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末,東京國際機場。全文字閱讀 這里較香港要冷些,但比京城可暖和多了,主要是濕度很大。褚青穿著件薄羽絨服,提著行李一出機場,就找到了似曾相識的感覺。
那年在魔都拍《蘇州河》,也是這般黏糊糊的。
話說他結束了舞臺劇公演,正想著要不要接部戲解解饞,就收到了北野武事務所的邀請,過來拍《玩偶》的戲份。
老房子著火啊,這貨饑渴的不行,誰也沒告訴,就跟女朋友知會了一聲,便顛顛的獨自前往。
“褚青桑!”
他正四處觀望,就聽有人喊叫,順著方向一瞧,見一個妹子舉著大標牌晃來晃去,似怕他看不見,還特意跳了兩下。
“哭你一起挖!”他走上前,拽了句半生不熟的日文。
“褚青桑,我會講中文的。”那妹子邊笑邊鞠躬,生得面皮白凈,長眉細眼,有種東瀛女人的古典美。
“哦,你好,你是事務所的工作人員么?”他暗道可惜,明明后面還想跟一句,敵羞吾去脫他衣來著。
“我叫長宗我部陽子,是您這些天的翻譯和助手,您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找我。”
“啊,那謝謝你了,長宗我部小姐。”
“您叫我陽子就好,我們的車在那邊,請跟我來。”她說著伸手,就要幫他拖箱子。
“哎,這個沉,我自己拿。”褚青胳膊一劃,把行李轉到左邊,婉拒了她的好意。
倆人很快到了停車位,常見的豐田型號,放好箱子,車子緩緩啟動,奔城市的另一區駛去。
“你中文說的真好。完全聽不出是日本人。”他坐在副駕駛,隨意閑聊,又忽地一怔。
啊咧,臺詞咋這么熟?就像每位店小二都會說:聽客官口音,想必不是本地人吧…
“我做為交換生在中國念過一年書,后來又在京城工作過三年。”陽子的車技嫻熟,穩且快速,跟她本身的風格相似,讓人很有種信任感。
“哦,怪不得。”他點點頭。又問:“我們這是去酒店么?”
“嗯,先去酒店安頓,您可以小睡一會,下午我來接您去見北野武先生。”
“哎,那我要是平時出門,找不到你翻譯怎么辦?”他冷不丁想到個問題。
陽子偏過頭,笑道:“如果褚青桑需要,我也可以陪您一起住的。”
“呃,不用不用。謝謝。”那貨嚇得一激靈,連忙搖頭。
妹子抿抿嘴,感覺這中國男人忒棒,體貼懂禮。身高腿長,又管得住自己的小丁丁…如果他不是陽痿的話。
車子開了半小時左右,終于停在一家酒店門前,規模不大。環境倒挺清靜的。
陽子幫他辦理手續,領房卡,直到送進屋子。又交換了電話號碼,才放心閃人。褚青略微轉了轉,第一反應就是冷,居然沒暖氣,只得打開空調吹了二十分鐘,溫度方漸漸上來。
褚青整理好衣服,隨開電視,邊看邊向女朋友報平安。
范小爺拍完《愛情寶典》,就一直沒接戲,不斷的被采訪,登雜志,拍廣告。尤其從金馬獎回來后,身價又升了一個小檔次,各種代言紛涌而至,成天忙得焦頭爛額。
好容易混過了新年,總算想起要干正事了,程穎的人脈圈子已經小有規模,打聽了一溜,成功給她敲定了新戲,《塵埃落定》。
開始有兩個角色任她選,塔娜和卓瑪,丫頭覺著卓瑪不太適合,就挑了塔娜。這種充滿地域風情的故事,她也蠻感興趣的,還買了本原著裝模作樣的讀。
當然,程穎了解老板娘的原則,事先跟片方談好,絕對不拍吻戲。而片方急于借助她的當紅名氣,加上只是個女配,戲份不重,便滿口答應。
褚青卻稍稍擔心,那片子三月份開機,在川藏交界的馬爾康縣,大雪山啊,妥妥的高原地帶,怕女朋友身子骨受不了,萬一掛了咋辦。
丫頭則表示,你特么滾邊兒去,自己壯的像頭牛…好吧,她瘦了沒幾天,現在應該胖的像只白豬。
下午,北野武事務所。
挺大的一家公司,在崗的工作人員就有幾十位,縱然日本觀眾不太待見北野武,可這老頭在亞洲電影界的能量絕對不可小覷。
陽子帶著褚青直奔一間會議室,里面沒人,便稍作等候。
《玩偶》的結構共分為三部分,從去年11月份開拍,前兩個故事已經完成大半,就剩他這個段落還沒開始。今天,算是演員們的碰頭會。
他等了片刻,就聽外面腳步聲響,接著門被推開。
陽子趕緊迎過去,鞠躬道:“你好,深田小姐,我是長宗我部陽子,擔任褚青先生的翻譯。”
說著,又一指旁邊,介紹道:“這位就是褚青先生。”
那只長得跟瓷娃娃似的小妹子,大冷天也穿著短裙和長筒靴,蕾絲邊的粉色上衣,還戴了頂帽子。漂亮是漂亮,可惜撲面而來的一股匠氣。
“您好,褚青先生。”她聲音嬌柔,特有禮貌的樣子,沒帶經紀人或助手。
“您好,深田小姐。”
倆人各自躬身,客套問候。
要說褚青在電視里,也看過幾部日劇,《東京愛情故事》、《沙灘小子》、《gto》什么的。哪會比較有印象的女星是鈴木保奈美和廣末涼子,一個元氣可愛,一個清爽干凈,都沒有殘尿感。
至于深田恭子么,倒是知道,可不太喜歡,演技爛,皮膚差,全靠化妝補,最最不能忍的,是她那兩條蘿卜腿。
此刻見了真人,偷偷摸摸往人家裙子底下一瞄,好吧,果然忒粗。
北野武還得磨嘰一會,屋子里的氣氛略微尷尬,都不熟,幸好陽子極力暖場,才沒那么冷。
深田恭子講話的表情很固定,直視,保持微笑,不露牙齒,對方開口的時候,自己很認真的傾聽…但褚青只覺著假。
就像練了千百次的面部管理,每次挑眉,眨眼,捂嘴,都流著一種穿鑿痕跡,妥妥的偶像標準化。
又等了十來分鐘,主人家才姍姍來遲。
褚青拎出備好的禮物,送給了北野武,那是范小爺特意從內地弄過去的兩盒茶葉,據說是特供。
老頭頗感意外,也挺欣慰的,吩咐助理收好。
會議內容很簡單,碰一下劇本,講講拍攝流程和要求。褚青那份是中文的,這點非常滿意,他第一次看到本子,翻了翻,大概二十場戲。
臺詞么,一共七句,還包括“謝謝”、“是的”此類短詞匯。最難的一句,估摸就是“我想眼睛看不見會更好”這個了。
老頭對他的語言能力絲毫沒過問,一個演員,如果拍部外語片就麻爪了,那趁早回家種地去吧。
這片子的周期拖得特長,因為北野武想要收錄春天的櫻花,秋天的紅葉,冬天的冰雪,以及夏日的碧海四種景色。
他拍片原本就慢,此次更變本加厲,斷斷續續的耗到現在,才完成一半。紅葉、冰雪已經搞定,櫻花還需等到三四月,而碧海么,就不用刻意排到夏天了。
日本就有現成的地方,四季溫暖,鮮花盛開,比如沖繩。
好家伙,老頭把主要拍攝地點一公布,全場振奮。
連褚青這種土鱉都挺高興的,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啊,亞洲幾個典型的又窮又想要碧海藍天的度假圣地:普吉島,濟州島,海南,沖繩。
話說北野武的電影基調,一般分兩類:暴力與青春。
《玩偶》貌似脫離了以往的范疇,看上去像部傷感的愛情片,其實,卻將暴力因素發揮到了極致。
它破壞掉了一切美好的東西,特別是人們心生期望時,啪啪的將其砸得稀巴爛。
夜里,褚青回到賓館后,洗漱完畢,就趴床上研究劇本,結果越看越郁悶。
高濃度虐心啊!
《玩偶》中每段的主人公最后都掛掉了,而且是在他們見到天堂之后,刷的一下子墜入地獄。北野武似想通過如此殘暴的方式,來表明命運的操弄和無奈。
而褚青要演的,是第三個故事,偶像與歌迷。
當紅的歌壇女明星忽然出了車禍,導致左臉毀容,甚至瞎了一只眼,從此對人生絕望,自我封閉。
某位癡心粉絲,為了拯救偶像重生,自戳雙目,變成了盲人。正當倆人沒羞沒臊準備幸福生活了,粉絲pia的被車撞死了。
褚青的角色,就是這位悲摧又勇敢的粉絲,老實講,他根本不理解日本人的設定,非但不感動,反而覺著特陰暗,鬼氣森森。
雖然次元不同,表演起來卻沒啥難度,重要的還是臺詞。
他學習的方法特笨,先問過陽子的大概發音,再直譯成漢字標注,像“土豆哪里去挖”之類的二百五翻譯。
你光學句日語很簡單,可如果用日語演戲,那就比較麻煩。你得有起伏頓挫啊,有情緒變化啊,得讓觀眾感受到你的意思啊。
所以褚青練了大半宿,翻來覆去的念著那幾句詞,就為了消除刻意的外語感,變成像講普通話那樣的自然順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