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等一天吧,安安,等明天我買了榴蓮和搓衣板,我再向你跪地求饒。”
沈亦澤說得一本正經。
楊九安腦補一下他跪地求饒的場景,禁不住撲哧一樂:“至于嗎?你老實告訴我,其實沒什么的對不對?你故意夸大其詞,想降低我的預期對不對?”
他搖搖頭:“我沒有夸大其詞,我的確做了一件極不光彩的事,明知不對,我還是做了。很后悔,非常后悔,我知道現在無論說什么都于事無補,但——”
頓了頓,他輕聲唱:“我的手還放不開,寧愿沒出息,求你別離開。”
見他神色自責不似說笑,她心里咯噔一下,有點不安,又有點心疼。
不知為何,明明他什么都沒交代,她卻已經很想原諒他了。
沉默片刻后,她正色說:“我覺得我對你的包容度會比王子對美人魚的高,昨晚我想過了,哪怕你是外星人,我也可以接受。”
沈亦澤愣了下。
他還真是外星人,一個來自平行時空的外星人。
歪打…正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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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下頭無聲地笑笑,心里滿是感動。
他聽得出來,安安不是在說甜言蜜語,也正因為如此,她的話才更打動人。
“明天我會帶你去我們初次相遇的地方,到了那兒,你應該就能回憶起來了。”
沈亦澤終于還是稍稍松口,透露了一點信息。
楊九安“哦”一聲,盡管心里就跟貓抓似的,好奇得不行,卻也沒再追問。
那就再等一天,他等了我這么久,我為他再等一天有何不可?
她心里想著。
沈亦澤換了個話題:“今天我跟OVO的負責人稍微談了一下,因為是用作單款型號的推廣曲,而非品牌宣傳曲,再加上咱倆的咖位比較小,所以給的價格并不很高。”
楊九安倒不在意,她答應和他一起錄歌、拍MV,不是為了掙錢,而是想借這次機會,了解他從事的工作、了解他。
她夾起一塊手握壽司放入嘴里,含糊不清地問:“多少?”
“連同版權、制作和宣傳,加一起一共兩百萬。”
“多少?!”
楊九安險些沒被生魚片噎住。
“兩百萬,歌曲和MV的制作由我們公司負責,費用在十萬到二十萬之間,就算二十萬,剩下一百八十萬就是咱倆的酬勞,每人還不到一百萬,扣了稅就更少了。”
他說得輕巧,楊九安驚得下巴快掉地上了。
“音樂圈這么賺錢的嗎?”
她畢業后便以分集導演的身份參與拍攝《西湖舊影》,前前后后忙碌大半年,掙的還沒這五分之一多!
沈亦澤解釋說:“等節目播出,咱倆CP組合的人氣應該不會太低,再加上錄歌、出演MV、配合宣傳…兩百萬真不算多。”
聽他提及CP組合,她腦子里立馬蹦出“安亦CP”這個稱呼,想跟他說又忍住。
等明天過后吧。
她想了想說:“你好像沒把版權費劃出去吧?這首歌是你創作的,OVO看中的也是你莊逸的身份,我不應該拿這么多。”
“莊逸只是一個幕后,他雖然創作了很多歌,卻沒有固定的粉絲和擁躉,沒辦法轉換成真金白銀。再說了,這首歌本來就是男女對唱,光有男主角沒有女主角怎么行?女主角又非你不可,所以你有多重要不用我說了吧?”
楊九安抿嘴輕笑:“那你至少得把版權費劃出去。”
“行。”
沈亦澤答應得毫不猶豫,他知道安安不想占他便宜,他也不想給她造成心理上的負擔。
送安安回家。
上樓之前,楊九安說:“明天我五點下班,在那之后,你不可以再遮遮掩掩不告訴我,不然的話,我一定生氣!”
沈亦澤拍著胸口保證:“我說到做到。”
9月30日下午五點,正式交往第三天。
他坐在車里等她下樓。
忐忑,比最終告白那天更為忐忑。
這是他在追求安安的過程中唯一做錯的一件事,也是他遲早要面對的坎。
早一點解決,才能早一點安安心心地跟她談甜甜的戀愛。
同樣忐忑的還有楊九安。
她不知道他究竟做了怎樣不光彩的事,也不知道是否會真如他所說,一氣之下就跟他分手。
她不敢去想。
在她24年的人生里,他是唯一一個讓她心動到愿意為之邁出那一步的人。
她想要一個好的結局,就算走不到最后,也不應該只是三天情侶。
談了一場長達三天的戀愛,還是她的初戀,除了牽手,別的什么也沒做過,光是想想,就覺得慘淡無比。
“我走啦!”
“快走吧,你男朋友的車在樓下停半天啦!”
“下次你就叫他上來等,不是說半個同行嘛,正好跟大家交流交流!”
同事只是開玩笑,楊九安卻一口答應:“好,他下次再來接我,我就叫他上來!”
出了公司,走到那輛熟悉的車邊,一拉開車門,就看見車后座碩大的榴蓮和搓衣板。
“你還真買啊!”
她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我從來不玩虛的。走吧,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楊九安坐進副駕,邊系安全帶邊問:“誰啊?我認識嗎?”
沈亦澤如實說:“你應該沒見過,但你知道她,她叫張秋林。”
她一怔,這名字的確耳熟,可她一時想不起在哪兒聽過。
“能再給點提示嗎?”
“她是你的學妹,也是知微論壇現任主席,我去你們學校辦講座就是受她之邀。”
楊九安恍然:“是她啊!我加了她微訊——所以我的喜好什么的都是她告訴你的?”
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張秋林雖然是她的學妹,可兩人素昧平生,就算跟人打聽,也不可能這么了解她才對。
沈亦澤笑笑不答,只是說:“等見了她讓她跟你說吧。”
和張秋林約在江傳西門外的老地方川菜館。
一進門,老板娘先咋呼起來:“你們兩個耍起了哇!”
“耍起了,耍起了!”
沈亦澤說著,下意識去牽她的手,忽然想起吉兇未卜的現狀,手伸到一半便僵住。
但下一秒,他的手便被一只略有些冰涼的小手握住。
楊九安主動牽起他的手,淺笑地說:“張阿姨,給您正式介紹一下,他是我的男朋友,沈亦澤。”
“要得要得!”老板娘眉開眼笑,“快坐到起!”
沈亦澤注視著她甜如蜜糖的梨渦,突然想,也許這一切沒他想得那么糟,就像她說的,王子之所以拋棄美人魚,不是因為被欺騙,而是因為不愛。
安安的心意他感受得到,很真,跟他的心意一樣真。
如果換位思考,是安安未經允許翻看了他的手機,他會選擇分手嗎?
顯然不會。
但他會生氣嗎?
顯然會,不僅會生氣,還會好好教育她一頓。
所以,安安也會是同樣的反應嗎?
兩人落座不久,張秋林便即趕到。
“楊學姐!終于見到本人啦!哇,學姐你好漂亮!”
小丫頭仍是那個小丫頭,見誰都一驚一乍的。
跟她比起來,安安文靜得就像從舊時光里走出來的書香少女,她禮貌地笑笑:“謝謝。你周學長跟我提起你好多次,說知微的現任主席人美聲甜能力強,他果然沒有騙我。”
“周主席嗎?跟我們這些小部員在一起的時候,他可不是這么說的。他總感慨,說楊學姐你一退社,他這主席當得也了無樂趣,還稱你為知微有史以來最美的主席,跟你比起來,我就是個小丫頭片子。”
不等楊九安接話,沈亦澤搶先道:“聽你的描述,我怎么感覺這個周主席對你楊學姐一直念念不忘呢?”
楊九安白他一眼,心說這么捕風捉影的幾句話你也能酸?
“哪有那么多念念不忘,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啊!”
張秋林笑道:“學姐,念念不忘也分兩種,一種是澤哥這樣,只對一個人念念不忘;另一種是對很多人都念念不忘。像澤哥這樣的人的確稀缺,后一種卻比比皆是。”
沈亦澤頗為意外,這小丫頭平時廢話一堆,一到關鍵時候,竟然這么給力的嗎?
這話無疑給他加分不少,他瞥見安安的嘴角微揚,不禁有些小雀躍。
飯菜陸陸續續上齊,三人邊吃邊聊。
張秋林說:“你們第一次見面是在一年前,我知道這件事是在——”
她蹙起眉頭仔細回憶了下:“是在去年的11月,是吧,我沒記錯吧?”
沈亦澤點點頭:“沒錯,是去年的11月21日,那天《沉默的真相》殺青。那部劇秋林也有參演。”
最后一句話是對楊九安說的。
“你記性真好。”張秋林接著說,“我發現澤哥一見鐘情的是我學姐,就決定幫他打聽一下。后來要到學姐你的微訊——”
楊九安插話問:“你加我微訊是為了幫他打聽消息?”
“對。”
“可你好像從沒跟我聊過吧?”
“他不讓我跟你聊,怕我打攪你的生活。”張秋林解釋,“他希望你能安安心心完成學業,等你回國再跟你接觸。”
楊九安對沈亦澤說:“很明智的做法。”
沈亦澤略顯得意地笑笑。
張秋林繼續說:“我雖然沒跟你聊天,但我一直替他關注著你的朋友圈,你一發動態我就截屏轉發給他——你不要怪他,要怪就怪我,因為這是我出的主意。”
楊九安輕輕搖頭:“我不怪他,也不怪你,動態發出去就是給人看的,想了解我的人當然會關注。”
“不僅如此,我還替他評論了呢,你的每一條動態下面都有我的評論,全是轉述他的話。”
“啊?這樣嗎?”
楊九安微微一驚,張秋林的評論她有印象,因為不熟所以很少回復,偶爾回復也只是幾個表情,完全沒想到這背后竟然是他!
“那我得重新看看!”
她立即拿出手機,點進自己的朋友圈,一直往下翻翻翻。
沈亦澤見狀,提示她說:“第一條評論應該在去年的12月中旬,《心動的信號》第一季首播之后。”
楊九安依言翻到那一條。
“想戀愛了。”
配圖是第一季黎銘CP在飯桌上偷偷對視的一幕。
她很快找到張秋林的評論:“戀愛這種事不能著急,現在還是應該以學習為重,男朋友可以等畢業回國了再找。”
“噗!”
她一下沒繃住,立即捂嘴竊笑。
這條評論她有印象,當時只覺得這個人好奇怪,明明不熟,卻交淺言深。若不是確定這個人是她的學妹兼知微論壇主席,她多半已經拉屏蔽名單了。
現在再看,什么以學習為重,狗屁!分明是不想讓我談戀愛!
“還記得你發的什么評論嗎?”
她問。
“當然!”沈亦澤面不改色,“你想戀愛了嘛,我當然要勸你好好學習了,學生應該以學業為重,戀愛嘛,可以回國跟我談。”
“呸!不要臉!”
接著翻看朋友圈。
“何年何月才能聽一次女神的現場?光看節目就覺得炸裂!”
配圖是江怡寧在全娛盛典獻唱。
他的評論是:現場更炸裂,有生之年一定要去一次!
她將這條動態拿給他看:“你當時是不是在現場?”
“是。”
“我是江怡寧粉絲,想聽她演唱會也是從這里知道的?”
不是,早在這之前,就從日記里知道了。
沈亦澤含糊其辭:“接著看下一條。”
下一條只有文字:“女神最近發的歌都好棒!好喜歡!這世上真的有一眼萬年的愛情嗎?”
她記得這是聽完《傳奇》后發的動態,而《傳奇》…
瞄他一眼,低頭看評論:
“有的,我就認識一個!”
她嘖一聲:“你好自戀啊!”
張秋林替他解釋:“這條評論不是他授意的,是我的真實想法。不僅我,知道這件事的人都覺得不可思議,但久而久之,大家都明白他是認真的,就像這歌詞寫的,只是因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僅此而已。”
這小丫頭今天真是火力全開,這話由沈亦澤說不合適,像是自吹自擂,但出自旁人之口,就顯得很真實了。
楊九安追問一句:“知道這件事的人很多嗎?”
沈亦澤說:“我朋友基本都知道,包括江怡寧和你在農場見過的賴天歌。”
她忽然明白了:“所以演唱會定在那天開根本不是巧合,是你特意安排的對不對?”
他坦然承認:“對,我和江怡寧早就說好了,我不知道有沒有以后,所以想在節目里盡量實現你的心愿。”
“我的心愿…就這么重要嗎?”
她有些動容。
“很重要,只有你的心愿實現了,我的心愿才能實現。”
“你什么心愿?”
沈亦澤一本正經地說:“我的心愿就是當你男朋友。”
楊九安本來感動得不行,這一句話直接把她說破防了。
她給他一巴掌,沒好氣道:“畫蛇添足!你就不能只說很重要嘛!”
沈亦澤笑著補充道:“我想當你男朋友,因為我不僅想實現你這一個心愿,我還想陪在身邊,以后你所有的心愿,都由我來實現。”
坐兩人對面的張秋林實在受不了了,弱弱地問:“我是不是該走了?”
楊九安這才想起還有個電燈泡在場,臉上一熱,趕緊岔開話題:“這么說來,你早知道我要參加第二季?”
沈亦澤知道她想問什么,說:“你繼續往下看。”
很快,她就翻到她在三月初發的朋友圈:
“昨天二刷黎銘CP的cut,腦子一熱就報名了《心動的信號》第二季,睡一覺起來后悔了怎么辦…”
水有源木有根,歸根結底,原來是自己把自己賣了。
她哼哼道:“多虧我發了動態,不然,你上哪兒遇見我?”
沈亦澤笑呵呵說:“這個節目的總策劃是我師兄,就算你不發,第二季的嘉賓人選,我遲早會知曉的。”
“好吧,看來不管怎樣,我都逃不出你的手心。”
“這說明咱倆緣分極深,哪怕遠隔幾千億光年的距離,它仍把我帶到你身邊。”
楊九安吐槽:“倫敦和江南有這么遠嗎?幾千億光年…我們宇宙都沒這么大吧!”
沈亦澤笑而不答。
楊九安繼續翻看朋友圈,看他在她動態下的每一條留言,一些當時只道是尋常的話語,此時重溫,已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不可思議。
原來還有這么一個人一直默默關注著她,只是她一直不知道而已。
更不可思議的是,這個人竟成了她的男朋友。
“所以這一切都不是巧合,而是早有預謀,對嗎?”
看完朋友圈,楊九安收起手機問。
沈亦澤抓抓頭:“非要這么說也沒錯。”
張秋林說:“追求一個人,不就該早有預謀嗎?不先了解TA的喜好,怎么投其所好?”
“唔…也對。”
楊九安表示贊同,隨即話鋒一轉:“可我本以為我們是天生契合,還覺得很奇妙來著。”
張秋林笑道:“學姐,我雖然年齡比你小,但戀愛的經驗絕對比你多。在我看來,天生契合固然很好,但一個人努力為另一個人改變、努力跟另一個人契合,不僅同樣珍貴,而且更真實也更令人向往。”
楊九安一愣,她始終有點糾結這件事,可這番話令她豁然開朗。
根本沒必要糾結,是天生契合固然好,不是更好,說明他為之付出不少努力,而這份努力,足以證明他的真心。
“你說得很對。”
她頓了頓,問沈亦澤:“所以你到底做了什么不光彩的事?”
這頓飯吃下來,別說生氣,她甚至有點開心。
她越發懷疑他在套路她了。
該來的終歸要來。
沈亦澤故作平靜地說:“吃好了就撤吧,我帶你去我們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辭過張秋林,開車帶安安回家。
托張秋林的福,這開局比他預計的好一百倍,若是安安沒有棄他而去,回頭必須好好請小丫頭吃頓飯。
“我們去哪兒啊?”
回家的路上,楊九安問。
沈亦澤如實說:“去我家。”
“啊?不、不是說去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嗎?去你家干嘛?”
她忽然緊張起來,聲音略顯結巴。
“因為我們第一次相遇就在我家呀!”
“胡說八道!”楊九安急了,“我什么時候去過你家!”
沈亦澤笑笑:“去沒去過,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她第一反應是不信。
去沒去過陌生男人的家里,她豈會不記得?
可見他神色認真,似乎確有其事,她又有點動搖。
直到駛入熟悉的街道,她才想起他住的地方離她曾居住的小區很近。
難道…
很快,他將車駛入金河小區。
她驚呼:“你和我以前同一個小區?!”
可是,就算住同一個小區,我似乎也沒有串過鄰居的門吧?
她正疑惑著,他已經將車停入停車位。
“安安。”
“嗯?”
他看著她,溫柔地揭開謎底:“我住三單元2012,房東姓趙,是一位非常和藹的女士。”
“是你?!”
她想起來了,一切都想起來了。
她已記不清他的容貌,但仍記得兩人坐在房間里相顧無言的尷尬場景。
沈亦澤拉開車門說:“走吧,帶你回家。”
左手抱著搓衣板,右手提溜著榴蓮,搭乘電梯往上。
他察覺到安安的目光。
這丫頭盯他好久了,放在三天前,她還絕不敢這么毫無遮掩。
“帥嗎?”
他扭頭問她。
意外的,安安竟沒有否認,而是說:“很帥,帥到我都認不出你了。”
他知道她指的是什么,追問:“難道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不帥嗎?”
“唔…”
楊九安仔仔細細回想一番,才說:“也是帥的,就是氣質不同。你來租房的時候整個人沒精打采的,皮膚粗糙,黑眼圈重跟熊貓似的,給我感覺像個死宅,就是那種每天抱著泡面打游戲或看動漫的男生。”
你對死宅可能有什么誤解…
沈亦澤默默吐槽一句,接著問:“那現在呢?”
“現在就很帥啊,而且很精神,很陽光,很符合我的審美。”
他樂得不行:“這話我愛聽,你平時就該這么夸我。”
楊九安笑道:“物以稀為貴,天天夸你很快就膩了,偶爾夸一次才有效果。”
“有道理,我得向你學習。”
“不行!你得天天夸我!”
沈亦澤吐槽道:“你不覺得自己有點雙標嗎?”
“男生對女生和女生對男生本就該兩套標準,難道不是嗎?”
安安說得理直氣壯,他竟無法反駁。
“叮”的一聲,電梯停在20層。
沿熟悉的走廊一路走到2012。
他拿出鑰匙,慢條斯理地插進鑰匙孔里,啪嗒,房門隨著鎖扣的解開析出一條窄窄的縫隙。
他拉開門,當先進屋開燈,從鞋柜里拿出一雙涼拖放在門前,然后比出請的姿勢,笑呵呵地說:“請進,我的前任租客兼現任女友。”
楊九安賞他一個白眼,換鞋進屋。
一進到屋里,她立刻有些恍惚。
燈光明亮,客廳里的家具和布局一如她離開時的模樣,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前,回到了那個夏日的午后。
她記起更多細節,包括那天下午燦爛的陽光和坐在沙發上略顯局促的他。
沈亦澤指著桌邊的椅子說:“那天下午你就坐在這里,穿著我們第二次約會和最終告白的那身格子裙,而我坐在你對面的沙發上。陽光從窗戶傾瀉進來,而你沐浴在陽光里,對我甜甜地笑。真的,就那一個瞬間,我就心動了,直到今天回想起來,還很心動。”
楊九安莞爾一笑:“怪不得第二次約會你老夸我漂亮。”
他立即說:“你本來就很漂亮。”
頓了頓,又感慨:“那天看完房子回去我就后悔了。”
“怎么了呢?”
“后悔沒要你的聯系方式,結果月底交房的時候,你已經出國了。”
楊九安不以為然:“沒什么可后悔的,就算你要,我也不會給。”
“這么無情的嗎?”
“就是很無情,不然早脫單了,怎么會便宜了你?”
沈亦澤哈哈一笑,隨即斂起笑容,正色說:“安安,你可以看一下我們之間的通話記錄。”
“通話記錄?”
楊九安摸不著頭腦,點開通話記錄之后便愣住。
“你7月11日給我打過電話?!”
7月11日,那不是我剛回國的那天嗎?
沈亦澤從頭說起:“你出國之后,我本以為我們就這樣錯過了,后來收拾房間,發現了你落在家里的東西,于是我問趙阿姨要到了你的聯系方式,期間給你打過無數次電話,始終提示已關機,我猜你可能是換號了。”
“沒換號。”楊九安解釋,“是我犯蠢了,出國了才想起,我的手機是單卡單待的,所以國內的卡一直沒用。不過現在都是微訊聯系,就沒太在意。”
“這樣啊…”
安安在這種小事上還挺迷糊的,這件事是這樣,落日記本也是這樣。
“那你等一會兒,我把你落下的東西還你。”
他從臥室里拿出陪伴了他一年多的藍色日記本,遞到安安跟前。
“安安,對不起,我——”
看到日記本的那一刻,她瞬間全明白了,頓時笑容全無,秀眉微蹙。
“你看我日記了,對吧?”
她接過日記本,聲音微冷,顯然已經開始生氣了。
“對不起,我知道這不對,很不道德,很猥瑣,很齷齪,可我…我沒忍住,對不起,我——”
楊九安打斷:“別說話,先讓我看看我寫了什么。”
她翻開日記本,從頭看起。
沈亦澤明白,安安這是要以內容論罪,不禁稍稍松一口氣。
她沒有直接摔門而去就是好消息,說明她氣歸氣,仍足夠冷靜。
楊九安翻看著日記,他坐她對面惴惴不安地看著她,像有罪之人等待最后的宣判。
他密切觀察她的微表情,試圖從中瞧出一些端倪,但安安的神情自始至終冷峻,他無法從她姣好的面容中讀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時間悄無聲息地流逝,窗外的夜空越發暗沉,
不知過了多久,楊九安突然哼一聲說:“火鍋、缽缽雞、肥腸粉!”
果然,所有的巧合都不是巧合。
她是赤手空拳、無知無覺,對方卻是全副武裝、有備而來。
從一開始就是一場不對等的戰爭,她怎么可能抵抗得住他的攻勢?
想到自己匆促應戰,他卻胸有成竹,她就好氣!氣得想把他摁地上打一頓!
她啪的一下合上日記,怒目瞪他。
“安安,我——”
“沈亦澤,你個騙子!你知不知道我收到那條短信時有多驚喜!結果…媽的!竟然是我自己說的!”
罵罵咧咧間無意識爆了句粗口,說完兩人都是一怔,楊九安臉上一熱,提高音量說:“看我干嘛?我不能罵臟話啊?”
沈亦澤忙道:“沒有沒有,是我不對,你怎么罵都不過分,要是罵不解氣,你就把我當沙包揍!揍到你解氣為止!”
“哼,光揍你一次我可解不了氣!”
他立即說:“揍一次解不了,那就多揍幾次,你想什么時候揍就什么時候揍,我給你當一輩子沙包!”
楊九安險些沒繃住,趕緊穩住心神,繼續惡聲惡氣:“你別跟我扯這些,我還在生氣呢!去,把榴蓮拿來!”
“好嘞!”
要跪榴蓮了嗎?太好了!
不懲罰他才是最大的噩耗,只要愿意懲罰,至少說明安安不會跟他分手,只要不分手,別說跪榴蓮,就算徒手掰榴蓮,他也掰給她看!
沈亦澤樂呵呵地取來榴蓮,往地上一擱,作勢欲跪。
楊九安嚇一跳,她只是想嚇嚇他,豈料他竟這么耿直,二話不說就要跪。她來不及多想,下意識出腿。
她到底是練過的,出腿極快,沈亦澤還沒反應過來,榴蓮已被她一記低掃踢開。
“嗷!”
客廳里響起一聲慘叫,卻不是沈亦澤的。
楊九安抱著腳倒在沙發上,痛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安安!”
沈亦澤立馬撲到她身邊,抓住她的腳腕慢慢脫去襪子。
她感覺得他在做什么,然而鉆心的疼痛令她生不出任何其他想法,只能任由他檢視她的腳。
還好,沒有出血,只是起了好幾排深淺不一的印子,像被梳子扎過似的。
安安的腳丫格外的涼,抱在手里就跟抱著冰塊似的。
這丫頭,冷也不穿厚一點的襪子。
“我拿熱毛巾給你敷一下。”
他擰來熱毛巾,敷上之后輕輕按摩她的腳背,邊按邊叨叨:“下次不準這么莽撞,你不想我跪榴蓮,叫住我就行了,干嘛上腳啊?真當自己銅皮鐵骨呢?真是的,你的腳明明這么軟,踢榴蓮上多疼啊…”
楊九安平躺在沙發上,蜷起一只腳,受傷的腳放在他腿上,被他抱在手中輕輕揉捏,暖意由腳底傳遍全身,漸漸的,不那么痛了,漸漸的,腳和心都溫暖起來。
她甚至忘了自己正在氣頭上,只咬著指甲,一眨不眨地注視著他溫柔的側臉,感受著他指尖的溫柔,聽著他絮叨的話語。
聽他夸自己的腳軟,她突然想起這家伙是個足控,頓時耳根發熱。
她趕緊收回腳,板起臉說:“好啦!快去給我切榴蓮,我餓了,我要吃。”
沈亦澤一怔:“吃榴蓮干嘛,那是拿來跪的。你想吃什么?我去外面給買。”
“誰讓你跪榴蓮了?榴蓮犯了什么錯,要被這樣虐待。我現在只想吃榴蓮,你不快點給我切來,我會生氣的。”
榴蓮犯了什么錯,你要吃了它?
他在心里吐槽一句,試探地問:“你現在不生氣了嗎?”
“氣!只是我餓了,有氣沒力氣,發不出來。”
沈亦澤不露痕跡地笑了笑,安安是生氣還是嘴硬,他豈會分辨不出?
很是費了一番功夫才把又臭又硬地榴蓮切開,一股集百家之臭的混合氣味立刻涌出,熏得他眉頭緊鎖。
這玩意兒,真有人愛吃?
忍著反胃將榴蓮果肉挑出,端到安安面前。
楊九安見他一臉嫌棄,問:“臭嗎?”
沈亦澤委婉地說:“不香。”
“以前吃過榴蓮嗎?”
“沒有!”
“那你現在嘗一口。”
“啊?”
沈亦澤從眉毛到嘴角都在拒絕。
“來嘛!”楊九安用牙簽戳起一小塊榴蓮遞到他嘴邊,“榴蓮和臭豆腐差不多,聞著臭吃著香,你嘗嘗,說不定你會喜歡上這個味道的。”
安安親自喂他,哪怕是屎,屎就算了,榴蓮還是可以勉強一試的。
他稍微咀嚼了兩下,胃酸險些冒出嗓子,趕緊囫圇吞下,端起水杯連喝幾大口水。
“不喜歡?”
“看來我沒這個口福。”
“好吧。”
她夾一塊榴蓮細細咀嚼,小臉上寫滿愉悅。
“明明很好吃。”
沈亦澤不置可否,只問她:“腳還疼嗎?要不要我再給你捏捏?”
楊九安雙頰微紅,嗔道:“不準老惦記我的腳!”
“我沒有…”
他無奈,雖然吧,他是很喜歡她白白凈凈的小腳,但還遠遠不到足控的地步,非要說他什么控,那也只能是安安控。
口腹之欲得到滿足,楊九安恢復元氣,拍拍手說:“好了,現在我們來聊聊你偷看我日記的事。”
沈亦澤主動說:“還有搓衣板。”
“我很講道理的好嘛,隨隨便便體罰人不是我的風格,我一向是先講道理再體罰。”
她嚴肅地說:“我不跟你開玩笑,這件事我真的很生氣,我很討厭別人動我的東西,更別說偷看我的日記。如果不是你這兩天預防針打得好,讓我早有心理準備,我肯定轉身就走了,走之前可能還會踹你幾腳。”
沈亦澤坐得端正筆直,老老實實接受最高領導人的批評教育,一聲不吭。
“你應該慶幸,我寫日記只是為了記錄,我喜歡把生活、把時光記錄下來,這也是我喜歡攝影、喜歡紀錄片的原因之一。也因此,我的日記比較像流水賬,基本都是生活瑣事,沒什么情緒宣泄和見不得人的吐槽、辱罵,不然,哼哼!”
“不管怎樣,日記都是我的隱私。我不是說不能給別人看,等將來我們的關系到那一步了,我自然會給你,會讓你了解我過去的點點滴滴。但我不給,你不能擅自拿,這很敗好感的你明白嗎?”
“明白明白!”沈亦澤點頭如搗蒜,“我就是一失足成千古恨,現在腸子都悔青了,我保證,絕對沒有下次!”
楊九安放緩神色說:“還好你這28天積累的好感足夠多,還不至于一次性歸零。不過,做錯了事就要承擔后果,就要接受懲罰,我也不為難你,你看了我的日記,公平起見,把你的日記給我看就行。”
“可我不寫日記啊…要不這樣,你看我手機,密碼是我生日,以后隨便你看,我不介意。”
“不要!我只想看日記,以前沒寫,就從現在開始寫,把你小時候的囧事、倒霉事全給我寫上,我想看!”
千句萬句抵不過一句我想看。
既然安安想了解他的過去,那有什么可說的,寫就是了。
不過…
他想讓安安了解他真正的過去,而非原身的記憶,可這樣一來,又容易露出馬腳。
思索片刻,他說:“我小時候的囧事、倒霉事可多了,寫完估計需要不少時間。”
“你要寫多久?”
“大概…寫到咱倆結婚?”
真到了那一步,有些事,可能就不必瞞著她了。
楊九安呸一聲:“你想得倒挺遠!照你這意思,咱倆一天不結婚,我就一天不能看你日記唄!”
沈亦澤打個哈哈:“沒有的事,可能得寫個兩三年吧,我會把我的過去全部寫下來,一直寫到我們相遇為止。”
“行吧——等等!”她忽然覺出不對味,“你是不是想說,我們兩三年后就會結婚吧?”
他聳聳肩:“三年之后,我三十你二十七,正是適婚的年齡,你覺得呢?”
“我覺得你在做夢!”楊九安站起身,“做你的春秋大夢吧,我要回去了我。”
送安安回家。
下車前,他叫住她:“安安,對不起。”
楊九安笑笑,溫柔的說:“好啦,你這幾天跟我說多少對不起了?這事到這就翻篇了,這樣吧,我們把明天當成正式交往的第一天,好不好?”
10月1號嗎?蠻好,以后過周年紀念日也不用請假,可以跟安安盡情嗨皮。
他當即答應。
“那我回去了。好好寫日記,還有,手機密碼不準換!”
“好,好。”
他一疊聲答應,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單元樓里,直到收到她到家的信息,才開車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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