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機場高速。
十一月的天氣,已有些初冬的冷意,北風驟起,京城寒涼。九點鐘,并不算晚,大概是吃過了飯,窩在沙發上看黃金檔的時候。
機場在市區的東北方,來向的路很清靜,去向的車卻很多,一輛接一輛的閃爍著匆匆流光。
褚青坐在副駕駛位,正無聊的打著哈欠。
今兒的司機不是葉開,是范小爺,她得知老公回來,便自告奮勇的駕著那輛四眼奔馳,顛顛跑去接人。
可接到了之后,又不理人家,從他上車到現在,能有二十多分鐘,她一直巴拉巴拉的講電話:
“哎呀,不是跟你說了么,那包青天我不接,什么爛戲啊,還是個女配角,給我推了!”
“他們死纏爛打,你就不會抬價啊!直接報十萬一集,你看他們還纏不纏?什么?《四號女監》,演女犯人?呃,你先聯系著吧,劇本我看看再說。”
“對了,我前幾天拍那個廣告,小樣兒出來趕緊給我瞅瞅,等著宣傳呢!”
“還有后天的秀,你先打聽打聽都有誰出席…哎喲,你就問問我%≮坐哪兒,如果位置在最前排正中,那就沒有別人了,如果往邊上一點,那起碼是章子依過來,如果在第二排,那肯定就是鞏麗!”
“不懂的你就問小穎姐,她還能吃了你啊…行了,我先掛了!”
范小爺又說了幾分鐘,總算撂了電話,但仍然塞著耳機,抱怨道:“新招的小孩兒,啥也不明白,還得從頭教。”
“小穎怎么不帶帶?”他問道。
“得了吧,她現在比我還忙,天天飯局。都胖四斤了。”丫頭明顯幸災樂禍,腳下一踩油門,利索的超過前面那輛車。
“喲,你可以啊!”他略微驚訝。
“那是,不然敢來機場接人么,親一個…”
她得得瑟瑟的湊過腦袋,嘟起嘴,褚青剛要親,卻聽那破手機又開始倍兒巴亂蹦,只得悻悻的縮回頭。
“喂?陳曼姐。怎么著,你這是有靈感了?”
“沒問題!明天咱倆就碰碰,我絕對配合,哎我跟你講啊,照片拍出來必須好看,要不就對不起你的技術我的臉!”
女人聊得很嗨皮,男人聽得特蛋疼,左瞧瞧右望望,簡直無所事事。隨手按開了收音機,還得調到最小聲。
此時路行過半,越靠近市區越發擁堵,待下了高速。拐到一處街口,前方已經密密麻麻的擠滿了車輛。
范小爺暫且停住,自顧自的跟陳曼聊天。褚青則聽著收音機里的節目,恰好是娛樂新聞播報。好一把溫柔清冽的女聲:
“日前,李亞朋和周遜先后現身上海,雖然同在一座城市。但倆人并無接觸,不禁令人浮想聯翩。而周遜在活動中,被記者問及結婚這個話題時,忽然控制不住情緒,當場失聲痛哭。可見,有關倆人的分手傳聞,并非空穴來風,甚至已成事實。猶記半年前,這二人還牽手出入各種場合,全不避諱,周遜更稱,李亞朋滿足了自己對男人的全部幻想。如今看來,只能用物是人非四個字來形容了。”
褚青怔了怔,不曉得是什么滋味,恍惚片刻,便把左手伸出去,輕輕握住了媳婦兒的右手。
范小爺正要掛檔啟動呢,冷不丁被攥住,啪地的一下把他拍開,訓道:“干嘛你,別搗亂!”
說好的蜜意柔情呢?
丫瞬間心塞無比,灰溜溜扒著窗戶看風景,千言萬語都化作了一句話:特么的老夫老妻都這尿性么?
時隔倆月,褚青再次返京,仍然是被官方綁架,根本反抗不了。唯一好受點的,就是這次有媳婦兒陪著,雖然那么的不著調。
就像這會,他風塵仆仆的回到家,連口熱飯都沒準備,還得自己下了碗面條吃。
屁味道沒有,稀里呼嚕的搞定,刷鍋,洗碗,又脫光了衣服,沖在客廳里做瑜伽的范小爺喊了句:“我洗個澡啊!”
“嗯,用那白瓶的泡泡鹽,我新買的。”
費勁的搬過腳丫子,把自己折成曲尺形的范小爺,頭也不抬的應道。
褚青撇撇嘴,趿拉進浴室,果然找到一個大白瓶,擰開瞅了瞅,里面是些淡藍色的小顆粒。他以前沒碰過這東西,大老爺們洗泡泡浴,簡直灣仔碼頭。
不過媳婦兒讓用,就試試唄。
他先放了一池水,然后撒了點浴鹽,伸手攪了攪,就等著見證奇跡的時刻。可過了兩分鐘,依舊風平浪靜,別說泡,連點沫星子都沒看著。
“嗯?”
他一怔,還以為量少了,嘩啦倒進去一大把,又開始攪啊攪。
五分鐘過后,他忽然有種強烈的挫敗感,于是扯著脖子求救:
“寶寶!”
外面沒反應。
“寶寶!”
還是沒反應。
“胖子!”
他怒了。
“找死啊!”
誒,一下子就有人了,范小爺帶著溫熱的臉頰跑進來,嚷嚷道:“喊什么?喊什么?”
“怎么沒泡?”他指指浴缸。
“咦?不能啊,我昨天還洗了呢。”
丫頭也很奇怪,又湊近一瞧,似乎發現了點東西,遂摸了下池底,拈上來一撮未融化的藍色粉末,不由道:“你就直接倒里了?”
“啊!不然怎么著?”褚青比較呆。
“豬啊你!”
范小爺捂著腦袋,徹底痛不欲生,叫喚道:“哎呀哎呀,以后別說我認識你!”
話落,她搶過瓶子,翻到背面,往他眼前一戳,道:“看看說明書,這要沖打,知道啥叫沖打么,來姐姐教你。”
褚青一聲不吭,跟三孫子似的傻站旁邊,就見她拿過小盆,往里倒了點浴鹽,隨后將噴頭開到最大,用水流不斷沖擊。
很快,白色的棉花糖就冒了出來,這會再混入浴缸攪拌,轉眼間,都是爽滑可愛的大泡泡。
“行了,進去吧,洗澡會洗吧?”范小爺放好浴鹽,轉頭問道。
“不會!”
他大長腿一跨,覺著剛才特丟臉,沒好氣道。
“嘁!”
丫頭白了他一眼,本想閃人,可頓了頓,把兩條胳膊一伸,先扒掉了運動襯衣。隨即彎腰屈膝,又褪下短褲,全身只留了條淡粉色的小內褲,道:“轉過去!”
這浴缸超大,足夠三個人在里邊鬧騰,褚青挪了挪屁股,斜著對她。
丫頭則坐在邊沿,撩了點水,像往常那樣給他擦身子。
她的手很滑,特別是掌心,近乎嬰兒般的嬌嫩,倒扣在皮膚上,從脖子到胳膊,再到后背和胸腹,一寸寸的輕撫過去。
褚青只覺得一點點的放松,不由歪了歪脖子,把頭枕在她的大腿上,且閉目小憩。
老實講,他壓力非常非常的大。吳科今次叫他回來,是福是禍,尚未得知,而這事情的涉及面又太廣,使得心里極不安穩。
故此兩天來,他一直惦著惦著,直到此刻,才消散了許多。
范小爺對這男人的了解無以倫比,通過手指的觸感就知道他的情緒狀態。褚青之前講過一些緣由,但她也不太清楚,所謂電影局啊,第六代啊,那些個恩怨情仇太遙遠。
她手慢慢往上,輕輕揉著老公的太陽穴,忽道:“對了,這次金馬獎我就不陪你去了,正好是《手機》的宣傳期。”
“定檔了么?”他問。
“18號。”
“嗯。”
他低低應了聲,似乎快睡著了。
范小爺捏了下他的鼻子,道:“困啦?那回屋睡吧。”
“唔…”
褚青呼吸一頓,又精神了點,睜眼起身,擦干凈水跡,道:“你先睡吧,我還有事呢。”
范小爺搖搖頭,笑道:“我不困,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