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盲井》這類的片子,完全是以題材取勝,與之類似的還有《可可西里》和《為奴十二載》。%,不提技術層面,它們首先在立場上就保證了絕對的正確性,那么只要導演不腦殘,拍出來的肯定是一部佳作。
就像《為奴十二載》,奧斯卡敢不把最佳影片頒給它么?
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講,此類型的電影,也算是道德和政治的雙重綁架。當然,《盲井》的劇本修改之后,便擺脫了很多“題材性”的框架,轉而挖掘出一些“人性”的深度。
將人性,放在道德與政治中加以具象化,這才是一部電影應該做的事情。
劇組的拍攝過程明顯分為兩個階段,在黑煤窯的時候,以及在河南的時候。片中大部分的井下鏡頭已經完成,還剩少許段落,準備在國營大礦里搞定,也很簡單,一兩天就能ok。
然后,便是大量的城市場景和礦區生活,約占了全片的三分之二。
褚青、汪雙寶和汪寶強的戲份,原本差不多,都算主角,但這么一改,褚青就多了百分之三十的戲份,成為當之無愧的男主角。
全體無意見,因為人家有那個實力,更何況,他還掏錢了。
他接過制片人的工作后,僅僅一周,就投了五十萬,比原先的預算還要多。李揚被搞得有點蒙,像個暴發戶一樣,這邊弄弄那邊弄弄,看啥都想改,都想要最好的。
還是包振江把他勸住,總算沒丟人現眼。
而現在,劇本擴充就意味著周期拖延,資金自然得跟上。褚青二話不說,又拎來了三十萬,再加上之前的投入。等到殺青時,妥妥得超過一百五十萬。
在全國自拍電影的平均成本才二百多萬的情況下,一部公映不了的文藝片,特么的能有一百多萬資金,簡直是神話故事。
這讓組里人感覺特得瑟,苦,大家能吃,但既然有條件,誰不喜歡舒適呢?后勤充足,思想統一。精神凝聚,至此,全劇組才有了點干事業的樣子。
不過,褚青卻十分頭痛,范小爺剛跟他大吵了一通。
或許是跑路的那幾個工作人員露的風,《盲井》經歷礦難,被人扣押,劇組散伙等一系列故事,居然悄默聲的傳了出去。
范小爺雖遠在云南拍戲。消息卻特靈通,魂兒都嚇飛了,急慌慌的給老公打電話。開始還好言好語的勸,見沒效果。又撒潑打滾演苦情戲,表示你要出了事,我就成小寡婦了,但仍然被無視。
于是乎。她就真的怒了,噼里啪啦把他罵了一頓,非常非常的生氣。
褚青也沒辦法。給她解釋,說現在安全了,不用再下黑煤窯,而且戲拍到一半,如果自己走了,那不是坑人么?
可丫頭不聽啊,就認準一個理兒,你要電影還是要我?
好嘛!因為這部戲,倆人還上綱上線,吵到原則問題了。最后誰也不讓步,只得暫時擱置,都冷靜一下。
片中有段戲,是講宋金明和唐朝陽去ktv,唱完歌,一人便摟著一個小姐回賓館開搞。
因為要裸胸,李揚只得從當地找來兩個真小姐,每人給了三百塊錢。她們平日接客才賺一百,還得分子,眼下有三倍利潤,絕對干得過。
不過,原生態是原生態了,就那個長相,呃,胖的大臉塌鼻,瘦的尖嘴猴腮,反正都挺刺激。
李揚更逗,讓褚青和汪雙寶自己挑,倆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根本沒興致,隨便蒙眼選了一個。
這肯定算激情戲了,但是對豐富人物特征有很大作用,不能刪掉。若是以前,褚青指不定還矯情矯情,盡量推了,可憑他當下的狀態,只要對戲好,捅刀子都愿意。
他本來想跟范小爺報備一下,誰知又吵架,沒來得及說就掛了。
即便他有貌似合理的緣由,可老實講,這種狀態很不好,近乎魔癥的一次次突破自己的既定底線。
不顧愛人的關心,不管彼此的承諾,妥妥一個戲瘋子。
賓館,衛生間。
褚青和那位姑娘已經脫光了上衣,下邊則穿著條內褲。
姑娘正面對鏡頭,坐在盥洗臺上,他露個側影,往前湊了湊,好像貼的很近,其實下邊還有數寸的距離,根本沒碰到。
劉永紅扛著機器站在門口,場記一打板,“a!”
話音方落,褚青就開始挺動,快速且生猛。看似激烈,他實際卻在挺肚子,一下下撞到盥洗臺的邊沿,發出啪啪啪的聲音。
而隨著動作,他喉嚨里也擠出沙沙的亢奮聲,配合畫面,顯得愈加原始粗獷。
至于那姑娘,完全是本色演出,表情特到位。
劉永紅拍了片刻,就把鏡頭轉到屋里:窄窄的小床上,汪雙寶仰面躺著,蓋著被,另一位姑娘正騎著他運動。
這段戲,沒有丁點的美感,直接,骯臟,充滿了最本能的欲望發泄,李揚要的就是那種令人心驚肉跳的真實感。
幾秒鐘后,褚青重新入鏡,一臉郁悶的搭在床邊。
“哎,你咋不弄了?”汪雙寶問了句。
“弄罷了!”
“你咋這么快咧?”
“我緊張!”他點了根煙,抽了一口又緩緩吐出,滿是男人自尊心的坍塌。
騎在汪雙寶身上的小姐,扭頭笑道:“要不大哥我幫你一下?”
“滾球吧你!”
褚青也不管賓館的木地板,張嘴就唾了一口,罵道:“媽了個逼,這一百塊錢我花得夠冤!”
他是在罵自己,掏錢找小姐,本想干了個爽,結果不給力,這又后悔錢花的冤枉。就見他歪著脖子,繼續嘮叨:“這一百塊錢,我給孩兒,給孩兒不好啊?還能多買幾本書咧!”
“瞧你那點出息!”
汪雙寶拍了拍姑娘,讓她下去,隨即也點了一根,抱怨道:“你真是掃興!”
褚青沒搭理他,悶悶的抽著煙,抬頭瞅瞅正在穿衣服的小姐,又低頭瞅瞅自己的褲襠,簡直糟心糟肺。
這一串動作,渾然天成,整個人坐在哪兒,挑不出半點突兀的地方。
汪雙寶適應了幾天,慢慢習慣了對方的節奏,可以應付一二,此刻咧開嘴,難聽的笑了幾聲。
“你雞巴笑啥咧!”他惱羞成怒,霍地起身,就要揮拳頭。
汪雙寶往后一縮,連忙擺手道:“哎,錯咧錯咧,罷生氣罷生氣!”
褚青貢獻了自己的第二次激情戲,從周公子一下滑落到歌廳小姐,落差極大,他卻沒屁的感覺。
還有那么多事得處理,沒那個哀春傷秋的功夫。
話說到河南已快十天,劇組上下越來越達成一個共識:這片子,就是大家陪著他玩!他不懂導戲,不懂編劇,不懂燈光攝影,但是能瞬間抓住不滿意的地方,叫你當場修改。
他從來不拿投資方的身份壓人,單憑著出道至今,在獨立電影中積累的經驗和見識,跟你講戲,講道理,掰開了揉碎了一點點的透徹。
起初確實有挺多人下不來臺,可過后一琢磨,人家著實說的正確。
而這會,在房間里,褚青正和李揚研究新劇本。
“你看這個設定,宋金明的孩子出車禍,我總覺得不太對。因為車禍是急癥,時間來不及,而且他沒有手機,還在礦區里,打電話都得去街邊的電話亭,那他怎么就馬上知道車禍的事了?”
他比較不客氣,直接點出自己認為不合理的部分。
李揚則琢磨琢磨,不得不予以肯定,道:“那我就改成慢性病,那種很嚴重的慢性病,需要大筆的治療費用,這樣便有時間緩沖。”
“哎,這個靠譜!”
褚青拍了下巴掌,滿是贊同,接著又道:“再看第二個,結尾的部分。”
一提結尾,他就想笑。
原版的內容,是唐朝陽給了宋金明一鎬頭,正待對元鳳鳴下手時,宋金明居然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并且成功反殺。
這太不符合邏輯了!
之前,倆人在井下殺人的時候,一砸一個準,結果輪到自己,hp卻忽然猛漲。拜托,你又不是《十面埋伏》里的章同學,可以無限原地復活。
至于李揚的新版本,他仔細看了數遍,仍舊覺著不足,便道:“這塊應該有個高潮,把前邊鋪墊的情緒全挑動起來。你現在還是一鎬頭砸死人,有點,有點平。”
他敲了敲桌子,考慮半響,提議道:“讓他們打起來怎么樣?不用工具,就兩個人在礦洞里,你一拳我一腳的。”
“呃…可以啊!”
李揚也眼睛一亮,立即延伸出具體的細節,著手修改。
于是在倆人的合作下,最終定稿的劇本,變成了這樣的情節:
宋金明的孩子得病,需要錢治療,他經過一番掙扎,決定把唐朝陽和元鳳鳴都干掉,吞掉六萬塊撫恤金。
但唐朝陽無意間聽到他的電話內容,并察覺出他的滅口心思。
結尾部分,在礦井里宋金明剛要動手,卻被對方先下手為強,幸好元鳳鳴出聲提醒,才沒被鎬頭砸到。
最后,他先干掉了唐朝陽,自己卻受傷過重,無力再動手。
元鳳鳴也感覺出他的敵意,嚇得跑到了外面,隨即便轟的一聲,礦井炸毀。
(雨天,狀態好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