,不給梅晉打工,梅晉有權利隨時將其收回。
必須干滿四十年,柳家的產業,才算是完完整整的被保住了。
搞定一切以后,柳神俠立馬代入了自己的角色。
只見他當即單膝跪地,給梅晉行了一個大禮。
他是個聰明人,懂得看清局勢。
從這一刻開始,他就是梅晉的人了。
見狀,梅晉頗為欣喜。
當然,他也不會完全相信柳神俠的忠心。
暫時來說,對方還在考察期。
卻在這時,靈靈狗和靈靈發各自抱著一個大籮筐,走了過來。
“大人,你這個靈感真是絕了,鐵棒一入水,魚全翻肚皮了。”
“可惜了,能源問題不好解決啊,鐵大哥制造的核心必須要用內力充能。”
梅晉見狀,翻了個白眼。
這兩位活寶是真能整活啊。
他之前也只是隨口一提,沒想到今天就把裝備造出來了。
“這裝備還是少用,大魚還好,小魚受不了容易直接死。”
突然,遠方的樹林里突然跑來一個觀察。
對方焦急的來到了曲洋跟前,在他耳旁低語了幾句。
梅晉本能的察覺到了一絲不對。
“怎么了?”
卻見曲洋臉色陰沉的說道。
“半個時辰前,州府大牢被人攻破,石中玉,跑了!”
聞言,梅晉先是一愣,隨即露出一抹淺笑。
“我的犯人都敢劫!有意思!”
遠離城鎮的一處隱蔽山林中。
石中玉一臉頹喪的坐在地上。
他的手腳之上,還帶著梅晉特質的機關鎖拷。
而他鼓搗了半天,就是取不下來。
卻在此時,一個人影悄無聲息的從遠方接近。
“我說,有這么麻煩嗎,我一刀給他砍斷不就行了。”
說罷,只聽一聲輕吟,一柄長刀出鞘。
緊接著,空氣快速閃過一道罡氣,重重的砍在了石中玉的手銬之上。
那銬子畢竟不是什么珍稀材料做的,當即就被砍成了兩半。
然而,就算銬子被一分為二,余下的鐵環卻也死死的留在了石中玉的手腕。
緊接著,石中玉臉色大變。
“誒呦!疼死我了!”
那銬子在分成兩半之后,竟然還會收縮。
石中玉只覺得手腕被勒的生疼,不由的放聲慘叫。
見狀,一旁的男子也是慌了神。
“奇了,這種古怪的銬子我也是第一次見,小老弟,哥哥幫不了你嘍!”
聞言,石中玉咬了咬牙。
“都怪那個錦衣衛,若不是他,我怎會受這種苦。”
“行了,別發牢騷了,忍一忍,趕緊離開這云城地界。”
說著,那刀客一把扛起了石中玉,緊接著腳下生風,撒腿就跑。
這男子明顯是一位輕功好手,拖著一個人,腳下的速度卻絲毫不慢。
山林間的泥土地,硬是沒有留下一個腳印。
幾個眨眼,他就已經走了好遠。
石中玉被扛著,心中不由的生出一股子悶氣。
“這事不能就這么算了,柳家,還有那錦衣衛,都要付出代價。”
聞言,那人嘿嘿一笑。
“省省吧,你功夫那么爛,哪有可能報仇?”
石中玉眉頭緊皺。
“你不幫我?”
“幫你?我都把你劫出大牢了,還不算幫你嗎?若不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才懶得管你呢。”
石中玉沉默了。
眼前這人,是一名采花賊。
外號萬里獨行田伯光。
石中玉也是在一次采花嗅蜜的過程中與他相識的。
由于有著相同的興趣愛好,這而然就自然而然的成為了朋友。
甚至他們還創辦了一個組織,專門結識那些志同道合的人才。
而隨著越來越多的人才加入,他們的案子也是越做越大。
他們的作戰風格也從單兵作戰,變為了集體行動。
普通的采花賊,一次也就采一朵,而他們行動起來,目標都是一府的女眷。
這些年來,讓他們禍害的女性是數不勝數。
而石中玉被抓,組織自然不能坐視不理。
畢竟石中玉親自參與了好幾起大案,若是官府審問出什么,那這個組織里的人可就麻煩了。
畢竟,有些人明面上的身份可都是正人君子。
所以,田伯光才會冒險前來相救。
石中玉很聰明,也很了解田伯光的為人。
他知道,如何才能指使田伯光這種人給他做事。
卻見他嘴角勾起,露出一絲猥瑣笑容。
“老田,你知道柳月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