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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7 除夕

  又是一年除夕。

  以楊九安平時的作風,放假不睡到十點之后是絕不會起床的,可今天她起得格外早,她自己起來還不夠,悄無聲息溜進沈亦澤的房間,跳上他的床,連踩帶晃將他暴力弄醒。

  “你瘋了吧?”沈亦澤迷迷糊糊睜眼,“天都沒亮…”

  楊九安站在床頭,單腳踩在他身上,居高臨下道:“快起來,帶我去吃早餐。”

  沈亦澤看一眼時間,才六點半。

  他揉揉眼,看向安安。

  安安仍穿著她那身毛茸茸的睡衣,從他躺倒的角度仰視她,這丫頭的好身材一覽無余。

  他說:“不應該你去買了早餐,然后端到我身邊,跪在床頭服侍我嗎?”

  “服侍你吃藥是嗎?大郎,起床吃藥了。”

  沈亦澤笑笑,將手伸向她:“拉我起來。”

  楊九安拉住他的手。

  “啊呀!”

  沈亦澤將她拽倒在床,掀開被子裹住她。

  “別鬧,起來啦!”

  楊九安掙扎兩下,越掙扎卻被纏得越緊。

  沈亦澤枕在她肩頭,朝她頸窩哈氣。

  “哎呀不要!癢!”

  她縮起脖子,使勁推他。

  安安怕癢他是知道的,他不僅不打算放過她,反而變本加厲,伸手去摸她腰間的癢癢肉。

  “別別別!”

  楊九安趕緊抓住他的手,連聲求饒。

  沈亦澤笑道:“那你乖乖地陪我睡會兒,就睡到7點,可以吧?”

  “那你定個鬧鐘。”

  定了鬧鐘,兩人卻沒有睡覺,而是天南地北地閑聊。

  “你跟公司請好假了嗎?”

  全英音樂獎定在2月12日舉行,受主辦方邀請,江怡寧和她的團隊將提前兩天抵達倫敦,安亦就混在其中,不僅可以報銷往返的機票和住宿,還拿到兩張頒獎典禮的入場券。

  妥妥的公費旅游。

  楊九安說:“還沒請呢,過完年再說吧,反正三月才開機,在這之前時間比較自由,隨時請都行。”

  沈亦澤點點頭,導演本來就不是坐辦公室的職業,沒活的時候幾乎等同于賦閑在家,進了組就是連軸轉,幾個月不得休息。

  像安安這種新人導演,每天還會安排一些看片、剪片、小組討論之類的任務,等混出頭了,就沒必要天天往公司跑了。

  聊著聊著就聊到安安的爸爸。

  “你爸的公司主要經營什么業務?”

  這個問題他昨天就想問了,既然是互聯網公司,說不定跟他想做的事有所交集。

  楊九安平靜地說:“同城配送,你手機里還有這款APP。”

  沈亦澤愣了下,隨即脫口而出:“飛毛腿?”

  “對。”

  有點意外。

  他知道安安是個富二代,沒想到竟是這么富的富二代。

  飛毛腿是國內市占率第一的本地即時配送平臺,可以讓人們利用空閑時間當兼職配送員賺錢,提供包括即時配、落地配、個人配、幫買幫送在內的多種同城配送服務。

  不久前,運營總監還跟飛毛腿的相關負責人見過面,對方想包下金點的快遞業務,雖然最終沒談攏,他卻因此對這家公司有所了解,知道是一家近百億市值的上市公司,目前正在擴展跨城的物流。

  無論怎么看,跟文娛產業應該是半點邊也不沾。

  沈亦澤開玩笑道:“小富婆,我不想工作了,你養我吧!”

  楊九安不假思索:“那我養你,你是不是得聽我差遣?”

  “沒問題啊,我可以滿足你身心上的任何需求。”

  見他笑得不懷好意,她淡定地說:“那你去給我買早餐,然后端到我身邊,跪在床頭服侍我。”

  為免被老爸老媽撞見,沈亦澤先出房間,見二老沒起,才把安安叫出來。

  留張字條,戴上鴨舌帽下樓吃早餐。

  回來時帶了兩屜灌湯包,待老爸老媽收視妥當,四人兩車駛離小區,先去廟里接外婆,然后再開車前往大舅家。

  外婆蔣素芬八十有六,退休之后便潛心禮佛。

  沈亦澤還在初中時,外婆就在廟里帶發修行,迄今已有十五六年,在江州的佛學圈子里還算小有名氣,同行見了無不叫她一聲“蔣菩薩”或“蔣神仙”。

  并非因為外婆在佛學上有什么造詣,純粹是吳家每年捐的香火錢最多,甚至連外婆修行的那座小廟都是由吳家出資翻修的。

  翻修未必能吸引到更多信徒,但外婆的修為肯定在一夜之間暴漲了不少,否則主持大師也不會在竣工當天就分了間佛堂給外婆打理。

  自從走馬上任,外婆就開始忙碌起來,以前只需守戒誦經,現在身為寺廟的管理層,不僅要沖刺香火業績,殿中佛像更需“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

  好在吳家還算有些財力,尤其是澤縣稅務局前局長大舅一家和嫁入豪門的二姨一家,至少在香火上,“蔣菩薩”年年都穩居第一,且甩開第二一個數量級。

  外婆打理的那間佛堂也被吳家翻修成全寺廟最豪華的,佛像等身,金光逼人。得益于此,每年的廟會,“蔣菩薩”的佛堂前總是門庭若市,大年初一更是萬頭攢動,光是賣頭香就足以支撐起寺廟一年的開銷。

  帶安安上了寺廟,按慣例先給菩薩磕幾個頭,貢獻點香火,外婆一邊敲鐘一邊口誦佛經,為沈凌云一家祈福。

  外婆對楊九安顯然喜愛有加,出發前還特意回屋包了個大紅包——安安這種乖巧甜美的長相,沒有哪個長輩會不喜歡,只要表現得溫柔一些,簡直就是公公婆婆眼里完美的兒媳人選。

  表嫂韓若琪為五人開了門。

換鞋進屋,大侄女吳優優跑過來一一問好  不等沈亦澤介紹,韓若琪已經認出楊九安:“安安?!你們真在一起了?太好了!《心動的信號》我每期必追,你們兩個真的好甜啊!”

  沈亦澤給楊九安介紹:“我表嫂,韓若琪,這是我大侄女,吳優優。”

  楊九安很有禮貌地問聲好。

  吳萍摸摸吳優優的頭,問韓若琪:“就你和優優在家?”

  “他們出去買菜了。你們坐,我去給你們泡茶。”

  幾人在沙發上坐下,韓若琪很快端茶上桌,安安在場,話題自然是《心動的信號》。

  不聊不知道,一聊才發現,老爸老媽對這檔節目頗有研究,很多細節甚至比楊九安記得還清楚。

  老爸還好,他給自己定的人設不允許他像老媽和表嫂一樣八卦,盡管他全程都聽得十分專注,卻幾乎不怎么開口。

  吳萍和韓若琪則儼然安亦的CP粉,個別問題問得沈亦澤都有些招架不住。

  所幸大舅和大姨等一眾人及時歸來,才將沈、楊二人從暴風中心解救出來。

  “這是安安吧?”

  結果大舅和大姨也認識楊九安。

  又是一番介紹,安安全程面帶甜甜的笑容,乖巧得跟個小媳婦似的。

  沈亦澤問大姨:“我姐呢?”

  “去你姐夫家過年了,初四過來。”

  表姐薛琴和表姐夫一向輪換著去彼此家里過年,沈亦澤有件事要跟薛琴商量,看來只能等到初四了。

  不多時,二舅一家五口也趕到,一年不見,小侄子吳承澤長高不少,也活潑不少,一進屋就指著楊九安問他爸:“這個姐姐是誰?”

  吳啟亮邊換鞋邊說:“問你堂叔去。”

  吳承澤便跑來問沈亦澤。

  沈亦澤逗他:“你覺得這個姐姐漂亮嗎?”

  吳承澤重重點頭:“漂亮!”

  “那她就是漂亮姐姐。”

  吳承澤立刻大聲喊:“漂亮姐姐!”

  所有人都笑了起來。

  楊九安有點羞窘,臉蛋微紅,她拿出一包牛奶軟糖問:“喜歡吃糖嗎?”

  “喜歡!”

  “我也喜歡!”

  吳優優也跑了過來,兩個小家伙眼巴巴地望著她。

  楊九安便蹲下身,往兩個小家伙手里各塞了幾顆糖。

  “謝謝漂亮姐姐!”

  吳優優和吳承澤異口同聲。

  吳啟亮笑道:“我兒子管你叫堂叔,管她叫姐姐,這輩分可就亂了。”

  沈亦澤聳聳肩:“亂就亂吧,總不能現在就叫嬸嬸吧?”

  “想不到你還真脫單了。”

  “我說了,我只是不想找,真想脫單,還不是分分鐘的事?”

  吳啟明吐槽:“我瞧你這單脫得也不容易,還專門上節目找對象。”

  “你忘了這節目誰策劃的?”

  “對哦,你不說我還忘了,這是你策劃的節目——所以在你上節目之前應該就知道男女嘉賓是誰了吧?”

  沈亦澤搖搖頭:“我只知道安安報名了,我是沖她去的。去年我跟你們說的時候,腦子里想的其實就是今年無論如何也要追到她,一不小心就給我實現了!”

  他投給安安一個嘚瑟的笑容,楊九安賞他一個白眼。

  韓若琪立馬來了興趣:“你們很早以前就認識?”

  “不認識,只見過一面…”

  沈亦澤便把兩人最初的相遇,他是如何一見鐘情念念不忘的事簡略說了一遍,當然,省去了最重要的日記部分。

  吳啟亮一臉不可思議:“原來你是這么癡情的人嗎?”

  “談不上癡情,只是在見到她的瞬間,突然有種宿命感,感覺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可能就是為了遇見她。當時我整個人的狀態真的非常差,而遇見她是我那段時間里唯一的光亮,以至于錯過了,我仍然想要找回她。”

  沈亦澤拉起安安的手,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還好咱倆遇見得早,倘若等我結婚后再遇見你,我也許就不是癡情,而是渣男了。”

  客廳里響起一陣殺狗的哀嚎:“別秀了,求求你們!”

  楊九安紅著臉地將手從他手里抽出,當著這么多人的面,還都是沈老師的親戚,她實在有些難為情。

  韓若琪一臉“磕到了”,感慨說:“你倆的相處狀態真的跟節目里一模一樣,平時也這么甜嗎?”

  沈亦澤戳戳安丫頭腰間,楊九安“啊呀”一聲跳起八丈高,險些沒忍住動手捶他。

  見眾人投來詫異的目光,她趕緊乖乖坐下。

  安安今天真是格外老實,放在平時,自己這么搞她,早就挨揍了。

  沈亦澤笑呵呵道:“嫂子問你呢!你覺得甜嗎?平時咱倆的相處。”

  楊九安點點頭:“生活里的沈老師和節目上沒什么差別。”

  韓若琪問:“你們有頻道或者微博嗎?就像第一季的黎銘CP,經常發一些日常Vlog,我還挺喜歡看那種的…”

  “暫時沒有,等節目收官,也許會建一個。”

  “建好了一定要告訴我,我想看你們甜甜的戀愛日常。”

  吳啟明插話道:“與其看別人的,不如自己親身實踐。”

  韓若琪頓時不樂意了:“這話你也好意思說,自從有了優優,你就再也沒有跟我約會過,你讓我怎么實踐?換個人嗎?”

  “那我們明天就約會去!”

  “去哪兒啊?”

  “廟會。”

  韓若琪無語死,起身說:“我去幫忙做飯。”

  表嫂一畢業就嫁進了吳家,雖已為人妻母,卻仍保留著小女生脾氣,此時氣不過,扭頭就走,壓根不理會吳啟明的呼喊。

  大表哥只好跑去哄她。

  吳啟明沒有說笑,明天確實要去廟會,這是每年初一的例行項目,只要外婆還在廟里吃齋念佛,就不可能取消。

  不過逛廟會也就一個上午的時間,下午完全可以干點別的。

  等吳啟明將韓若琪哄回來,沈亦澤提議:“等明天逛完廟會,我請你們看電影吧!咱們分開看,就當約會了,怎么樣?”

  韓若琪立即表示贊同:“這個好!”

  吳啟亮說:“既然是分開看,那就各買各的,干嘛還要你請?”

  沈亦澤解釋:“我這里正好有一些票,也不知道給誰,就請你們吧。”

  “靠,還以為你小子良心發現了,原來是贈票…什么電影?”

  “東歸之路。”

  吳啟明有些詫異:“那不是動畫片嗎?咱都成年人了,看那玩意兒干啥?”

  不等沈亦澤開口,吳啟亮搶先道:“你這是偏見,誰說成年人不看動畫?你知道B站嗎?那上面的動畫都是給成年人看的。”

  “啊?國內還有這種網站?不會被封嗎?”

  吳啟亮一頭霧水:“為啥要被封?”

  吳啟明一臉嚴肅地問:“成人動畫難道不涉黃嗎?”

  楊九安差點笑出聲,還好忍住了。

  跟從不看動畫的大表哥說不通,沈亦澤簡單粗暴地結束這個話題:“你明天看了就知道了,絕對超乎你的想象。”

  除了安安,他沒有告訴任何人這部動畫是由他的公司投資的——他想從表哥表嫂和老爸老媽口中得到最真實的反饋。

  閑聊之中,吳啟亮問起沈亦澤何時學的樂理和樂器。

  外人沈亦澤還可以隨便編個理由,可家里人,大家都知根知底,他只能支支吾吾地搪塞過去。

  午飯過后,吳啟亮招呼眾人打麻將。

  “安安會打嗎?”

  楊九安搖搖頭:“我不會江南麻將。”

  “沒事,簡單,你讓沈亦澤教你幾把,你就會了。”

  事實也確實如此,安安的學習能力很強,很快就上手。

  “那你打著,我去廚房幫忙。”

  教會安安后,沈亦澤進廚房給大姨打下手。

  大姨見沈亦澤主動請纓,自然不會拒絕,心里卻沒報什么期望,這幾個晚輩就沒一個會做飯的,這一點她心知肚明。

  但不出兩分鐘,她就改變了想法,看著沈亦澤嫻熟的刀工,驚喜道:“嚯,刀工不錯呀!你什么時候學會做飯的?”

  “去年。這不談女朋友了嘛,不會做飯怎么行?”

  “真好,你姐要是有你這種覺悟就好了。”

  沈亦澤笑道:“情況不一樣嘛,安安是個吃貨,除了攝影就愛吃,我這是投其所好。要是姐夫哥也這么好吃,我姐肯定早把做飯學會了。”

  有熟手幫襯,大姨提前一個小時備好菜,緊接著招呼眾人撣塵掃地貼春聯,之后由吳啟亮領著上煙花廠取煙花炮仗。

  安安這個好奇寶寶也想跟著去,甚至還拉著沈亦澤的衣袖對他撒嬌。這丫頭一個月都未必撒一次嬌,好不容易碰見一次,當然是無條件滿足她。

  回來時大菜已陸陸續續上桌,炒什錦、燒鰱魚、蛋餃、福壽湯、安安帶來的川味香腸和臘肉…長輩一桌,晚輩一桌,春晚開場舞的音樂一響,“干杯!”

  在玻璃杯相碰的清脆聲中,大飯正式開吃!

  “安安!”

  “誒!”

  楊九安抬頭看去,只見沈老師的大舅豎起大拇指,贊道:“這香腸和臘肉真好吃,特別下酒!”

  “謝謝!”楊九安淺淺一笑,“您要是喜歡,我再讓我媽寄一些過來。”

  外婆心系明天的廟會,很快將飯吃完,給曾孫和曾孫女發了紅包便嚷嚷著要走。

  眾人知道“蔣菩薩”要籌備明早的頭香,也就沒有多加挽留,吳啟明拿上車鑰匙陪老人出門。

  “下一個是江怡寧!”

  楊九安看過節目表,提前為大家報幕,既是報幕,也是將大家的注意力吸引到春晚上——她發現吳家一大家子都不怎么愛看春晚,純粹當作背景聲。

  吳啟亮問:“她是不是唱《Something

  “對,不過是中文版。”

  “亦澤,這首歌是你寫的吧?”

  沈亦澤還沒回答,大姨已經一驚一乍起來:“亦澤寫的歌上春晚了?!”

  楊九安搶先說:“上了兩首呢!接下來的兩首歌都是他寫的!”

  長輩們盡皆驚嘆:“那得好好聽聽!”

  兩桌人突然就安靜下來,房間里回蕩著主持人字正腔圓的聲音。

  很快,江怡寧登場。

  這首電音與流行的混搭,年輕一輩聽得很帶感,老一輩卻不怎么感興趣,雖然給出一致好評,但沈亦澤看得出來,長輩們并不喜歡這個調調。

  二舅問:“接下來也是你的歌?”

  沈亦澤點頭稱是。

  “叫什么名字?”

  沈亦澤如實回答:“《》,這首歌很好聽,而且很適合春晚的舞臺。”

  大舅再次表示:“那得好好聽聽。”

  不過跟上次的語氣相比,這次顯然是客氣大過期待。

  主持人說完串講詞,畫面切到主會場的舞臺。

  聚光燈下,白色鋼琴前,是一身白色西裝的梁子墨。

  字幕浮現:

演唱者:梁子墨作曲:莊逸作詞:莊逸  編曲…”

  清脆的鋼琴聲彈出如水輕柔的前奏,梁子墨的聲音伴隨著琴聲進入:

“門前老樹長新芽院里枯木又開花半生存了好多話  藏進了滿頭白發…”

  短短四個小節的主歌,已牢牢抓住所有人的耳朵,原本不怎么上心的大舅二舅此時聽得比誰都認真。

“記憶中的小腳丫肉嘟嘟的小嘴巴一生把愛交給他  只為那一聲爸媽——”

還沒好好感受年輕就老了生兒養女一輩子滿腦子都是孩子哭了笑了還沒好好看看你眼睛就花了柴米油鹽半輩子  轉眼就只剩下滿臉的皺紋了…”

  副歌結束,進入間奏。

  沈亦澤發現老媽正用餐巾紙偷偷抹眼淚,他趕緊搬張凳子在老媽身邊坐下,輕輕摟住老媽的肩膀。

  吳萍擦干淚水,對兒子溫柔地笑笑,強裝淡定說:“沒事,我沒事。”

  嘴上說著沒事,可當副歌再次響起:

  還沒好好感受年輕就老了…”

  淚水便再次涌出。

  沈亦澤當然知道老媽為什么哭,不僅因為這首歌本身就很催淚,更因為這是他寫的歌,在老媽的眼里,這是兒子寫給她的歌,換作任何一個母親,都不可能忍得住。哪怕堅強如老爸,此時也紅了眼眶。

  他沒有說話,此時也不需要任何多余的言語,只需要一個擁抱。

  他在歌聲中輕輕抱著老媽,腦海閃過從小到大的一幕幕。

  此時的他,已經快要分不清自己的記憶和原身的記憶了,但他清楚地記得,他長這么大,還從沒有好好地認認真真地抱一下媽媽。

  不管是他,還是原身,都不曾有過。

還沒好好看看你眼睛就花了柴米油鹽半輩子  轉眼就只剩下滿臉的皺紋了…”

  歌聲在鋼琴的尾音中結束,畫面切給觀眾席上一對緊緊相擁的母女。

  余音仍在客廳里盤旋,所有人都沉默無言,淚水在眼眶里打轉。

  楊九安一邊擦拭淚水一邊朝室外走去。

  吳萍立即說:“兒子,快去陪安安吧,媽沒事。”

  見沈亦澤有些遲疑,她輕輕推他一把:“快去吧,安安一個人離家萬里,她比老媽更需要你。”

  走進室外的小院子,就見安安背對他站在明亮的院燈下,倚靠著紅木護欄。

  “安安——”

  他輕輕喊她的名字。

  楊九安轉過頭來,眼眶紅紅的,手里還攥著紙巾。

  這首歌她今天也是第一次聽,看見沈老師和他媽媽溫暖地擁抱,她突然就有點忍不住,突然也很想抱抱老媽。

  “你怎么出來了?”

  “出來陪你呀。”

  沈亦澤走到她身邊,和她并肩倚著護欄。

  楊九安看著他說:“這樣不好,你快回去陪阿姨吧,我沒事。”

  沈亦澤失笑道:“你是跟我媽商量好的嗎?她剛剛說了差不多的話,說你一個人離家萬里,比她更需要我,讓我趕緊出來陪你。”

  “阿姨真好。”這話令楊九安感動不已,“那我給媽打個視頻,打完我們就一起回去陪阿姨,可以嗎?”

  沈亦澤摸摸她的小腦袋,溫柔地說:“打吧,我陪你。”

  視頻一撥即通,方瓊正在安安的小姨家做客。

  挨個打過招呼后,楊九安本來想說“媽,我想抱抱你”,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媽,春節快樂!”

  她還是沒辦法將這種體貼的親切的話說出口。

  “春節快樂!你們吃完飯了?”

  “沒呢,還在吃。”

  楊九安將鏡頭給到室內。

  方瓊“嚯”一聲:“這么多人呢!”

  沈亦澤解釋:“我們現在在我老家,我舅舅、姨媽都回來了。”

  “那這飯吃得熱鬧啊!安安,飯沒吃完,你就跑到外面來,這樣可不太禮貌哦!”

  “媽,我——”

  楊九安還是說不出口。

  見安丫頭欲言又止,沈亦澤便替她說:“阿姨,你們也在看春晚嗎?”

  “對呀,看著呢!”

  “剛剛那首歌,《》,安安聽哭了,她說她很想抱抱您,所以出來給您打個電話。”

  方瓊恍然,笑道:“這樣啊,那你先存著,等下次回來,你再抱抱媽媽。哎喲,自打你上高中以后,媽媽就沒再好好抱過你了,你也不給媽媽抱了。今天難得有這樣的想法,抱不抱沒那么重要,你能這樣想媽媽就很高興了。”

  “媽——”

  楊九安嬌嗔一聲。

  “好了好了,媽不說了,你快吃飯去吧。”

  掛斷視頻,楊九安輕輕說聲“謝謝”。

  她的沈老師真是懂她,她明明什么也沒說,可他就是知道她的心思,若不是他替她說明緣由,她還不真一定開得了口。

  沈亦澤在她腦門上輕輕一彈,沒好氣道:“不準對我說謝謝,你要真想謝我,不必說出來,親我一下就可以了。”

  楊九安“哦”一聲,就見這個家伙厚顏無恥地將臉湊了過來,一副“親我親我”的表情。

  “我們去那邊兒吧!”她指了指小院深處,“被叔叔阿姨看到不好。”

  沈亦澤朝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忍不住調戲她:“去那么黑的地方,想跟我干什么羞羞事啊?”

  楊九安翻個白眼,揮手說:“拜拜,你失去了我的親親。”

  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走進屋內。

  過了11點,屋外已有“炮火”聲聲。

  兩個小家伙原本已經困得不行,一聽見煙花的聲響立刻興奮起來,尖叫著在屋里亂跑,找到各自的爸爸,鬧著喊著要出去放“花花”。

  放便放,反正買得多,放到零點綽綽有余。

  收拾收拾出門,移動到屋外的開闊地帶,這里幾乎成了附近住戶燃放煙花的專用場地,不過今年吳家來得最早。

  “安安,你來!”

  沈亦澤招呼安丫頭點引線。

  楊九安難得的露出慫樣:“我不行,我害怕。”

  “怕什么,點燃就跑唄!我們一起,來嘛!”

  “不會爆炸吧?”

  “不會,就算爆炸了,不還有我嗎?我會護著你的。”

  兩人手握打火機,一起將引線點燃。

  “媽呀媽呀!”

  點燃的瞬間,楊九安拔腿就跑,沈亦澤緊緊跟在她身后。

  一溜煙跑出十幾米,煙花卻還沒引燃。

  “不會沒著吧?”

  她話音未落,就聽“嘭”的一聲,一束流光直沖而上,炸成漫天的火樹銀花。

  楊九安興奮得直跺腳,她挽起沈亦澤的手,拿出手機仰起脖,望向被煙火絢爛的天空。

  表哥表嫂也點燃了煙花,數炮齊鳴,轟隆聲中穿插著兩個小家伙的高聲尖叫,沈亦澤看向安安,她望著天空盈盈淺笑,只留他一個絕美的側顏,甜甜的梨渦里注滿七彩的流光。

  臨近零點,吳啟亮按慣例將最后十箱煙花依次排開,一人負責一箱,卡著11點59分同時點燃引線。

  “媽呀媽呀!”

  楊九安跑得比上次還快。

  等兩人退到安全距離站定,零點鐘聲響起,全城燃起盛大的花火,夜空如白晝,而安亦頭頂的這一片天空尤其璀璨,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中,十枚煙花同時在夜空中炸開,亮光刺得人幾乎睜不開眼。

  沈亦澤猶記得去年所遭受的“屈辱”,趁著煙花升空的間隙,搶在吳啟明之前對著天空大喊:

  “新年快樂!楊九安我愛你!”

  時隔一年,他終于喊出了他想喊的話,幸運的是,他愛的那個女孩此時就在他的身邊。

  所有人一愣,楊九安更是緋紅了臉龐,所幸在煙火的掩映下,誰也看不出端倪。

  表哥表嫂們也不甘示弱,紛紛有樣學樣。

  楊九安也喊:“新年快樂!”

  然后便戛然而止。

  沈亦澤看向她,發現她也正看著自己。

  “嘭!”

  煙花在空中炸響的瞬間,他看見安安的嘴唇翕動,雖然聽不見聲音,但以他滿級的唇語水平,一眼就看出她說的是三個字。

  最簡單也最復雜的三個字。

  他一把將安安抱進懷里。

  兩人在漫天的流星火雨中緊緊相擁。

  “恭喜發財,紅包拿來!”

  吳承澤和吳優優挨個拜年,索取紅包。

  沈亦澤和楊九安各發各的——血虧,就算是為了只發一個紅包,也要趕緊結婚才是呀!

  給小家伙發完緊接著發安安的。

  “不不不,我不能收!”

  叔叔阿姨的紅包楊九安自然收下了,但面對吳啟明和吳啟亮的紅包,她先是一愣,隨后略顯慌亂地連連擺手。

  且不說她已經工作了,就算還在讀書,也沒有同輩之間發紅包的道理啊!

  韓若琪拿過吳啟明手中的紅包,塞進楊九安的衣兜里:“拿著,這不是給你的,而是提前給你和亦澤的份子錢。”

  吳啟亮隨口附和:“沒錯,這是我們吳家的規矩,不管成不成,先給份子錢,萬一不成,你讓沈亦澤給我們退錢,當然,如果真成了,我們還會再補一份。”

  楊九安更慌了,這才哪兒跟哪兒,怎么就扯到份子錢了呢?

  沈亦澤趕緊解釋:“別聽他們瞎扯,這錢是他們輸給你的,你安心收下就是,一會兒咱倆再分贓。”

  見安安的眼里滿是疑惑,他便將去年打賭一事說了一遍。

  楊九安“嘖”一聲:“去年就敢夸下海口,萬一沒追到我怎么辦?”

  沈亦澤笑道:“人不怕失敗,怕的是連想都不敢想,就算追不到,我也會一直在追求的路上。”

  兩人坐在院子里給親朋好友一一拜年。

  楊九安冷不丁地說:“我爸要跟我視頻,他想見見你。”

  “啥?”

  這話說得突然,沈亦澤一時沒能反應過來。

  楊九安正想重復一遍,手機屏幕忽然彈出請求視屏通話的界面。

  “我爸打過來了!”

  沈亦澤已經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故作淡定地說:“接吧,沒事。”

  等電話一接通,彈出來的卻不是安安的爸爸,而是一個黃毛小子。

  楊九安眉頭微蹙:“我爸呢?”

  沈亦澤立刻懂了,這應該就是安安同父異母的弟弟,他未來的小舅子,楊九康。

  他仔細打量屏幕里的小舅子,別說,還是個帥小伙,就是體格瘦弱了點,黑眼圈很重,一副腎虛的模樣。

  楊九康不答反問:“我姐夫呢?”

  哎喲不錯喲!小舅子挺上道的嘛!

  這聲姐夫令沈亦澤很是滿意,再看屏幕,小舅子似乎沒那么虛了。

  楊九安臉上一熱,板起臉說:“第一,是我先問的你,你應該先回答我,再問我問題;第二,他不是你姐夫,你再亂喊,我一定修理你。”

  楊九康切一聲:“你來呀,有本事你來紐約修理我啊!”

  “你在紐約?”

  “那不然呢?”楊九康調轉攝像頭,拍攝窗外明亮的天空,“看見沒,中午十二點,天還亮著呢!”

  “那你怎么會我爸的微訊?”

  “因為這就是他的手機啊!”

  楊九康換回前置攝像頭。

  “他去紐約了?”

  “對啊,你去姐夫家過年,他就只能來找我了。”

  “那他人呢?”

  “洗澡呢——我回答你多少問題了?現在該我問你——”

  “再見!”

  楊九安毫不猶豫摁斷通話。

  兩秒鐘后,對方又打了過來。

  楊九安接起,搶先道:“等我爸洗完澡,你讓他打給我——”

  “別掛別掛!”楊九康收起吊兒郎當的樣,“我沒找你,我只想跟姐夫——莊逸,不是姐夫,是莊逸,行了吧?我想見見莊逸。”

  “你見他干嘛?”

  “我是他粉絲,我想見我的偶像,這總可以吧?”

  楊九安撇撇嘴,詢問沈亦澤的意見:“我弟,你想跟他聊兩句嗎?我不推薦這個選項。”

  “姐!”楊九康急了,“我只是想見我的偶像,你別搞我呀!”

  沈亦澤不動聲色地說:“既然是你弟弟,那我就見一見吧。”

  就沖小舅子一口一個姐夫,他也一定要見一見。

  楊九安只好將手機交給沈亦澤。

  “臥槽!莊逸!真的是你!你的歌我全部聽過,全都喜歡,最喜歡《夜曲》,《夜曲》真的太踏馬牛逼了,我直接吹爆!《Something

  This》我買了一萬張電子專輯,江怡寧的頭號粉絲都沒我買的多!”

  楊九康激動不已,為了泡妞他學過一點音樂,因此比他姐姐更清楚莊逸的厲害之處。

  看樣子小舅子還真是自己的粉絲…

  之前聽安安的描述,沈亦澤本以為楊九康會比較難相處,現在看來,根本不存在這個問題。

  楊九康將沈亦澤狂吹一波,吹到楊九安都快yue了,他突然話鋒一轉,問:“你怎么會看上我姐呢?”

  沈亦澤還沒來得及作出回應,楊九安已經一把奪過手機,怒道:“你幾個意思?皮癢了是吧?”

  楊九康嘚嘚瑟瑟地將臉湊近攝像頭,嬉皮笑臉地說:“我就是皮癢了,怎么滴?你來打我呀,來呀,你來——嘟——”

  楊九安再次摁斷視頻。

  兩秒后,對方再次打來。

  “我錯了姐,我錯了,你別掛,再讓我聊會兒,求你了!”

  “你想聊啥,先跟我聊,我替你轉達。”

  “別啊!姐,給我五分鐘,我只聊五分鐘,聊完我就掛,我保證!”

  “行,我給你計時。”

  楊九安一臉不耐煩地將手機遞給沈亦澤。

  沈亦澤笑著接過,他算是看明白了,安安就是嘴硬,平時口口聲聲說看不慣楊九康,但其實心里還是認這個弟弟的。

  心里有了數,他自然就不會對未來的小舅子冷言冷語,當然,也不會表現得很熱情。

  “姐夫,你了解我姐嗎?”

  楊九康又變成一口一個姐夫,不過這一次,楊九安沒再出言制止。

  沈亦澤不假思索:“我當然了解。”

  “真的嗎?你能給我描述一下嗎?”

  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

  雖然有點莫名其妙,卻也不是什么出格的問題。

  沈亦澤有條不紊地回答。

  姐弟倆都聽得很認真。

  等沈亦澤說完,楊九康問:“那你知不知道我姐有點,呃…有點暴力?”

  “楊九康!”

  楊九康不理他姐,只是追問:“你知道嗎?”

  沈亦澤點點頭:“我知道,你姐的拳頭可不溫柔,但我受得住。”

  “你知道了還愿意跟我姐在一起?”

  “為什么不呢?這根本不算問題。”

  楊九康連連點頭:“那就好,這種毛病都能接受,我有點相信你是真心的了。行吧,到五分鐘了。姐夫,一會兒加個微訊,下次再聊,”

  掛斷視頻,楊九安立刻哼哼:“臭弟弟,不就是以前揍過他幾次嗎?說得好像我有多大毛病似的?我很暴力嗎?”

  沈亦澤捏捏她的臉蛋,笑著搖搖頭:“沒有很暴力,只是有一點點暴躁。你難道看不出來,你弟弟其實是在關心你嗎?擔心你被我騙財騙色。”

  “他才不是關心我,只是為了損我。”

  沈亦澤笑而不語,他知道安安一定看得出來,只不過日常嘴硬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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