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西三環。
一座高架橋下,車堵的嚴嚴實實,喇叭不停的響。褚青拉著王燕從一輛出租車屁股后面穿過去,跑到人行道上。
“怎么搞的你?鬧什么鬧?”
他一身交警制服,指了指橋下繼續苦逼的車流,嚴肅道:“你看看,多危險!整個道給你堵了!京城的道能隨便堵么?”
王燕扎著齁土齁土的雙馬尾,橘色無袖毛衣,背著個雙肩包,還挎著把吉他,一副鄉下小白花進城的樣子。
她微微低頭,弱弱道:“我撿麥高。”
“什么麥高?”
“麥高!”王燕抬頭,眨著眼睛賣萌,興奮道:“你不知道啊?麥高!”她舉著一盒被車壓扁的磁帶,上面印著郭滔就是石頭他爸的人頭,道:“天皇巨星麥高,你不知道?”
她仰著那張清水臉,一點妝都沒化,皮膚很白,眉目秀氣,就是抬頭紋深了些。
褚青道:“什么麥糕米糕的!外地來的吧?”
王燕嘟嘴點點頭,道:“是。”
“不知道怎么過馬路,跟著大家走。”褚青一揮手,道:“去吧!”說著轉身閃人。
“知道了。”她又弱弱的結尾。
“過!”夢季喊了一聲,笑道:“青子,辛苦!”
褚青摘下大蓋帽扇了扇風,道:“我說導演啊,以后再有戲,給我安排個老總吧,擱屋里不用怕被車撞,還能吹空調。”
“有那好角我還想演呢,那邊領盒飯去!”夢季掃了掃身后,懶得搭理他。
褚青撇撇嘴,昨兒一個電話被他忽悠過來,說是開了部新戲,幫忙客串個路人。這種事。一般都推拒不了,大早上巴巴趕過來。剛才堵車那場戲,不是劇組調度,那可是真堵車,就為這個鏡頭,足足等了一上午。
他拽著王燕在里面七拐八拐的時候,攝影師就舉著機器跟在旁邊,不小心還刮了人家一后視鏡,賠了點錢。
話說在6月底,還珠二就已經播出了。想去年第一部橫掃同期時。全國平均收視率達到了47,當時不少人立FLAG,預測十年內無人能超,結果幾個月后就被爆掉了。光是京城一地,還珠二的收視率就飆到了57,湘南更是突破60。
對四大主演來說,無非就是鞏固了一下人氣基礎,真正得到益處的是王燕、劉丹、朱虹嘉這些新加入的角色。
而金鎖和柳青這二位,在戲里半真半假的膩膩歪歪。也意外的治愈了無數玻璃心,尤其是拜堂那集,真真的好評如潮。一個溫潤如玉,一個含羞似花。移步,搭手,對拜,鴛鴦蓋頭被風掀起一角。露出范小爺的紅紅唇邊。
這一絲柔情,在全劇都很浮躁的基調中,特別是跟另外兩對逗比情侶一比。顯得平緩又溫暖,更得成年人青睞,兩口子居然收募到了很多三十歲以上的中年粉。
由于褚青的戲份比第一部多了許多,總算有人開始忽視掉那張面皮,注意起他的演技。懂行的看細節,看情緒;不懂的看熱鬧,看感覺,總之最后都歸根到一個印象,舒坦!
他現走在街上,偶爾也會碰到影迷過來要簽名,心里也頗為感慨,終于從個三線小演員晉身到了三線巔峰…
好吧,其實還是三線。
與此同時,褚青專門去湘南探班的新聞也被挖了出來,他們那點小愛情到此刻才在全國范圍內曝光。
至于范曉天和夢季這二人組,拍完豬八戒后,正趕上還珠二熱播,便想借借東風,速度極快的敲定新劇本,又拉來大火的王燕擔當主角。
這倆貨,你可以鄙視他們的節操,但不能否定那份狐貍般的商業嗅覺。拿夢季來說,丫直接就擺明車馬:我就一商業劇導演,我就看中兩條,一個收視率,一個播放時段。八點播的能賣到三萬塊錢一集,十點播的只能賣一萬,所以,甭跟我談什么藝術價值!
他知道拍什么題材的劇一定會火,并總能搶占先手。
這部新戲叫《明星制造》,最大的賣點,就是滿足了老百姓對娛樂圈那點子秘聞的偷窺欲。除了王燕外,還實打實的找來像井岡山、瞿影、小桃紅一票明星客串,讓這種揭秘的感覺又真實了幾分。
褚青也成了他們中的一個,這會正坐在椅子上捧著盒飯大嚼。這貨已經吃了一盒了,本來七分飽,可吃可不吃,猶豫了兩秒鐘,還是決定再來一盒。
“吃著呢!”
王燕也拎著一張椅子湊了過來,手里拿著盒飯,這么些客串的,還真就跟他能說上話,畢竟在一個劇組呆過。
“你不熱啊?”褚青瞅她還穿著那毛衣,不由問道。他比她小兩歲,說起話要隨意一些。
“還行,倒是辛苦你了啊,大熱天還跑過來。”她揪了揪領口,掰開筷子,聲音里帶著特有的那種軟糯。
“哎,我還一直想謝謝你呢。”
“謝我什么?”
“謝謝你多照顧我們家那個啊。”他笑道。
“啊,沒事兒,兵兵那丫頭挺討人喜歡的。”王燕連忙擺手。
拍還珠二的時候,她送范小爺回了次家后,就覺著這小姑娘特不容易,平時在片場經常給她帶好吃的。倆人雖然沒有對手戲,空閑時候卻不時擱一塊聊聊天。
“最近忙什么呢?”她吃著飯,隨口問道。
“呃,想開家飯館。”褚青略微郁悶,這段時間誰碰著他都問“忙什么呢”,他還老得回這一句話,開始還行,說多了就有點到處顯唄的意思。
“喲,到時候告訴我啊,我得去捧場。”王燕笑道。
“嗯,一定一定。”
他點頭道,利索的消滅掉盒飯,腦袋里忽然一閃:你說開張的時候,要是把還珠這幾只都弄過去撐場,那得是什么效果?
褚青從湘南回來后。跟范媽通了次很長的電話,她對自家女兒胳膊肘往外拐的行為已經無力吐槽,好在還不算倒貼,是正常合伙。而且也基本相信這小子的品性,不會坑了閨女就是。
范媽這陣子到處飛,幫女兒洽談戲約,本來剛回膠東想歇段兒,一聽這事,心里著急,立馬又飛來京城。天生的勞碌命。不過誰讓丫頭才十八歲,小屁孩一枚,真要找她張羅,那就是添亂。
這貨以前雖然有家修鞋店,但那是老爹掙下來的,跟他半毛錢關系都沒有。這回可是從無到有,搞起來才知道有多麻煩,還好有范媽幫忙,她做生意更有經驗。
倆人跑了不少店面。都不太滿意,最后相中兩家。一家小點,能擺個十來張桌子,價錢便宜。另一家是兩層。地段也不錯,租金卻翻了三番。
這跟任權的情況不一樣,任權哪會剛畢業,覺得拍戲沒啥發展。才想著做點生意,加上本錢也不多,所以盤了家小鋪子。褚青現在大小也是個明星。還有女朋友的名氣加成,心里更有底,考量一番,還是租下了那個二樓。
到拍完紀曉嵐為止,他手里剛好有二十萬,跟范小爺每人拿出十五萬,算本金。還特意簽了個合伙協議,白紙黑字,利益關系寫得明明白白。
范媽清楚他的意思,倒很欣慰,也不矯情,幫女兒收好。
店面選定,剩下就是跑手續,找人手和裝修,一件比一件繁瑣,就是個累。
“呵…”
他抻了個懶腰,倆胳膊伸的老長,不遠處的幾個人很不爽的盯了一眼,丫連忙端正坐好。
今天是最后一天課,然后就是演大戲,再然后就跟這學校拜拜了。那大戲排的簡直慘不忍睹,定角的時候他正在外邊拍戲,不用上去遭黑。但課得來上,怎么說也度過了一年時光,還是有點留戀的。
上下午的課,中午沒地方去,又跑來圖書館。隨便找了本書,發現根本看不進去,索性趴桌子上睡覺。
他頭回感覺不拍戲的時候也能這么累,白天東跑西顛的就罷了,連晚上睡得也不踏實。不過剛才這一覺倒很充實,精神都振作了些。
他捻了捻被壓卷邊的書頁,看看時間,還有點空余,就靠在椅背上四處瞄人,一副屁也不會光在考場上看風景的學渣范兒。
“你干嘛呢?”
這時有人走了過來,坐在對面,輕聲問道。
“咦,挺長時間沒看著你了。”褚青一樂。
張靜懷里抱著本書和一個筆記本,放在桌上,道:“我拍畢業作品呢。”
“喲,張導!”褚青笑道,他們倆就像那種比一般人熟點,比好朋友又差點的關系。
這姑娘臉上總是一汪水,死靜死靜的,不太輕易流露出自己的感情,聽他沒正經的打趣,也不過抿抿嘴,問:“你最近…”
“哎!”褚青馬上打斷,扭了扭脖子道:“可千萬別問我忙啥呢,我夠夠的了。”
張靜眨眨眼,低下頭翻開書本,不說話了。
“呃…”他可能也覺著自己語氣不太好,又補救道:“你畢業有啥打算?”
“沒。”
“回閩南么?”
“不。”
“留京城發展?”
“嗯。”
他撓撓頭,被堵得很心塞,往她手里的書瞄了一眼,不由奇道:“咋還看上英語書了?”
張靜總算抬頭,道:“我剛在二外報了個補習班。”
褚青笑道:“挺好,你這是打算往國際發展啊。”
這貨吐槽就是狗改不了吃屎,她細長的眼睛瞇得更加細長,一手托著下巴,忽道:“哎,我改名了。”
“啊?”他愣道。
“叫這個。”她在筆記本上寫了幾個字,推到他跟前。
褚青的臉瞬間變得很苦逼,道:“你能不能別叫這個名?”
“為什么,不好聽?”這回輪到她愣道。
“不是,我怕你告我。”
張靜對他的腦洞簡直無奈,只好問:“那你說我該叫什么?”
“嗯,這個咋樣?”他裝模作樣的想了想,擠出少得可憐的詞匯量,也拿筆刷刷寫了仨字。
“張靜楚…”
她微微郁悶,道:“多難聽啊!”
“我想不出別的了。”那貨一攤手,特無辜。
她嘆了口氣,道:“那我把靜字改一下,叫這個吧。”說著又寫,然后展開來,上面娟秀的三個小字:張婧初。
(著涼了,狀態不太好。順便征集夫妻店的店名,會賓樓神馬的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