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知道華叔去了哪里,但可以肯定的是,今天他并沒有出現在圣城中,見證自家大小姐考得榜前三甲的榮光。
至于唐吉,也早就已經醒來,并且離開了圣城外的那片雪林,可他卻沒有回到圣城,而是落荒而逃。
事實證明,他的這個決定,是非常正確的。
“從這里的痕跡來看,那個魔族人走得非常匆忙,難道是被我們驚跑的?”寇乃馨看著地上那片凌亂的雪痕,忍不住皺緊了眉頭。
在她的身旁,除了沉默寡言的妹妹寇乃寧之外,還有那位釋悲大師。
聽得此言,釋悲大師輕誦了一聲佛號,搖搖頭道:“我有些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這里的確有饕餮所留下的魔氣,而且從地上的血跡來看,它應該是再次進食了,所以我能感覺到,這畜生似乎是變得更加強大了一些,可是…”
說到這里,釋悲大師似乎是猶豫了一下,隨即有些不確定地說道:“可是你看這里所留下的腳印,最后離開的,似乎卻并不是饕餮!”
釋悲大師與寇氏雙姐妹追擊饕餮圣獸已經有小半年的時間了,所以他們對于饕餮化身人類時的腳印非常熟悉。
這兩日圣城外并沒有降下大雪,所以地上的腳印非常清晰,以釋悲大師看來,最后離開此地的應該并不是饕餮才對。
面對釋悲大師的疑惑,寇乃馨忍不住笑道:“所以說我的判斷才是正確的,當日出現在這里的除了饕餮和被它當做食物的人類之外,應該還有一個魔族人!”
“從打斗痕跡來看,那饕餮顯然是遇到了難纏的對手,甚至可能受了傷,所以最后才會被魔族人同伴救走,大師您仔細感受一下,在它們離開的方向,除了饕餮的魔氣之外,很明顯還有一種別的氣息!”
釋悲大師對此不置可否,只是輕輕嘆道:“第三個人嗎…”
不得不說,至少從眼前的情況看來,寇乃馨的解釋是最合理的,但不知道為何,釋悲大師卻總覺得事情沒這么簡單。
因為這個解釋有一個非常明顯的漏洞。
那便是誰能夠有本事傷到饕餮?
如果是普通的半圣,在單對單的情況下,肯定是沒有這個實力的,如果是圣者,那么饕餮恐怕連逃走的機會都不會有。
而且更重要的是,此處所留下的才氣波動的痕跡,也著實太弱了一些。
其實,令釋悲大師更加疑惑的,還是饕餮此番現身的動機,可是他卻沒有把這話挑明,而是留在了心底,暗自揣測。
然而,還不等釋悲大師進一步地思考,便突然感受到了自遠方圣城所傳來的圣威,令他不禁思緒一滯。
那是在蘇文等人進入阿房宮之后,圣城十位主考官在向人族十國正式公布榜前三甲的名單。
“十國聯考結束了。”寇乃馨遙望著圣城的方向,喃喃而道。
釋悲大師雙手合十,面色平靜地說道:“不知今年的三甲之名,到底花落誰家呢?”
相比于寇氏雙姐妹和釋悲大師,人族十國收到這個消息的時間要要晚了一刻鐘左右,當那一縷攜帶著圣威的金光灑到濟國朝暉書院的時候,竹海深處的那扇竹門,終于又一次打開了。
竹屋的主人慢步走了出來,與朝暉書院的一眾師生一起,聽到了空中所響起的那三個名字。
那三個同屬于衛國的名字。
然后,竹屋的主人于數十年來第一次,離開了竹海,當他再度現身的時候,已經來到了濟國的皇宮禁院之內。
來到了濟國于世俗界最有權利的那個男人身邊。
見得竹屋的主人前來,龍椅上那個老態龍鐘的男人似乎并不覺得吃驚,畢竟在這之前,他也已經收到了本屆十國聯考榜前三甲的名單。
“如此看來,蘇先生是已經決定了?”
竹屋的主人,自然也就是朝暉書院的院長,竹圣蘇轍,但此時濟國國君對他的稱呼卻有些奇怪。
即不以世俗的身份稱其為卿,亦不以文道之規稱其為圣,反而叫他蘇先生。
對此,竹圣蘇轍并不是太過在意,他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說了三個字。
“出兵吧。”
令人意外的是,龍椅上的濟國帝君既沒有立刻執行圣者意志,也沒有表示自己的擔憂,而是微微嘆了一口氣。
“當年那件事情…”
蘇轍沒有讓皇帝說完,便再度點頭道:“此事已經得到了大兄的確認,應是無誤的。”
聽得此言,皇帝的眼中驟然閃過了一絲喜色,但隨即就變成了深深的疑慮。
蘇轍看在眼中,知道對方在擔心什么,淡然而道:“我已經讓人把婚書送往翼城了,我想,應該沒有人會拒絕這番誠意。”
皇帝身形一震,忽的想起了之前空中所響起的那個名字,事到如今,他終于明白了那是為什么。
念及此處,皇帝的心中雖然有些不愉,但臉上卻是笑意連連:“如此,甚好。”
于是在一個時辰之后,濟國大軍齊集于邊關項城,軍中有普通將士,也有來自朝暉書院的一眾師生。
雖然戰前的準備已經歷時了數月之期,雖然在一個時辰之前,接連響起的三個名字讓所有人都感到無比的震撼,可是,當一列又一列的隊伍整裝待發,戰鼓長鳴的時候,所有人都感到了一種不太真實的感覺。
而且最關鍵的是,絕大多數人的心中,都忍不住藏了一絲疑惑。
為什么,我們要出兵去幫助那個遠在千里之外的,與我們毫無情誼的陌生國度?
沒有人知道答案,至少現在沒人知道。
懷抱著這樣的疑慮,軍隊沉默地離開了濟國的邊關,千里迢迢,朝著內戰戰火最先會燃燒到的地方,疾馳而去。
濟國沒有向任何一方宣戰,卻駭然出兵的消息,很快便傳遍了整個人族疆土,而那個立身于汜水關外營寨的男人,自然是最早得知此事的人之一。
此時的他正坐在主賬之內,周圍燃燒著熊熊火盆,身前跪坐著三國聯軍的各大將領,場間的氣氛顯得有些凝重。
因為,這是自聯軍集結雁蕩山之后,滄瀾皇所舉行的第一次軍事議會。
說是會議,其實場中的所有人,都只是在等待滄瀾皇的那一聲號令。
他們都知道,今天便是十國聯考結束的日子,而滄瀾皇曾經說過,一旦十國聯考結束,便是內戰爆發之日,所以他們每個人的神色都顯得格外的肅穆。
戰爭不是游戲,而是鮮血和死亡鋪成的道路,內戰在即,而他們將是這一刻的見證者之一,任誰也無法輕松起來。
或許在一開始起兵聯軍的時候,所有人都認為即便衛國頑固抵抗,甚至與慶國聯盟,也不堪一擊。
他們將會取得一場摧枯拉朽的勝利。
但這樣的想法,已經隨著等待十國聯考結束的過程中,漸漸有些動搖了。
原因很簡單,因為唐國向他們宣戰了。
但是必勝的信念,仍舊留存于每個人的心中,因為他們集結了人族最頂尖的兩大文道強國,與唯一一個武道強國的力量,哪怕與衛、唐、慶三國正面交鋒,也有絕對的底氣來打贏這場仗!
可是,如今濟國也起兵了。
雖然這個消息絕大部分人都還不曾知曉,但滄瀾皇卻知道,而且他很清楚,濟國的立場到底是站在哪一邊的。
在這樣的情況下,正如王陽明大學士所說,如果滄瀾皇是個聰明人的話,就會發現,此戰他即便是勝了,也絕對是慘勝,所以他最好的選擇,便是退兵,然后等待下一次的機會。
局面之所以會變成今天這樣,完全是出自于滄瀾皇對于戰機的刻意延誤,如果他自兵臨汜水關下那一刻開始,就下令攻城的話,或許一切已經是另一番景象了。
換言之,如今衛國的一線生機,其實是滄瀾皇給的。
為此,他甚至以一己之力,壓下了來自三大盟國,甚至于天瀾書院所給他施加的壓力。
這樣看起來,滄瀾皇似乎并不是一個聰明人,但卻沒有人知道,他真正所等待的,便是這一刻。
他在等著濟國出兵!
若不勢均力敵,血骨累累,又怎能以紫金才氣加身,鑄無上圣威?
不論是百年前的圣戰,還是當初與妖族的決裂,都從未出現過一面倒的碾壓之勢,機會只有一次,滄瀾皇當然要把這個局,布置得盡善盡美。
如今,濟國如他所愿出兵了,十國聯考也已經結束了,那么,這場注定將會被載入史冊的戰爭序幕,也終于可以緩緩拉開了。
便在眾人凝重的目光之下,滄瀾皇自主位上慢慢站起身來,然后一語不發地走到了賬簾之前,抬起手,將那厚重的布簾掀開了一個角。
清冷的晨風隨之倒灌而入,吹得帳內的火光劇烈擺動。
下一刻,滄瀾皇一手握住了腰間的佩劍,一手將布簾高舉過頭頂,將目光掃過帳內的每一位將軍,淡然而笑。
“著令,全軍開拔,攻打汜水關!”(本卷完!)
這一卷終于結束了,居然寫了五十多萬字,花費的筆墨著實不少,也算是為接下來的第四卷打好了基礎,提前透露下第四卷的卷名吧,叫做,舉世為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