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你,褚!”
這個名字一公布,嘉賓的掌聲和觀眾的歡呼聲于霎那間響起,足足持續了半分鐘,交纏攀升,直要掀翻屋頂。n∈頂n∈點n∈小n∈說,
褚青聽著那片喧嚷,腦中卻似抽空了一般,隔了片刻,才覺著一股忽冷忽熱的顫栗感從脊椎爬到腦后,刺激得頭皮發麻。
范小爺早已站起身,緊緊的抱住他,強忍著不哭出聲。
早晨,她送他出征,此刻,她很幸運,沒有品嘗失敗,而是一起享受著榮耀。
“乖啊!”
褚青低低的哄了句,轉身又跟李揚抱了抱。
從座位到臺上,約莫數十米的距離。他大步邁開,在閃花了眼的燈光中一路前行,舞臺高矗,似逐步登云。
“恭喜,你非常非常的優秀!”
安娜在他的臉頰貼了兩下,方把獎杯遞過去。
褚青接過,踱到臺前,站定,轉身,掃視全場。程穎不聲不響的站到他身后一米,準備即時翻譯。
底下極其安靜,都看著這位創造了歷史的年輕人。
“呃,感謝評審團,感謝觀眾…”
他剛開口,便莫名其妙的感到燥熱,伸手解了西裝扣子,露出得體的白襯衫,繼續道:
“前天,是情人節;昨天,是元宵節。這兩個日子,我們本該和最親近的人一起度過,可我的未婚妻卻一直陪著我在柏林奔波勞累。謝謝你,這個獎彌漫著愛的味道。謝謝李揚導演,他拍出了一部出色的作品。謝謝那些關注和鼓勵我的朋友,沒有你們的支持,這個冬天不會如此溫暖,謝謝!”
“哇哦!”
程穎無比流暢的把這段話譯成了英文,大家一邊拍著巴掌。一邊驚奇這個東方人的浪漫熱情。
當然,更意外的是范小爺,待他回到座位,就一把搶過獎杯,帶著泣音道:“你啥時候這么會說話了?”
“人總得進步嘛!”褚青笑道。
“嗯,你臉皮越來越厚,我文筆越來越好,我們一起進步。”程穎打了個呵欠,不咸不淡的揭露真相。
范小爺的情緒明顯處于失控中,抹了把眼淚。自言自語道:“以后我不能這樣了,你一上去我就哭,那我眼睛都哭瞎了。”
說著,她狠狠抽了下鼻子,強行壓住心思,但還死死攥著那只小熊,誰搶就干掉誰的氣勢。
褚青比較郁悶,自己都沒玩夠呢,立馬就成另一方財產了。
不提他們。那邊晚會接著進行,頒完男演員獎,僅剩下最后的一項至尊大獎。
評委會主席是個加拿大的電影理論家,親自出場頒發。結果大大出乎媒體預測:一部反映阿富汗難民生存狀況的英國電影《塵世之間》,摘得了最佳影片的金熊獎。
至此,懸念已全部揭曉。
六座份量最重的獎項,平均分給了三大洲。好萊塢兩座,歐洲兩座,亞洲兩座。正如前排那哥們所說。這是赤裸裸的地緣政治!
第53屆柏林影展,成功制造了大話題,科斯里克用他奇葩的政治思維,主導了沖突與必然,亦戲耍了所有與會者。
《盲井》雖然沒能斬獲金熊,卻拉風的刷下兩座銀熊獎,成為今晚的大贏家。
而27歲的褚青,他的名字也注定銘刻在電影節的榮譽碑上,因為他一戰就創造了兩個記錄:
柏林首位華人影帝!
亦是最年輕的柏林影帝!
市區,老友記。
這是柏林挺有名的一家中餐館,也是每年來參加影展的華語軍團的定點飯店。劇組經常在這里搞晚宴,招待記者,或開場小型的發布會。
頒獎禮結束,褚青應付完官方酒會和群訪,便想拉著小伙伴來這填肚子。然后程穎便提議,干脆請些記者來吧,還能熱鬧熱鬧,不然四個人太苦逼。
于是褚青又聯系元蕾,讓她把港臺的同行全叫上。
此次香港來了三家媒體,臺灣是兩家,一共十二個人,剛好包了間小廳。兩排長桌往起一拼,椅子分擺左右,有點教父開會的意思。
大家都不太熟,但無所謂,今晚是華人的盛事,值得慶賀。連飯店老板聽說劇組在這,都特意趕來聊了一會,當即打了八折,還贈送香檳一瓶。
雖然就著中餐喝香檳比較詭異,可眾人餓得厲害,吃的盡興,說的開心,而且避免了一些敏感的政治話題,集體扯蛋,嘻嘻哈哈的氣氛特融洽。
香港記者對他較為了解,言談間顯得很隨意,臺灣記者就矜持了些,略微客氣。
這頓飯吃到了午夜,老板延遲打烊,幫忙撤盤子布置,很快便搭了一個簡單的采訪廳。
范小爺她們躲到旁邊,褚青端著杯沒喝完的香檳,坐于長桌后,看著恢復職業面孔的一干娛記,道:“開始吧。”
大家互相瞅了瞅,還有點謙讓,最終元蕾率先問道:“青哥,你先談談感受吧,對這個結果意外么?”
“感受就是開心唄!意外么,我覺著沒得獎的時候都意外,真得獎了,全變成情理之中了。”
“那你對《盲井》干掉了《英雄》有什么看法?”
“呃,只能說《盲井》很符合評審團的口味吧。”
元蕾撇撇嘴,這貨越來越壞了,掏不出一句實話,當即閉口,把時間讓給同行。
而香港記者不太關心柏林影帝的事兒,他們就盯著《無間道》:
“無間前傳你還參演么?”
“聽說劇本已經完成了,但導演還沒通知我。”褚青把手一攤,道:“所以我不太清楚。”
“那如果你參演的話,你的片酬會漲么?”
“呵,這個,這個得看具體的投資環境。劇組有錢,我就多拿點,沒錢,我少拿也沒關系,當然得戲好。”
“第一部的發行工作進行得如何?”
“寰亞那邊什么情況我不知道,我這邊還沒啟動。”
“你們是分開做的?”
“對,分開的,各有各的渠道么,混在一起反而不方便。”
中港臺這三撥記者,問題都帶著鮮明的地域傾向。元蕾關注獲獎本身,香港只在乎自己那點破事兒,灣灣全不吊,因為他們沒啥可問的。
無論演員的榮譽史,還是整體的電影產業,他們都很自卑,想來想去,只憋出了一句:“以你現在的情況,你覺得自己還會被封殺么?”
褚青說的嗓子干疼,慢悠悠的抿了口香檳,無奈道:“大哥,我都請你吃飯了,就別哪壺不開提哪壺了。”
午后一點,南都編輯中心。
這會的報紙大多是晚報性質,不像后來早報滿天飛,報社每天的采編流程大概是:上午采訪,下午定稿、排版,之后送到印廠,傍晚發行。
所以,當一位編輯收到元蕾凌晨六點鐘傳回來的稿件時,正是報社最忙碌的檔口。
他打開郵箱,只看了一眼,抬起屁股就跑到里間,道:“主任,元蕾那邊有消息了!”
“什么情況?”
正在斟酌今天頭版新聞的楊曉培,聞言問道。
“褚青,柏林影帝!”那編輯幾乎喊了出來。
他猛地抬頭,忙道:“稿子發給我!”
元蕾算是拼了命了,她回到酒店已經凌晨三點,短短時間就寫了一篇足有三千字的深度報道,順便傳回了幾張大圖片。
楊曉培盯著電腦,非常非常的專注,讀完后,半響沒言語,過了片刻,才拿起電話啪啪按了幾個號。
“喂,劉總,有個事跟您請示一下。”
“對,都有,元蕾寫的特別細。”
“嗯,好好,我等您消息。”
他掛了電話,隨手摸過煙盒,剛要點著,忽想起這不是吸煙區。可如果去樓梯間,又怕錯過電話。
“主任,怎么樣了?”
此時,方才那編輯顛顛的湊了過來,滿臉八卦的打探進展。
“劉總在請示孫總,等著!”他沒好氣的答道。
“哦!”
那貨扒著他的桌子,繼續死乞白賴的問:“哎,您說這回成么?”
“我哪知道!”
楊曉培揮揮手,不耐道:“去去,回去工作,在我這瞎聊什么!”
“我這不是關心么,前幾次把大伙憋壞了,你看現在都換…”
那哥們正在吐槽,就聽電話聲響起,“叮鈴鈴”的似傳遍整個辦公區。
楊曉培立馬拿起來,接道:“喂,啊,孫總!”
“對對,我看過了,大方向沒什么問題,就是不清楚…”
“好!我明白!您放心!”
他說了兩分多鐘,還沒等放下話筒,就轉頭道了一個字:
“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