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關于神書的毀滅與守護之戰從阿房宮大門一直綿延到中心地帶,隨時都有人在死去,隨處都有戰斗在發生。
除去那近名魔族精銳之外,今日來此的十位魔族頂尖戰力,其中有半數都陷入了圣宮門口的混戰中,除此之外,花谷被寧老板拖住了,花非和二祭司即將把錢夫人擊殺當場,但錢夫人畢竟還沒有敗。
因為在,在那道美麗而致命的彩虹升起的同時,錢夫人終于及時誦出了《念奴嬌―赤壁懷古》的下闋。
雖然雙方的差距仍舊非常大,但錢夫人依舊為其他人爭取到了最寶貴的時間。
她希望剩下的人能夠成功在神書之前阻下花雕與大祭司的腳步。
可惜,卻來不及了。
因為同一時間,花雕與大祭司已經站在了神書的面前,抬頭仰望著那另世人敬畏的八塊黑石,心神激蕩。
自134年前神書降世以來,從未有一個魔族人能夠踏進阿房宮,但今天,他們做到了。
可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花雕卻突然開口道:“再等等。”
大祭司看著不遠處洶涌而至的人大軍,沉聲道:“時不待我,再給他半柱香的時間!”
說完這句話,大祭司衣袍微微一擺,浮空而起,輕輕抬起了雙手。
下一刻,如煙花一般繽紛燦爛的各色才氣,各式戰,就這么在空中碎了,于一眾人類人的身前,仿佛出現了一道看不見的壁壘,將他們攔在了神書之前。再不得進寸步。
而花雕則面色急切地看著遠方的天空,心中默默計算著時間。
他在等什么?
大祭司口中的那個“他”又是誰?
答案很快就揭曉了。
于人群之中,突然盛開了一朵朵燦爛的白蓮花。花瓣的色澤透亮,花香惹人陶醉。雪蓮自遠方侵襲而至,就像是在地上鋪了一層白色的長毯,一道人影漫步踩在蓮花花瓣上,翩然走來,于瞬息之間,就越過了人群,輕而易舉地穿過了那層透明的壁壘,來到了花雕身邊。
花雕皺緊的眉頭終于舒展開來。急聲道:“還有四分之一柱香的時間,你要抓緊了。”
男點點頭,認真地對花雕說道:“多謝。”
這聲謝不是敷衍,而是出自于他的真心,因為他很清楚,花雕是真的把自己當兄弟,當成了一個忘年交。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今天能夠站在這里,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他雖然曾經被認為是四大才的候選人之一,但實際上。在他的那一屆十國聯考中,他并未取得榜前甲,也就此與圣宮神書擦肩而過。卻不曾想,這么多年過后,他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看到神書,卻是得益于魔族人的庇護。
或者,更準確的說,是源自他與淺夏的情意,以及與花雕的情義。
情意與情義,同音不同字,便代表了兩個截然不同的意義。
因為淺夏的堅持。所以他能夠以一個人類叛徒的身份走進圣宮,因為花雕對他的承諾。所以在剛才并沒有在第一時間摧毀神書,而是在如此緊迫的局勢下。給了他一個參詳神書的機會。
哪怕只有四分之一柱香的時間。
在大半年之前,因為寧青冰的一曲絕唱,感天動地,讓他心有所悟,一舉破鏡成就了翰林之位,但至此之后,他的修為便再無長進。
直到今天,他來到了神書之前。
他舉目看著那傲立于天地間的神書黑石,伸出了手,輕輕觸摸在第一塊神書的石壁上。
即刻間,一條碧綠的藤蔓從他的手心延伸出來,很快便爬滿了整座神書碑,然后繼續向后蓬勃生長,觸及到了第二塊神書的一角…
時間就在那些藤蔓瘋狂生長的同時,一分一秒地流逝著,很快,全部八塊神書黑石都已經連成了一片,統統變成了代表生命和希望的綠色。
八朵純白的雪蓮盛開在每一座神書的頂端,迎著寒風,驕傲地俯瞰世間。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又一道人影姍姍來遲,邁步走進了圣宮的大門。
老管家,衣威泊到了。
他并沒有直接參與這場大戰,因為沒有必要,他之所以會來此,只是為了防備一些不應該發生的意外。
他慢步向前走去,就像是一個悠閑的游人,在參觀這座人類歷史上最偉大的建筑。
這幅與場內戰火格格不入的面頓時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于是不少人紛紛激起了戰,向衣威泊轟擊而去。
對此,衣威泊絲毫不以為意,他只是輕輕展了展衣袍,便將所有的攻擊都隔絕在了自己身體的一丈開外。
沒有任何一道戰能進入這個距離,也沒有任何一位人能踏入這片區域。
有幾位身兼武道劍技之人,試圖與這個突如其來的敵人展開近身廝殺,可剛剛等他們來到衣威泊身前一丈,便紛紛痛苦地倒在了地上,甚至有好幾個人直接化成了一灘尸水!
衣威泊看都沒有看他們一眼,而是自顧自地走著,不斷贊嘆著人類年前的建筑工藝。
“不愧是泥圣木圣合力打造的宮殿,果然不同凡響,可惜啊,今日之后,此處注定將被毀于一旦了…”
搖搖頭,衣威泊似乎面露惋惜之色,然后他看到了還在拼死掙扎的姚一川。
“嗯?當今人類半圣竟然已經強到這種程了嗎?倒是讓人意外啊!”
說著,衣威泊輕輕抬了抬手,一縷灰線便朝著姚一川悄然襲去,慢慢纏上了他的腳踝。
一聲慘呼驟然自空中響起。
衣威泊淡然一笑,重新收回了目光,腳步未停,繼續向前走去。
很快,他便看到了手執一根拐杖的寧老板。
“這便是夏夏說的那個瘸?嗯。的確有些不凡之處,竟能扛住花谷的橫掃千軍,對人類半圣來說。倒算是很難得了。”
言罷,衣威泊又一次抬了抬手。于是一陣惹人心醉的香氣朝著寧老板鋪面而去,他的手臂終于開始劇烈顫抖起來,一抹暗綠逐步爬上了他的臉龐,讓他體外的金色才氣開始劇烈震蕩起來。
下一刻,寧老板目色駭然地看著頭頂的血浪向自己急速墜下,卻再也沒有辦法抵擋。
衣威泊踱著悠閑的步,自花谷的血色將旗中穿過,就像是非常隨意地撩開了一道幕簾。然后看到了更加寬廣的風景。
“唔,想必那就是那位面容悲苦的老婦了,竟然能以一敵二,真是越來越讓人驚喜了呢。”
這一次,衣威泊沒有動手,因為他能看得出來,錢夫人已經是強弩之末了,最多二十息左右的時間,便會死在花非和柔花的聯手齊攻之下。
既然如此,就不用勞煩他老人家費心了。
接下來。便終于要見到神書了。
念及此處,即便是衣威泊,也覺得心頭有些激動。
他不是沒見過神書。因為當初魔君大陣的陣樞材料,便是神書的最后一頁,可那個時候,在那一頁神書之上,已經被抹去了所有的痕跡,所以衣威泊從未見到過真正的,完整的神書。
現在,他可以大開眼界了。
衣威泊將雙手輕輕負于身后,穿過那擁擠洶涌的人潮。來到了大祭司和花雕的面前。
而在他的身后,已經沒有一個活人了。
大祭司與花雕均為之一愣。恭聲道:“管家大人!”
衣威泊微微頷首,就像是一位來視察民生的官員。踩著清幽的步,終于看到了神書的全貌。
花雕目色凜然,問道:“您怎么來了,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衣威泊看著那披著碧綠色外衣的神書黑石,搖搖頭道:“沒什么,我只是不想錯過這個重要的時刻,或許,親眼見證神書的坍塌,也是對其的一種尊重吧。”
以大祭司的智慧,當然聽出了衣威泊在話中有所保留,但他并沒有細究,而是點頭道:“如此也好,有了您的幫助,想必事情會順利很多。”
衣威泊笑道:“既然如此,那便不妨讓沈木再多看一會兒吧。”
“是!”
此時的沈木并不知道衣威泊就站在自己的身后,他全部的心神都已經沉浸在了神書的玄奧當中,對于他來說,這樣的機會只有一次,所以絕不容許有絲毫的錯漏!
唯一有些遺憾的是,他的時間少了。
如姚一川這些人,在圣宮中待了一輩都沒有將神書研究透徹,哪怕是蘇這樣的天縱奇才,也足足在圣宮里面停留了數月之久。
可沈木卻只有不到一炷香的時間。
他能看到什么?又能從中悟到什么?
時間緊迫,沈木沒有辦法將神書的全部內容都記在腦中,所以他只能選取那些與自身位相關的東西來進行感悟。
或者更準確地說,他的心神只能放在與花道相關的內容上。
好在,沈木絕非資質平庸之輩,他在御書境的時候就已經被列為四大才的候選人之一,而之后更是比禹墨蘇孟云等人搶先一步破鏡,成為了人類年輕一輩最快從御書晉升翰林之人!
雖然他早就已經背叛了人類,但這仍舊不能否認他在道修習之上,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天才!
而今日沈木也沒有辜負淺夏花雕和衣威泊對他的期許,更沒有辜負自己那卓越的天資。
便在下一刻,一道湛藍色的才氣自空中翩然降下,灑落在沈木的肩頭,如一塵不染的天空一般明亮。
見狀,花雕眼中喜意大勝,上前一步,將早已準備好的聚氣珠放到了沈木的腳下,于是更加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
便在那道藍色光柱之后,一道紫色光柱一道金色光柱接連墜下,將沈木包裹在內,浩瀚的圣意于神書前急速蕩開,劇烈的才氣讓花雕等人險些睜不開眼睛。
沈木竟然在一時間完成了從翰林位到半圣的飛躍!
他不是魔族人,不可能有如此之快的晉升速,他不是蘇,沒有于中的年參悟,那么他何德何能,能夠創造出這番奇跡!
當然是依靠他腳下的那枚聚氣珠。
那不是寶,而是魔族年前專門針對天降才氣所打造的神器!
可助人在同一時間連破境!
否則的話,二十五年前的北固山,徐煥之并不是血脈純正的魔族人,憑什么能夠在一日之內成就半圣?
可惜的是,聚氣珠沒有辦法讓人直接成就圣階,否則的話人類在年前就敗了。
而且更加重要的是,一枚聚氣珠只能使用一次,以其鑄造材料的稀有,當初屠生總共也就做了五枚出來。
有兩枚在圣戰中便流失了,最后落在衣威泊手中的,只有枚。
在他逃往南疆妖域之前,把這枚聚氣珠分別給了花雕大祭司,以及佑生。
在圣戰之后的十年間,一枚給了洛蒹葭,一枚給了徐煥之,而這最后一枚,則在今天給了沈木!
無疑,沈木是幸運的,他抓住了最后的機會,終于在最后一刻,獲得了半圣位!
片刻之后,沈木身上的才氣光柱漸漸消散,而他也將手掌慢慢收了回來,轉過身,看著眾人,行了一禮。
“有勞了。”
衣威泊輕輕點了點頭,開口道:“時間不早了,遲則生變,現在,動手吧。”
隨著衣威泊一聲令下,花雕和大祭司的眼中都閃過了鄭重之色,然后他們一人揚起了手中的戰旗,一人舉起了雙手,將體內的磅礴魔氣毫無保留地向神書轟擊而去!
姚一川倒在血泊中,整張臉都已經變成了死灰色,胸口被鑿穿了一個拳頭大小的血洞,而里面所流淌的已經不再是鮮紅,而是墨綠。
他的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
但這并不是最可怕的,更可怕的是,他聽到了一道驚天動地的悶響,傳遍九霄。
于是他慢慢閉上了眼睛,一行濁淚自他的眼角劃落,苦澀,而且絕望。
寧老板在血浪中奮力掙扎著,體內的血液正在急速流失著,他的意識逐漸模糊,他的呼吸越來越困難,但他始終沒有放棄生的希望。
直到他看到一片碎石被轟至空中,又如黑色的煙火般急墜而下。
他知道,已經沒有希望了,一切,都結束了。
他慢慢放松了身體,朝著血浪中沉了下去,與這個世界做了最后的告別。
錢夫人手里面的烏木簪已經斷了,她的身體被那道彩虹從腰部斬成了兩段,但她還沒有咽氣,因為她想看到最后的結局。
卻不曾想,原來一切早已注定。
她笑了笑,卻顯得比以前更加悲苦,她仰望著這片不被命運所眷顧的蒼穹,知道自己再也沒有機會報答詞圣的恩情了。
她心中想著:“原來,這便是死亡的味道嗎…”
隨即輕輕合上了眼,釋然而辭。
天圣歷134年秋,庇佑了人類世界整整134年的神書,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