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青第一次在戛納賣片,就是2001年的《今年夏天》,此后便與mk2達成合作,全權交由對方代理。不過mk2主打的是藝術片市場,對《畫皮》這類電影不感興趣。
而此番,他和程穎心血來潮的跑到交易市場,只覺得變化太快,一時有點茫然。他正琢磨找人問問,忽地眼睛一亮,喊道:“嗨,霍爾特!”
“嗨,褚!”
一個三十多歲的老外猛然停步,隨即回了一聲。這位是filmsdistribution公司的銷售總監尼古拉斯霍爾特,倆人在一次酒會中結識,保持著友好往來。他既意外又熱情的湊過來,問:“你們怎么在這里?”
“今年帶了部片子,來碰碰運氣。”
對方瞬間理清邏輯,饒有興致的問:“哦?難道跟以往的電影不同,是商業片么?”
“確切的說,是部大制作的商業片。”程穎插嘴道。
“哈!那我還真想看一看。”
“過幾天有場酒會,歡迎你來參加。”
褚青誠意邀請,又道:“對了,這里怎么無精打采的,往年可不是這樣。”
一提這個,霍爾特就很糟心的樣子,抱怨道:“戛納的住宿、交通、食物、小費、展臺的價格都在漲,五人以上的團隊全程下來要幾十萬美元。你知道,現在的經濟形勢很不好,愿意在豪華飯店里消磨時光的闊佬越來越少,而且海外市場逐年萎靡,俄羅斯、西班牙和巴西的dvd銷售已經快停滯了,連電視行業的輔助市場都在消失,所以沒人敢冒險。現在還好些。我估計五天之后,能有300個展臺就不錯了。”
那倆人同時開口,又對視了一眼,皆感驚訝。我們確定生活在一個地球上么?怎么你說的那些頹勢國內通通沒有,反倒喪心病狂的往上竄。
當然,這些話也不好明言。霍爾特又陪了一小會兒。便告辭閃人。
詭異的沉默片刻,程穎才聳了聳肩,無所謂道:“我去登記。”
傍晚,梅納迪耶街。
這是一條窄窄的老步行街,在新城與舊城之間,兩側都是精致的小店鋪,賣些法國南部特色的土產和食物。
團隊沒什么硬性要求,多數時間自由活動,只是特定的酒會要參加。三餐有專人提供。你想吃就吃,不想吃就出去開小灶。
而此時,劉師師正拉著趙麗影的手,在這條街上閑逛。倆姑娘頭一次出國,既緊張又興奮,來之前做了充足準備。呆呆比較實際,查的是景點、路線,包紫就很無語。兜里揣著個小本,全是當地的美食餐館。
街上的游客非常多。大部分是西方人,都用一種驚奇且曖昧的眼光瞧著她們。畢竟,兩個異常親密的女孩子,還牽著手逛街,會讓人產生很微妙的想法。
當事人毫無察覺,大大咧咧的秀恩愛。而走著走著,包子忽然振奮道:“哎,我要吃那個!”
話落,她就甩開男朋友,顛顛跑到斜前方的一家甜品店。呆呆搖了搖頭。無奈跟上。
那大玻璃櫥里,滿是花花綠綠的冰激凌,每樣都貼著口味標簽。趙麗影根本看不懂,憑直覺指著一桶屎黃色的東西,問:“howmuch?howmuchisit?”
哎喲,劉師師捂臉,覺得特羞恥,這口廊坊味兒的英文簡直醉了。
“10euros!”法國小哥頭也不抬。
臥槽,搶錢啊!劉師師瞪大眼睛,跟老師一毛一樣的吐槽,忙道:“別買了,太貴了!”
“來都來了,就嘗嘗唄,你要哪個?”
趙麗影也掙扎了一丟丟,還是掏出錢包,遞過一張20歐的紙幣。
來都來了…大概是很多人旅游時的心態,就因為他們,這世上又添了不少冤大頭和二百五。
姑娘們說歸說,等冰激凌攥到手里的時候,那點不快立馬煙消云散。倆人一路走一路舔,快逛到街尾時,包子才想起交換一下,遞過去道:“喏,你嘗嘗我的。”
“噫!”
呆呆看那屎黃色的尖頂上,還拉著對方的晶亮口水,嫌棄道:“我才不要!”
“那你的給我吃!”
包子倒不介意男朋友的口水,搶過來就舔舔舔,又拉起她的小手,道:“前面有家飯館,龍蝦做的特好吃。”
“呃,咱們還是回去吃吧,龍蝦多貴啊。”她猶豫道。
“哎呀,好容易出趟國,憋憋屈屈的干嘛啊?”
趙麗影咔嚓咔嚓的嚼著蛋筒,得瑟道:“沒事兒,我帶著錢呢!”
唯美食與愛情不可辜負,劉師師特迅速的就放棄立場,跟著土豪女友進了飯館。不是她小氣,只是消費點不一樣,若碰上她喜歡的東西,買起來比誰都瘋。
于是乎,倆姑娘操著半調子的英文,要了兩人份的海鮮拼盤,兩人份的牛排,外加一些飲品。好家伙,吃的是氣吞山河,驚天動地,妥妥hold住全場。
尤其那個龍蝦太好吃,在吃飽的情況下又要了一份。
人不中二枉年輕嘛!一個多小時后,趙麗影拍了拍圓滾滾的肚子,清脆的打了個響指。服務生拿著賬單過來,道:“您好,一共是三百六十歐元。”
包子完全不在乎,裝模作樣的往懷里一摸…好吧,劉呆呆敢發誓,從未見過一個人竟有如此復雜的表情呈現,忙問:“怎么了?”
“我錢包沒了!”她小聲且快速的回道。
劉呆呆頓時懵逼,下意識的往褲兜一按,更小聲道:“我錢不夠!”
服務生:“…”
趙麗影:“…”
包子無比心塞,這展開不對啊!說好的土豪范兒呢?說好的妹子一見傾心,回去啪啪啪呢?
四十分鐘后,別墅內。
倆姑娘乖乖的貼著墻角站好。一個比一個鵪鶉,程穎在跟前走來走去,各種吼道:“不打招呼出去也就罷了,連翻譯都敢不帶,不帶翻譯也就罷了,連腦子都沒帶!你當這什么地方。治安比特么天通苑還爛,倆腿支個肚子就敢逛老區,你倆咋不上天呢?”
呆呆和包子低著頭,連大氣都不敢喘。這事兒確實沒得說,買冰激凌的時候,趙麗影就被盯上了,走到一半,錢包就被扒了。劉師師沒帶錢包,只隨身揣了幾張紙幣。人家可能很嫌棄。
而程穎剛從交易市場回來,還沒等吃飯,就接到了贖人電話。哎喲,那個火啊!丟錢包不算什么事,主要別讓媒體知道,她可不想手下的藝人靠這種新聞出位。
大小姐罵了半天,誰也不敢勸,褚青看她快消氣了。便笑道:“行了行了,小孩子高興嘛。咱倆第一次出國的時候。還不如她們呢。”
說著,又扭頭道:“你們上去吧,以后出門帶著翻譯,人家比你們熟。”
“哦!”
倆姑娘應了一聲,趕緊悶頭上樓。
“你就寵著吧,早晚有你受的!”程穎白了他一眼。簡直大預言家。
夜,開幕式。
雖然沒有作品入圍,褚青作為戛納的嫡系,仍然獲得了主席雅各布的邀請。同樣的,范小爺身為歐萊雅的代言人。也可以光明正大的走紅毯。
可他覺得很不好意思,寧愿在屋里準備宣傳事宜,范小爺拗不過老公,只好孤零零的自己出席。
電影宮前,紅毯大道,一如往年的星光燦爛。格溫妮絲帕特洛、凱特布蘭切特、羅伯特德尼羅自不必說,單論本屆的評審團,由西恩潘領銜,外加娜塔莉波曼這位人氣超高的女演員,一出場便掀起了大高潮。
而除了這些常態熱點,各國媒體都在尋找自家人,國內記者一水的抻脖子瞪眼,就等著某人亮相。
“來了!來了!”
不知誰喊了一聲,就像吹響了號角,所有華語媒體瞬間備戰。那禮賓車的車門打開,先邁出一雙紅鞋子,再往后瞅,竟然沒了…
臥槽!
不提記者們的吐槽、失望,只見范小爺披著一身大紅底子白鶴刺繡的長裙,從容淡定的hold在場中,任憑四面八方的閃光燈洶涌而來。
經過五六年的時尚調教,她比現實中更早邁進了范爺的層次,每逢盛會都會惹得江湖風雨。這件戰袍,便是鼎鼎大名的仙鶴裝,耗時四個月,用工七十人,提前誕生了三年。
不出所料,無論中外媒體,架起長槍短炮就拍個不停。范小爺掐著時間,不急不慢的走過紅毯,完爆后面跟卷毛犬似的莎朗斯通。
那份骨子里的風情萬種,讓記者們恍然發覺:那個紅臉蛋的小丫鬟,扔到任何地方都能獨當一面了。
沒有老公陪伴,開大會總是很無聊。她忍過冗長的致詞,在開幕片放映之前,便隨著部分嘉賓溜出了電影宮。
大部分媒體都不得入內,只能在外面等候,見她出來,那幫記者一窩蜂的撲過去:
“兵兵,褚青怎么沒跟你一起來?”
“他那人矯情!”
“《畫皮》在戛納有什么宣傳計劃?”
“18號有個酒會,歡迎你們參加。”
“打算去看看參賽作品么?像《二十四城記》什么的。”
“呃,歐萊雅的活動已經排滿了,我就祝賈導拿下大獎吧。”
“聽說你跟周遜不合,在劇組經常搶戲,是真的么?”
范小爺正要上車,忽然一頓,回身對著鏡頭道:“我再重申一遍,我們是非常好的朋友!”
“但有劇組的工作人員爆料…”那人就要往上搶。
“好了,我們要回酒店了,麻煩你們退后!”林樂怡一把推開那記者,惹得對方怒目而視。
沒辦法,助理有時候就是拉怪的。
“咚咚咚!”
“進來!”
黃宣邁步進門,輕輕帶上,喚了聲:“老師!”
褚青正忙著做嘉賓名單,抬頭一瞧,道:“這么晚還不睡?”
“老師,我有件事想問問您。”對方應道。
褚青略微驚訝,這孩子自主性極強,如果沒遇到特別困惑的事情,根本不會麻煩別人。所以他來了點興趣,笑道:“說吧,什么事兒?”
“呃,公司不是要拍《寂寞空庭春欲晚》么,琳姐想讓我演納蘭容若這個角色。我知道自己比較貼合,但我,我更想演康熙。不因為他是第一男主,我只是覺得很有挑戰性。”
黃宣頓了頓,接著道:“可我現在又很猶豫,我擔心…”
話未完,褚青已經懂了,道:“怎么說呢,有些角色是天定的。比如程蝶衣,你讓誰演都演不出張國榮的味道,哪怕他的演技更牛逼。你想演戲,想挑戰自己,又怕出現秀才去當兵的情況,這點我理解。我教你一種方法,非常簡單…”
他盯著對方的眼睛,認真道:“你同時揣摩這兩個角色,就是用納蘭去跟康熙對話,再用康熙去跟納蘭對話。不要顧及其他,就記住一點,誰能讓你產生滿足感,你就選哪一個。”
天光漸露,王愷還在研究劇本。
他與黃宣相似,都是對表演癡迷的家伙,只是過程艱難。父親想讓他搞體育,母親想讓他上大學,后來又接了父親的工作,在新華書店混了個職位。
再后來,這貨瞞著家里辭職,偷偷跑去京城考試,并進了中戲。王愷05年出道,起初為了保證生活,只能接一些邊邊角角的爛戲。直到《奮斗》的出現,才憑借向南這個角色,稍稍有了些名氣。
他一直對趙寶鋼,對褚青懷著一種感恩的心態。前不久,我們倆公司的項目公布,他第一時間要了相關資料,另兩部還沒什么感覺,唯獨《步步驚心》的設定,不免讓他躍躍欲試。
清宮戲不同別的古裝戲,要剃頭,要頂著錚明瓦亮的大腦殼,如果畫風不搭的話,很容易撲成狗。當然,王愷對自己的形象和可塑性還是蠻自信的。
他看看窗外的晨曦,心中已有決定。
而不僅他們兩個,還有韓東、林庚新、袁洪、喬震宇這些新新舊舊的男演員,都在為這個機會努力著。
法國是深夜,北京是清早,很多人都沒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