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六章 錄制

　　一臺近三小時的晚會，從立項到編排節目到正式錄制，少說也得數十天。但這臺“我們眾志成城”的晚會，僅僅運作了五天。起初央視想搞直播的，但風險太大，臨時改成了錄播。按節目性質分成了若干組，唱歌，小品，朗誦，戲曲，前方記者講述，以及主持人串場。沒有觀眾，就對著機器一組一組的錄，錄完一個走一個，沒輪到的明星就在樓下的車里等。于是乎，當天央視大樓的停車場，被近百位明星的車子擠得滿滿登登。由于眾人太踴躍，導演也很愁，因為沒那么多節目，只能往合唱組和朗誦組里塞。小桃紅分到的便是朗誦組。通知時間是下午三點，她兩點五十分到，等到了四點鐘還沒開始錄。前一組的人好像出了點問題，現在還沒搞定。這種事沒辦法，明星絕對不能抱怨，就得發揚吃苦耐勞的風格。別的都好說，可天著實太熱，空氣干燥得嚇人，連絲風都沒有，車門開著還能聞到一股烤焦的橡皮味。助理被派出去找水了，她自己待在車里，戴著大口罩，額頭上滿是細細的汗珠。又等了一會，就聽蹭蹭的腳步聲響，那小姑娘抱著兩瓶礦泉水跑了回來，笑道：“姐，給你水！”那瓶子還有些涼涼的，她握在手里頓覺舒爽，隨口問了句：“哪兒買的？”“對面有家超市。”小姑娘擰開蓋子。自己也喝了一口，微微喘著氣，道：“哎姐。我回來的時候看著一輛車，好像是兵兵姐的。”“嗯？你沒認錯？”“沒錯，她那車誰不認識啊？”助理肯定道。小桃紅眨了眨眼睛，隨即鉆了出來，笑道：“走，看看去！”反正她閑的要死，湊湊熱鬧也好。倆姑娘七拐八拐的。找到了一個墻角的車位，一輛黑色的奔馳商務正停在哪兒。話說這車在京城娛樂圈還挺有名的。并非價錢或品牌，而是它代表了那兩位主人。這年頭，敢自己開工作室的明星幾乎沒有，可那兩位不僅干了。還特么干的順風順水。電視劇一部比一部火，影帝一個接一個刷，前陣子還跟華誼聯盟…隨便拎出一項來，就夠氣死百分之八十的同行了。小桃紅跟他們許久未見，本是過來打招呼的，但尚未靠近，就見那車像只爬了十層樓的胖子，開始呼哧呼哧的顫啊，顫啊。顫啊。“…”倆姑娘猛地頓住，表情詭異，你瞅瞅我。我瞅瞅你，都很矛盾。到底是看呢？還是看呢？還是看呢？小桃紅卡殼了半響，決定相信伙伴們的節操，顛顛的湊近一瞧，好嘛，倆人正在車里打架。不是啪啪啪。是真的打架。范小爺貼著一臉的白紙條，正騎在褚青身上噼里啪啦的亂揍。后者則奮力反抗。倆人壓得座椅都快變了形，車里還散著一地撲克牌。“我讓你偷牌！我讓你偷牌！”“我說你有點素質啊，能不能玩啊，輸了就訛人。”“你特么扔出來三次小王，還讓我有素質，要不要臉啊你！”“咚咚咚！”倆人打得正嗨皮，忽聽外面有人敲窗戶，齊齊扭頭，小桃紅一腦袋黑線的瞧著這倆貨。之后的故事便是，7王523變成了斗地主。……褚青從沒想過，自己來央視是以這樣的方式。現場在1號演播廳，進去之前要測體溫，洗手，連話筒都要消毒，大廳所有的門敞開，四面通風。徐婧蕾，袁麗，李程儒，老畢，張光北，馮鞏，劉威…這些人有熟悉的，有陌生的，有點頭之交的，褚青都一一招呼，禮貌得體。大家也友善回應，并且不掩飾心中驚訝：在央視的平臺上能看到這位主兒亮相，意味著什么，不言而喻。范小爺卻比較直接，明晃晃的表現出對老徐的不屑感，幸虧對方沒注意到。這個節目叫《配樂短句朗誦》，每人一小段，以母親、父親、孩子、妻子、丈夫、患者等人的口吻去講述，以示對醫務人員的敬意。不知道是真實收集的，還是節目組寫的，反正都情真意切，感人至深。褚青進場后才拿到自己的內容，就晚會中常看到的那種紅本子，上面印著字，用手一捧，腰板筆直，特像個老藝術家。二十六個人，男女各半，輪流朗誦，他緊跟在媳婦后面。大家沒時間彩排，只給了十分鐘熟悉內容，隨后就上。他并未見識到想象中的晚會模式，因為底下的坐席空空蕩蕩，沒有一個觀眾。只有冰冷的機器，對著二十六位參與朗誦的演員。褚青和范小爺站在臺上，頂燈雪亮，背后的大屏幕閃動著戰斗在最前線的醫務人員照片。離合悲歡，淚水笑顏，都是同等的壯烈。隨著執行導演喊了聲開始，近乎一瞬間，某種肅穆的氣氛迸發而生，人人莊重。如果之前，他們還存著些隨意的心思，那么此刻，皆被那般壯烈感染，只想盡一點綿薄之力。“媽媽，一個多月沒有見到你了，我特別想你…”第一個上前的是小桃紅，大概花了五十秒。“有人用接吻來反對戰爭，有人把鮮花插進軍人的槍管，我覺得都挺浪漫…”第二個是李詠，只有三十多秒。之后是王小丫，馮鞏，劉威，李程儒…這幫人的口白功力非常深厚，念這點東西極其輕松，雖然語調緩慢，但長的不超過六十秒，短的沒低于半分鐘。“我是一位剛從護校畢業的女護士，說實話，每當我站在隔離區的玻璃窗外…”很快，便輪到了范小爺，也是三十多秒。接著便是褚青，他走上前，對著空無一人的觀眾區，貢獻了自己的第一次電視演出。那雪亮的燈光直照頭頂，似要將他烤化，這種感覺很奇妙，跟參加頒獎禮不同，頒獎夾雜了太多的利益糾葛，此次卻更加的接近原點。他在話筒前站定，手捧著紅箋，緩緩道：“這是一封寄往隔離區的信，寫信的是一位父親：孩子，那天你打電話回來征求我的意見，問我同不同意你報名進入隔離病區。我沒有直接回答你，反而劈頭蓋臉的把你臭罵了一頓，希望你能理解爸爸的粗暴。孩子，你大了，你是一個男人，是一個醫生…”他念著念著忽然很別扭，開始還沒覺得，但聽之前的演員朗誦完，才發現自己這份怎么這么長？“我知道，讓你猶豫的原因是我們，你母親的病很重，我的腿又不好。但你別忘了，爸爸雖然年紀大了，可也是個堅強的男人，照顧家，照顧你母親的責任，我不能承擔嗎？不用操心，你就放心干你的去吧！”范小爺站在團隊中，暗暗估算著時間，不禁撇了撇嘴，起碼用了六十五秒。而演播室里面，總導演周曉東正盯著那人，不斷的放大，放大，直至一個非常清楚的大特寫。…第二天晚上八點半，《我們眾志成城》特別節目在央視播出，而且是一套，三套，四套三個頻道同時播出。褚青有份出演的消息，已經傳遍了整個娛樂圈。這場晚會對大部分觀眾來講，無非又是強行灌雞湯，但對少數人來說，短短的六十五秒鐘，已足夠把那桿大旗撣撣灰塵，然后砰地戳在地上，高張挺立…（最近的心態和身體狀態都不太好，很煩躁，直接影響到了寫作情緒，會盡快調整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