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gay么?”
褚青對著眼前這個貌似純良實則腹黑的香港記者,簡直無語。
《藍宇》展映的次日上午,關金鵬便召開了一個發布會,邀請的多是《東方日報》《成報》《明報》這些港媒。
其實昨晚放映結束后,幾家法國報紙已經簡單采訪過了。此次是專門跟香港同胞套近乎,讓他們多宣傳宣傳,畢竟電影的主攻市場還是本土。
“呃,我不是。”褚青搖頭道。
“那你為什么要猶豫呢?”那記者逮住點破綻就窮追猛打。
他眨眨眼,干脆閉口不言,算領教到職業狗仔是個什么操性。幸虧阿關馬上接過話茬,為他解了圍。
“這正是我最贊賞青仔的地方,明明不是同性戀,卻能將角色演的入木三分。我覺得這就是一個演員的功力所在,不可多得。”
記者算給他面子,放過了那貨,接著又跟阿關詳細聊了聊電影,拍攝初衷,經過,困難,和現在成功的感想。
褚青則配合的拍馬屁,什么與關導的合作受益良多,雖然過程辛苦,但能在戛納得到同仁肯定,是多么的值得巴拉巴拉。
最后,某位資深娛記例行收尾,問了句:“那接下來有什么拍片計劃?”
他方要搭話,關金鵬卻搶先道:“我正在籌備一部新片,叫《逆光風景》。張國榮和梅艷芳已經洽談妥當,青仔也會在片中扮演一個非常重要的角色。”
這次褚青是真愣了,偏頭瞅了瞅對方,忍著沒言語。
待記者稀稀拉拉的散場,他才問道:“什么時候的事啊,我怎么不知道?”
“前不久剛決定的,沒來得及告訴你。”阿關整理了下東西,笑道:“還是說你不想演?”
“想演啊。必須的!”
他略微亢奮,拜托,那可是兩個傳奇啊,甭提男二號,跑龍套都干,又問:“那準備的怎么樣了,幾月份能開機?”
“我們正在估算成本,盡力縮減,目前的數額太巨大了,根本不會有人投資。再等等。”阿關愁道。
好吧,褚青扯了扯嘴角,表示明白:就是沒準兒的意思唄。
話說想在戛納賣片,那就得搞出大場面,一般有三招:買封面,辦酒會,刷明星。
但后兩招成本較大,效果也不保靠。而且國內的明星,你擼吧擼吧湊一打送過去。人家老外都不稀罕,咖位太low。
酒會還好點,卻妥妥的燒錢,哪怕辦場普通晚宴。沒一百萬根本下不來。所以咧,買封面就成了最具性價比的宣傳手段。
戛納的場刊有兩份,《每日銀幕》和《好萊塢報道》,它們在影展期間推出每天一期的特刊。對近日的各種活動進行總結評述。
相比在國內勞民傷財辦個概念海報的檔次,能做為國際主流電影媒體的封面出現,那逼格蹭蹭的往上漲。
這些封面都是對外出售的。相當于廣告位,五萬到十萬美金不等。當然,也不是想上就能上的,雜志本身會根據片子的等級做一些篩選。
至于《今年夏天》這種窮逼,別說封面,連前五版都基本進不去,頂多吊車尾晃蕩。但是,之所以用基本,而非絕對,那因為還有個褚青在撐場。
中午時分,酒店套房。
三個姑娘并排窩在沙發里,一人捧著本《每日銀幕》傻樂。范小爺青春可,張婧初文靜雋秀,程穎大氣知性,各有各的漂亮,極為養眼。
“咚咚咚!”
忽聽外面有人敲門,丫頭顛顛過去,打開一瞧,見男朋友小臉刷白,特驚慌的樣子,奇道:“咋了你?”
“你跑這屋來了,我說沒找著你呢。”
褚青輕輕喘著氣,滿腦袋黑線,道:“別提了!剛才擱半道碰著一神經病,上來就抱住我喊,褚!ilove誘!”
“嚇死我了都,趕緊溜回來了。”他擺擺手,顯然心有余悸。
程穎笑道:“碰著個影迷有什么嚇死的,那大洋馬好看不?”
“屁的大洋馬!老爺們好不好,那大胡子,差點親著我!”
那仨姑娘頓了頓,齊齊露出詭異的表情,隨即又“噗哧”“噗哧”的狂噴。
丫頭笑得最歡實,拍了拍他肩膀,幸災樂禍道:“你起碼不用擔心沒人了。”
褚青懶得理她,瞧了瞧,問:“哎,李昱呢?”
“她去收場刊了。”張婧初道。
“收那玩意兒干嘛?”
程穎鄙視道:“撕下來夾咱們宣傳冊里啊,這都是免費廣告。”
他一頭霧水,上前拿起女朋友那本,邊翻邊道:“什么亂七八糟的,說點我能聽懂的。”
“自己看!”丫頭道。
“我也看不明白…”他嘟嘟囔囔的繼續翻,待到第四頁的時候,猛地停住,字不認識,照片卻清楚得很。
好家伙,足足半個版的文章,全是介紹《藍宇》的。
那照片拍的視角特好,是他站在臺前,被一群影迷包圍,關金鵬稍稍靠后,正滿臉欣慰的看著他。
“嘖!”
褚青也咧開了嘴,虛榮心嘛,誰都有,瞬間一本滿足。又指著上面的文字,問程穎:“這都寫的什么?”
“來,我告訴你!”
范小爺一把搶過,跟背誦很多遍似的,張嘴就道:
“雖然電影節只進行了三天,但并不妨礙我把《藍宇》稱作,所有參展影片中最棒的一部。”
“我感到非常惋惜,因為它僅僅是部參展電影。”
“關金鵬以他一貫的細膩風格,講述了東方式的同情故事。在邏輯和敘事方面缺點明顯,但片中演員的精彩表現,亦足夠令我們驚嘆。”
“繼去年的《站臺》之后,褚又帶來了一部優秀作品。”
“由褚擔任制片的另一部電影《今年夏天》將于13日上映,他接受采訪時表示,無比期待。”
如果說,看《藍宇》還算一次比較愉快的經歷,那么看《安陽嬰兒》就純屬苦逼了。
導演雙周單元是法國導演協會搞的東西,特呂弗和戈達爾老爺子沖冠一怒的結果。它不隸屬于戛納影展,完全評選,雖然態度專業,門檻卻低,觀眾隨便看,沒任何限制。
可即便如此,除了骨灰級的影迷有興致入場瞧瞧,其他人半點好奇心都欠奉。
你想啊,由一幫子法國導演選出來的電影,那特么是人看的嘛?
此時,能容納數十人的小放映廳里。熒幕上,正翻滾著喪心病狂的長鏡頭,動不動就跑出畫面的人物,吵吵嚷嚷的真實噪音,以及陰冷灰暗的電影色調…
而底下的觀眾,包括導演,影評人,資深記者和資深影迷。一個個水準極高,眨都不眨的盯著,居然還興致勃勃的,不時低聲討論討論。
反正褚青佩服得夠夠的,人家的樣子,就像從灰石礦中刨出塊金子來,壓根不是同等級的。
他是認為自己沒啥藝術覺悟了,已經盡力睜眼,可還擋不住昏昏睡意。只礙于汪超在旁邊,才強撐著精神。
倒不是片子爛,而是這種風格,在《小武》和《站臺》里嘗試得要吐了,重復再重復。當初接的時候,就為了那幾萬塊錢片酬,根本也沒啥感情。
最蛋疼的,方力那家伙明顯被汪超搞煩了,還是16mm的版本,都沒轉成35mm,畫質渣的一比。
虧得片子很短,陪著看完,又陪著參加記者會,答了幾個似是而非的問題,便全程圍觀。
唯一有點樂子的,丫又看到了《每日銀幕》的記者,是個戴眼鏡的小哥。《藍宇》也是他做的采訪,因為把自己一頓夸,印象自然大好,倆人偶爾對個眼,還逗比的擠擠表情。
記者會結束后,汪超以此生無憾的態度告別了戛納,于夜色之中,匆匆乘上了回京城的飛機。
但褚青今天的行程還沒完,晚上還得帶著女朋友,參加那勞什子的“香港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