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九章 一期一會(下)
威爾遜和薇薇安在一起的時間，是從下午四點到午夜十二點，八個小時，經過了三次情感轉折。
第一次是雙方好感加深，威爾遜卻掉出了那五只安全套，惹得對方大怒。
第二次在劇院里，薇薇安意識到自己的內心松動，而變得惶恐無措。
第三次，便是今天的這場戲：
那個前男友不斷打電話騷擾，并威脅要燒了她的東西。她便讓威爾遜去自己家里，以搶救一些寶貝。威爾遜不愿，卻架不住對方哀求。
之后，倆人徹底放下了戒備，再無保留。
片場內，工作人員準備完畢，場記一打板：
“開燈！”
“你去客廳著他的車！”
“什么顏色的車？”
“銀色！”
一間公寓里，倆人蹬蹬蹬的爬上二樓，褚青直奔客廳，丹斯切爾則跑進了臥室。這段是手提攝影，鏡頭搖晃得厲害，恰似他們的慌張與忙亂。
“你幫我拿點東西！”她叫道。
“我該拿什么？”他來來回回踩著地板，一臉懵逼。
“拿大麻！在我的取暖器里！”
“你的取暖器在哪兒？”
對方完全不理，繼續喊道：“還有我的燈，我在二手拍賣會上買的！”
“你真的需要這個么？拿點有意義的東西吧！”
“哦哦！窗戶邊有張我小時候拍的照片！”
話音剛落，他就把相框抱在懷里。又扯著脖子問：“找到了。還有貓的照片要么？”
“要！記得拿我的大麻，在取暖器里！”
“我不知道在哪兒，我到處在找取暖器，根本沒發現大麻！”
倆人隔著七八米遠，可勁兒的瘋喊，嗓子全破了音。褚青踢倒了一個袋子，又扔了一把吉他。丹斯切爾左手抱著小鼓，右手夾著布娃娃…
“嘎吱！”
正在此時，樓下忽傳來輪胎摩擦地面的粗糙聲響，妹子撲通摔了一跤，連滾帶爬的站起來，急道：“快快！他到了，我們從后門走！”
“咔！”
亞歷克斯拍了拍巴掌，一本正經道：“我已經想不出詞匯來形容你們了。”
“呵，你越來越會說話了。”褚青撇撇嘴。
“我可是肺腑之言。”
導演很受傷的樣子。隨即問：“怎么樣，要不要休息幾分鐘？”
那倆人對視一眼，丹斯切爾笑道：“不需要，我們可以立刻開始。”
亞歷克斯一揮手，道：“伙計們，下樓！”
非常迅速的。十幾號人把器材搬到樓下。重新布置一番。這棟公寓是導演花了三天時間才選中的，后門狹窄，前門開闊，出去沒多遠便是主干道，地理位置絕佳。
褚青和丹斯切爾躲在拐角候場，每人抱著一堆亂七八糟的物件，相框、皮包、絲巾，、衣服，甚至還有兩條褲襪。
“你穿著高跟鞋沒問題么？”他略微擔心。
“不要小女人的平衡感，即便我摔倒了。也是符合劇情的。”她嗆了一句。
“佐伊，我怎么總覺得你在跟我抬杠？”他愁道。
“那肯定是你的錯覺。”妹子認真臉。
正聊著，副導演過來打了個手勢，倆人一秒變畫風，點頭道：
就見一個男人憤怒的闖進公寓，鏡頭再往右移動，男女主角跌跌撞撞的從樓后跑了出來。燈光打得很暗，只一束雪亮照著兩個人影。
丹斯切爾喘著粗氣，嘴里發出古里古怪的音節，沒跑兩步，手里的布娃娃就掉了，頓時大喊：“救救我的小兔子！”
“別要了！”
褚青說著，可還是抹身去撿，由于腳步太過散亂，砰地一聲歪到了墻上。
“天啊！我真該扔了這兔子！”
他隨手抄在懷里，追著前面的身影而去，還有心情沖樓上的前男友挑釁：“新年快樂！杰克！”
“哈哈！他會殺了你的！”
丹斯切爾大笑，高跟鞋點在花紋磚的地面上，發出嗒嗒嗒的清脆。褚青很快就超越了她，倆人一起跑出了住宅區，跑到了大街上。
“你等等我，你太快了！”
她在后面揮手，黑發被夜風帶起。
“快點！快點！”
他同樣在笑，不時回頭上一眼。已經完全忘記，僅僅十分鐘之前，自己還抱怨為什么要陪這個瘋女人過來。
車行，酒店，行人，燈火，寂寞，從身邊一一劃過…他們毫無顧忌的奔跑，大叫，夜色流淌。
丹斯切爾是個很神經質的姑娘，她會忽然開心，忽然沉悶，忽然暴躁，忽然憂郁，好在脾氣不錯，也懂得禮貌，反倒成為了一種可愛的小個性。
她跟角色非常貼合，褚青更不必說，倆人讓初執導筒的亞歷克斯感受到了最豐富的美妙影像。
《尋找午夜之吻》的架構本就簡單，制作輕松，預計8天完工。經過半個月左右的拍攝，亞歷克斯慢慢褪去了青澀，頗具導演風范了。
今天的夜戲，便是全片結尾。由于是新年前夜，劇組花了最大的一筆道具資金，去裝點街道兩旁的商鋪和樹木。
星星閃閃的彩燈，五顏六色的氣球，以及漂亮的噴漆和掛飾。
拍攝前，珍妮和安顯得很興奮，她們是二十多位群眾演員之一，在人堆里左瞧右。充滿了好奇心。
褚青也過來招呼了幾句。以感謝友情支持。
丹斯切爾之前的表現都很好，今晚卻有些緊張，正窩在車里養神。他倒不用，拍《藍宇》時還要為一場哭戲醞釀半天，現在早過了那個階段。
大家等了很久，直到午夜來臨，街道變得冷清。妹子才從車里鉆出來。嘴角噙著一種奇妙的味道。
“可以么？”亞歷克斯小心詢問。
“嗯。”她點頭。
“ok，各人員準備！”導演吩咐下去。
很快，機燈就位，群演這邊一堆兒，那邊一堆兒，等下要來來回回的走。倆人則站在街頭，攝影機釘在前面，場記一打板：
威爾遜已經說了自己的前女友，薇薇安已經說了打胎的事實。倆人從未有過的心意相通，當然，表面還得矯情一下。
丹斯切爾比褚青矮了9公分，這會穿著高跟鞋，也將將到他的下顎。她挨在男人身側，微垂著頭。他則扭著脖子。著這個姑娘。
沉默的走了七八步，她開口問：“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午夜快到了。”
“那又怎么樣？”
“沒有怎么樣，我只是在提醒你。”他笑道。
姑娘猛地抬頭，帶著點羞澀和不忿，強自道：“你不要一副我肯定會吻你的樣子！”
“no！我發誓我沒這么想！”他極力辯解。
“算了吧，我太知道你們男人的心思了！”
她抬腕了表，忽道：“我覺得我要給你個教訓，現在距午夜還有一分鐘，你要在一分鐘之內說服我，否則我仍然會離開。”
“你在開玩笑么？”他一臉的便秘表情。
“我是說真的。還有五十秒。”她繼續表。
“拜托，別鬧了！”
“四十秒！”
“我對你簡直…”他快瘋掉了。
丹斯切爾踩了幾步，站到褚青對面，小惡魔一樣的笑道：“三十秒，你要抓緊嘍！”
他決定屈服，絞盡腦汁的想理由，支吾道：“你，你是個非常漂亮，非常可愛的姑娘。”
“二十秒！”她搖搖頭，顯然不滿意。
“謝謝你的陪伴，這是我今年最開心的一天！”
“十秒！”她稍微頓了頓。
“我，我希望我們都可以快樂的生活下去，糟糕的這一年馬上就要過去了…你是那么美好，不應該，不應該…”
褚青胡亂的抓著頭發，臉都漲得通紅，最后頹然道：“好吧，我想不出來，我放棄了！”
丹斯切爾的睫毛顫了顫，順勢低頭，不想讓對方到自己的眼睛，小步小步的往后退，聲音卻依舊戲謔：
“呼…”
褚青呼出一口氣，整個人像被抽掉了骨頭，松松頹頹的站在哪兒。
她還在后退，他只能無奈的瞧著。
監視器后面的亞歷克斯已經張大嘴巴，雖然是自己寫的劇本，但真正到這一幕，心臟都緊緊的揪了起來。
鏡頭中，丹斯切爾又退了一小步，笑道：
話落的一瞬間，時間都似乎靜止，那兩只藍眼睛閃亮得醉人。隨即，她邁開步子，嗒嗒嗒的往前撲了過去。
“唔…”
褚青下意識把她抱緊，失落與錯愕的表情還沒褪去，就覺得嘴唇被兩片花瓣貼住。
溫熱，柔軟，滑膩的唇膏帶著絲絲甜香，在自己的唇角漫開，又悄悄鉆進嘴里，最后沁入了心頭。
這種感覺，就像小孩子第一次吃到了糖果。
同時，周圍的路人都在大聲歡呼，紛紛吻在了一起。
過了好久，丹斯切爾才松開手，喃喃道：“我想我該說再見了。”
“我知道。”他的聲音更輕。
倆人四目相對，從彼此眼中扯出了一縷細細的絲線。
“那，拜拜！”
“拜拜！”
丹斯切爾揮了下手，往后退了兩步，隨即轉身。褚青站在原地，望著那個背影，只剩下那縷細絲，越牽越遠。
當新一年的太陽升起，他們也許會成為伴侶，也許會成為朋友，也許多年后的某一天在街頭偶遇，也許此生不再相見。
但他們永遠會記得，在這個寒冷的夜晚，我遇到過一個人，我做過一些瘋狂的事，還有…我心動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