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京城。
北方的夏季也會有那種陽光暴曬,讓你無處遁逃的焦灼感,今兒就熱得出奇,連風都干干的,路邊的樹病仄仄的打著擺子。在秋涼到來之前,這大概是最后一波暑氣。
于飛鴻今天穿了裙子,淡粉,過膝,露出兩條纖細的小腿。她的腳很好看,踩在半高跟的涼拖鞋里,就像五根精雕細琢的玉指頭。
“咚咚!”
“請進!”
她輕手敲開辦公室的門,卻見某人扯著襯衫領子,正在里面哧牙咧嘴的吹空調。于飛鴻頓了兩秒鐘,奇道:“你是熱的,還是冷的,還是疼的?”
“呃,都有!”褚青顯得一言難盡,不自在的拉上衣領。
飛哥眨了眨眼,也不點破他脖子上的唇印和齒痕,笑道:“那你還能堅持么?”
“嘖,別拿我開涮啊!”
那貨老臉一紅,起身給倒了杯茶,又一屁股坐到 紅色和粉紅色一字之差,可放在電影里,那根本是兩種效果。
“我這幾天一直在跟星美開會,好不容易說服他們延遲檔期,我知道。這讓他們有所損失,安排好的宣傳活動也來不及做,但我真的不能,不能…”
于飛鴻說著說著。忽然一抿嘴,沒再繼續。
“哎,別難過!你是對觀眾負責,對自己負責,沒啥可郁悶的。”
他連忙勸慰。笑道:“再說了,之前我檔期調不開,現在你們延到九月份,我還能陪你宣傳宣傳…來來,喝茶,大熱天的就該喝熱茶,解暑養顏,利尿排毒!”
“噗哧!”
飛哥忍不住一樂,扒拉開他遞到嘴邊的茶杯,道:“我自己會喝!”
氣氛瞬間轉好。倆人又閑扯了幾句,忽聽外面“咚咚咚”的敲門聲,沒等褚青回應,人家自己就開了。
只見范小爺嗒嗒嗒的闖進屋,裝作一副什么都沒發生過的德行,招呼道:“喲,飛鴻姐,你這裙子真漂亮!我剛訂完位子,中午一起吃啊…哎呀,褚先生也在呢。好巧啊!”
“是啊,好巧,你今天也上班啊?”褚青張嘴瞪眼,做無限驚喜狀。
于飛鴻冒出三條黑線。特不想搭理這倆逗比。
那邊范小爺往老公身上一掛,巴拉巴拉的就開始問。人家簡單重復了一遍,她同樣很詫異,道:“那你們咋談的,你還真自己掏錢啊?”
“嗯,這是條件之一。”飛哥不想多講。只點頭應是。
“哇姐姐,別怪我沒提醒啊!現國內一個拷貝要一萬塊,還是基本價,一部電影200個拷貝起步,你這趟下來得搭進去幾百萬啊?”范小爺卻大驚小怪的,平時覺著自己夠彪悍的了,跟人家一比,簡直溫良無敵美少女。
因為兩口子清楚對方的家底,她不是那種靠走穴、代言摟錢的女明星,區區幾百萬,別人或許隨手一掏,她指不定還得借債。
什么叫理想主義者啊?這就是。
兩口子摸爬滾打這么多年,形形色色的人都接觸過,像飛哥這種的著實不多。他們有心幫忙,無奈沒參與投資,不好太過插手,只能嘴上安慰。
其實呢,心里都明鏡的:
一是檔期作死,《建國大業》、《麥田》、《風聲》三連殺,褚青再怎么光環加身,也拽不回觀眾想看大片的心。
二是宣傳全滅,只能臨時搞幾場活動,算盡人事聽天命。
三是市場不行,電影產業的粗放經營導致了觀眾在選擇影片時,也存在著盲目性和從眾性。愛情電影神馬的在家上上網就OK了,沒必要興師動眾的跑到影院,花幾十塊錢看兩個人磨磨唧唧。
就像今年的情人節,主打的竟然是好萊塢動作片《玩命快遞3》。這是非常滑稽的現象,并且將長期存在。
所以在如此槽糕的環境下,《愛有來生》能有票房才怪咧!
褚青倒不擔心會砸了自己招牌,他本來就沒什么招牌,前期和中期拍的那些文藝片,有幾個能賣出去的?
他現在就琢磨著,如何在經濟上拉對方一把,還得讓她不好拒絕。
丫猛然想起一件事,便問:“對了,我上月給你發了個劇本,你說看完給我信兒,怎么這么長時間沒動靜?”
“呃…”
于飛鴻難得有些尷尬,抱歉道:“我這段太忙了,就看了一點兒。等片子上映,我再回你成么?”
哎喲!
褚青那個蛋疼,哄騙道:“要不這樣,你先應了,那劇本你信我的,絕對不差。我這邊也挺趕,等陣容定了還得籌備,打算年底前開機呢。”
她比較為難,頓了頓,道:“我能問問都有誰么?”
“沒外人,我,兵兵,還有公司的幾個演員,可能從港臺找幾位,不過你放心,都是德藝雙馨的老藝術家,保準和和氣氣的。”他曉得對方的喜好,就故意往這方面引導。
果然,于飛鴻愈發糾結。那貨見狀,連忙壓上最后一根草,道:“你可是第一候選,你要是不答應,我就真找不著人了,就當幫我個忙成么?”
這話一說,她沒有任何拒絕的理由,只得道:“那,那我就先應了,劇本回頭再看。”
“得咧,我馬上準備合同,咱們吃完飯就簽。”
“啊?這么急?”她有點蒙。
“效率嘛!”
褚青笑了笑,我要我的人,你要你的錢,各取所需…咦,怎么這么別扭?
至于旁邊,看老公擱哪兒裝逼,范小爺就一直在噗嚕噗嚕的吐舌頭:要不是張蔓玉不吊你,你特么好意思說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