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體一怔,什么情況這是?導演喊完執導喊,執導喊完主演喊,主演喊完是不是該場記喊了?
于飛鴻也頓了頓,問:“褚老師,怎么了?”
“導演,咱能別用這種攝影手法么?有點,有點偶像劇的意思。”褚青指了指因為慣性還在緩慢轉圈的黎耀輝,對方特無辜的聳聳肩。
“偶像劇?”
飛鴻姐姐站起身,隨手拍了拍草屑,笑道:“我不太懂,這兩者有什么關系?”
“楊過和小龍女,張無忌和趙敏,甘十九妹和尹劍平…”
那貨咔咔舉了三個例子,道:“一般這種拍攝手法,不管是鏡頭轉,還是人轉,多用在那些電視劇里,而且是情侶之間。前幾天我跟吳老師那場戲,你就這么拍,現在還這么拍,我覺得,呃,或許能改變一下。”
他盡量講的不激烈,于飛鴻也毫不動氣,依舊笑道:“不好意思,褚老師,可能我看的電視劇比較少,我不覺得這么拍有問題。”
“攝影手法無所謂好壞,在恰當的時間出現恰當的鏡頭,這就是好的。但恕我直言,這兩處地方,你用的都不太合適。”
她沉默了片刻,道:“褚老師,你或許有你的理解,但我也有我的想法,我覺得這種環繞的鏡頭注目,呈現出來的效果會非常漂亮。”
“漂亮也要有相應的氣氛來烘托,不然畫面會非常空,反而很不協調。”
倆人就這么一句一句的互相駁斥,起初還挺客氣,后來就有點急了。褚青是真心的給出意見,并且相信自己的理論,可不巧的是,對方的性格比他還要固執。
“你的經驗比我多。你的成就也比我強,但我為了這部戲籌備十年,每一個鏡頭都在我腦子里,我覺得我還是很有話語權和決定權的。”于飛鴻聲音還是軟軟的,臉上已經沒了笑容。
褚青掰扯了半天,死活說服不了,隨口就來了一句:“十年也不代表什么,當導演靠天賦的…”
臥槽!
他的表情瞬間慌亂,這話一出口,就特么后悔了!過了。太過了!
全場更是安靜,誰也不敢直視場中,又忍不住偷偷打量。好嘛,從開機那天起,就大事小情不斷,這才一周,兩位最重要的人物就開始撕比。
有的擔心,有的無所謂,還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一直瞄著于飛鴻,就等著她哭。
而飛鴻姐姐呢,先是一愣,隨即眨了眨眼。確實有一絲亮晶晶的東西要冒出來。可下一秒,又硬生生忍了回去。
女人哭,往往可以解決大問題,但并非所有女人都喜歡這樣。
她就那么直直的看著褚青。笑道:“褚老師,我們先拍別的戲份,至于我們倆的爭議。等晚上回去再交流,好么?”
“呃,好!”
那貨比較慚愧,哼哼哈哈的應了聲。
這臭毛病改不了啊,十年拍過來,不知跟多少個導演嚷嚷過。但那些都是糙老爺們,這可是一位三十六歲氣質非凡的大姐姐誒!
物種都特么不一樣!
話說拍攝結束之后,于飛鴻連晚飯都沒吃,回到賓館就鉆進了房間。
而此時,她正在屋子里走來走去,懊惱道:“我早該想到的,他怎么可能老老實實拍我的戲!”
她眉頭微蹙,消瘦的臉上帶著些紅潤。白天那一遭,她已是勉力支撐,作為導演不能慌,不能亂,不能退后,所以直到現在,才有了點嬌柔的樣子。
不得不挺著,因為愛煞了這部戲。為了它,于飛鴻打破了各種原則,到處托人情,求關系,拉資金,都到了這份上,肯定不允許有人橫插一腳。
這種感覺很微妙,說的哲學點,叫執念;說的通俗點,叫病人。
褚青也是病人,在電影上,只要他認為正確的東西,就必須要實現出來。只有兩種情況例外:你要么說服我,要么讓我沒法嗆嗆。
前者像《愛神》,后者像《殺手沒有假期》。麥克唐納直接搬出“咱倆誰是導演”的名義壓人,那就沒轍了。
“咚咚!”
八點鐘左右,褚青敲開了她的門。她自己在屋里焦躁的樣子完全不見,又恢復了白天的狀態,笑道:“喝點什么,我帶了些茶葉和咖啡。”
“茶,謝謝。”
他一屁股坐下,隨意瞧了兩眼,房間非常干凈,衣物行李收拾的很整齊,只在桌上擺著個木制的小飛機,估計是心愛之物。
于飛鴻沖了一杯茶,一杯咖啡,倆人相對而坐,忽然都有些尷尬。
詭異的沉默半響,又覺得這種正兒八經的談判架勢很滑稽,同時笑出了聲。
褚青抿了口茶,先道:“其實我就想問問,你那么拍的意義是什么呢?”
“呃,也沒什么意義,我就單純的覺得很美。”
“那是景色美,還是角色美?”
他又問,不等對方回答,直接道:“因為你沒有拍景,全是面部特寫,所以你要的是角色美。但我覺得,角色美應該是內在的,你的眼睛不美,笑容不美,語言不美,光鏡頭在哪兒轉來轉去的,那種美太膚淺了。”
“我倒不這么看,美是外在和內在結合的,我相信你可以演出內在,我再給你添加外在,這樣不好么?”她笑道。
人家口才一溜,褚青略微卡殼,便轉變思路,道:“ok,我們先不談這個。你拍這部電影,當然有自己的沖動和想法,但以現在的市場環境,你又必須重視觀眾的感受。這個你承認吧?”
“嗯!”她點點頭。
“那好,我可以肯定,觀眾不會喜歡你這種攝影手法,一次最多,兩次就煩,三次就開噴了。而且我更肯定,你腦子里準備的不止三次。”
于飛鴻沒否認后面那句,問道:“可你不是觀眾,你怎么知道他們不喜歡?”
“我就是以一個觀眾心態去看的。”
“那你也只是代表你自己,代表不了觀眾。”
這女人咋就這么犟呢!
褚青那個糟心啊,可又彼此說服不了,簡直愁死。
“噗哧!”
于飛鴻瞧他的德行,不禁掩嘴輕笑,道:“褚老師,你為了這部電影好,我非常非常感謝。但這是我的一個念想,我希望能按照我內心的東西去完成,哪怕它的成績不好,甚至被觀眾討厭…所以,我們不要再爭論這個話題了。”
褚青也看了她半天,只得退而求其次,問:“那我的還有幾場,我是說,那種轉來轉去的鏡頭。”
“呃,一場。”她想了想。
“那能不能刪掉?”
這一秒鐘,于飛鴻真覺得他像個小孩子,為了幾根棒棒糖在討價還價。不過呢,這也說明他對戲的心思,純粹到不能摻一丁點的雜質和不情愿。
她尊重這種東西,于是也退了一步,道:“既然你不喜歡,我就刪掉了。但其他的鏡頭,你…”
“我不管了…”
丫徹底放棄,隨即又嘀咕一句:“反正你也不聽。”
至此,除了那兩種情況之外,又多了第三種:于飛鴻。
六月下,好萊塢那邊的談判又有了新進展。amptp先搞定了aftra,雙方簽訂了一份新協議。
而sag內部的觀點,分為三派:
主罷派:包括杰克尼科爾森、本斯蒂勒的50多位演員聯名刊登,鼓勵aftra中的sag會員反對與amptp達成新合約。
主和派:以湯姆漢克斯、蘇珊薩蘭登為首,認為繼續僵持對雙方均有傷害,aftra通過新合同。
調停派:以喬治克魯尼為代表,他表示雙方都無過錯,但是要強調:此次斗爭的目的,不是幫助那些2000萬片酬的大明星,而是以一幕戲為記薪單位的低收入演員。
sag與amptp之間歷來有保障協議,維護演員的利益不受損害,這個期限到7月1日為止。
所以在7月1日之前,如果沒有達成新協議,那便意味著:演員將在沒有合同保障的情況下開工,制片方隨時會出爾反爾,卻不用承擔任何責任。
就比如,褚青接了一部好萊塢電影,片方承諾100萬美金的片酬。拍完之后,人家不給,或者只給50萬,你告都沒處告去,因為沒有強制合同。
那對底層從業者來講,簡直是一場災難。
(哇咔咔,get到一個破起點的登錄方法,謝謝小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