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付出一切
趙云擦了擦額頭冒出的汗水，凝神注視著周圍的環境，自己這位主公已經坐在那個位置和對方談了兩個時辰了，卻仍舊沒有結束的意思。
對方的侍女還不時從停在附近的馬車上，端出書籍一般的物品，放在了兩人的桌上，接著便又是一陣連續的討論。
趙云甚至還聽到了雙方爭吵起來的聲音，如果不是陳小楚下過命令，擔憂的趙云幾乎要忍不住過去看看情況了。
“趙將軍，周圍沒有發現任何異常。”白馬義從斥候按時來報，朝趙云行禮道。
“再探。”趙云聞言，立刻下令道。
從斥候收集的情報來看，樹林中這支帶著鷹旗的奇異軍隊，只有五百人而已。
趙云下令斥候在附近反復的打探搜尋，卻只發現了一百多名匈牙俐仆從騎兵游弋在樹林附近，并沒有發現其他軍隊埋伏周邊的跡象。
趙云心中預想著各種情況的發生，如果只是這等兵力的突襲，自己便有十成的把握帶著陳小楚撤回峪單城。
“那么，我們達成一致了嗎？”桌前，蘇菲面露微倦之色的說道。
陳小楚點了點頭，從地上撿起鋼槍站起來說道：“只要你能做到這些，我也能做到你所說的。”
“協議成立。”蘇菲露出笑容，高興的說道：“那我們就是盟友了。”
陳小楚正準備離開時，卻發現蘇菲伸出了右手，朝自己示意握手。
只是猶豫了一瞬間，陳小楚也伸出了右手，和對方握在了一起。
“人真的是很不可思議的存在。”蘇菲看著握住自己右手的陳小楚，目光迷離的說道：“僅僅是因為缺少了那些記憶，你給我的感覺就完全不一樣了，我就像從來沒有認識過你，仿佛站在我面前的這個人，不是我記憶中的那個人。”
“你還記得些什么？可以告訴我嗎？”陳小楚邊說邊想要松開右手，卻發現蘇菲握的死死的。
一眼看去，陳小楚居然在蘇菲的臉上，見到了不舍的神情，驚疑道：“蘇菲，你這是？！”
“還記得些什么嗎？”蘇菲聽到這句話，忍不住苦笑起來，身體微微的顫抖著，陷入回憶后的眼角逐漸濕潤。
······
已經記不清過去多久了，入眼處滿是碎裂的屏幕和灰暗的天空。
受到如此嚴重的攻擊，然后從萬米的高空中墜下，縱然是末日機甲的最強型號，也變的殘破不堪。
機甲墜地之后，蘇菲發現自己的一只眼睛睜不開了，并且身體多處龜裂出血。
現在能勉強保持意識清醒，全靠機甲維生系統的持續工作，但蘇菲此刻連站起來的力氣也沒有了。
“當前武器控制系統損壞程度72%，核心動力系統損壞程度100%。”機甲的電子音沒有感情的播報道。
“動力系統被摧毀了嗎？那我，還有他們，一切的愿景都結束了。”蘇菲嘆息道，受傷的眼睛處，血和淚水交融著不斷流下。
咬了咬牙，蘇菲小聲的自言自語道：“我不是螻蟻，我不會成為排行榜之下的螻蟻。”
“偵查到核能武器發射信號！”
“已確定核能武器發射坐標為1.0258546546549*******，離受到攻擊還剩923秒、922秒、921秒、920秒、919秒······”
“警告！”“警告！”
“當前機甲防御體系攔截率為0.00%，機甲本體受損程度過高，本體防御能力低于核沖擊波防御臨界點。”
蘇菲聽到電子音的死亡倒數，心中已經沒有恐懼了，只是開口道：“指令，關閉所有的預警系統。”
隨著蘇菲的話語落音，機甲內的一切聲音和閃爍的屏幕立刻沉寂了下來。
“到了現在，沒有任何人聯系我。”蘇菲一直留意著通訊系統，但期待越久，心中越失望，又等待了幾分鐘后，蘇菲似乎想明白那些人為什么不聯系自己了。
“盟友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每個人自己的生存利益，如果和敵人合作可以達到目的，那敵人將不再是敵人，盟友也就不再是盟友。”
“仇恨？友誼？條約？恩情？陣營？在與自己的生存利益相沖突的時候，都是虛的，都是偽的，我真傻，，，真的好傻，居然相信這些東西讓自己走向了死亡。”
又是幾分鐘的沉默，蘇菲強撐著自己的左眼睜開，還是忍不住看向打開的通訊系統，“真的沒有人聯系我嗎？”
當發現通訊系統上還是空白的一片時，蘇菲感覺自己的心死了。
左眼不再強行睜開，而是緩緩的閉上。
“我要用光我剩下的所有文明點數，記住你們每一個人的樣子，在下一局的比賽中，我要會讓你們知道這絕對是一個錯誤的選擇！”蘇菲充滿恨意的發泄道。
“記住他們做什么，真是浪費文明點數。”一聲突兀的聲音傳來。
蘇菲驚訝的睜開左眼，發現有人接入了自己的通訊系統。
瞬息之間，巨大的落地聲響起，當煙塵消失之后，一具火紅色的巨型機甲，出現在蘇菲的眼前。
“腥紅之刃！！是你！”見到機甲上那標志性的圖案，蘇菲驚呼道，但隨即想到自己的處境，不由的自嘲道：“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嗎？”
“有誰會在這種情況下來看你笑話嗎？”通訊畫面上的男子快速的回應道，然后通訊便停止了。
蘇菲驚疑間，便看到火紅色的機甲中，一個男子順著垂釣裝置，來到了自己破碎的駕駛艙外邊。
看著流血不止的蘇菲，男子開口道：“自己能爬出來嗎？”
“為什么？為什么偏偏是你。”蘇菲苦澀的流出淚水道。
“看你的樣子估計是夠嗆的，我今天的指令治療次數用掉了，先把你帶回基地，等幾個小時后恢復了指令次數，就讓你馬上復原。”
男子進入破爛的駕駛艙，解開了蘇菲身上的固定裝置，然后將其扶起，慢慢的背到了背上。
“你明明可以和他們一起合作，憑你的文明成就積累，只要我死了，你就能拿到下一局至少前十的黃金開局選擇權。”蘇菲艱難的睜開著左眼，有氣無力的說道。
離開了機甲的維生系統，意識開始慢慢變的模糊起來，但一想到自己現在面臨的狀況，蘇菲還是強撐著繼續說道：“成為輪回局的順位前十名，就離自由不遠了，你為什么要這樣做？你不想要時間節點的超時空船票了嗎？”
隨著這一聲質問，鮮血從蘇菲龜裂的傷口，順流滴到了男子的領口。
背著蘇菲從破爛的駕駛艙出來后，男子將垂釣繩索纏繞在了蘇菲的身上，進行打結固定。
待固定完成后，男子扶著蘇菲的后頸，看著她的眼睛輕聲說道：“受那么重的傷就少說點話吧，別死在機艙外面讓我功夫白費了。”
“你弄疼我了，，，”蘇菲看著自己被粗劣的捆綁手法，包成了粽子的樣子，有氣無力的說道。
等男子將其帶入紅色機甲的駕駛艙后，蘇菲繼續追問道：“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解開繩索，將蘇菲固定在艙內的座椅上后，男子舒了口氣，然后背對著蘇菲開始操縱紅色機甲。
“你比我想象中的要重啊。”男子坐在駕駛座上，扭頭對側后的蘇菲笑著打趣道。
“我要知道原因。”蘇菲無視男子轉移話題的樣子，一副追問到底的語氣。
就在這時，紅色機甲內的通訊系統，傳來的大量的通訊信息，一個接著一個彈窗劇烈的抖動了出來。
“陳！？你竟敢破壞我們的計劃，敢與聯邦為敵就等著生生世世成為螻蟻吧。”
“你救了不該救之人，四國聯盟于此刻正式向你宣戰，四國聯盟有關你的一切保護條約全部作廢。”
“戰錘集團正式通知你，將斷絕一切有關你的交易條款。”
“巨盾組織宣布，將拿出最高紀錄三倍以上的文明點數，作為通緝你的國際酬勞，你的機構標簽將被調整為戰犯，受到全人類的厭惡。”
“吾皇有昭，討伐天逆，我司全員十萬戰將，將不惜一切代價，令汝等之山河破碎，田園荒蕪，人畜皆亡，汝之麾下盡皆無赦！殺！殺！殺！”
“兄弟，，，我現在以華夏陣線組織會長的身份和你說話，請停止你的愚蠢行為！羅馬文明各共和國已經就要走向終結了，他們的每一個成員都不再具有盟友的價值。如果你現在束手就擒，并且拿出全部的文明點數平息眾怒，華夏陣線將會出面在三分鐘之內斡旋各方勢力，停止戰爭！！這是你唯一活下去的機會了！”
看著那些彈窗中一個一個的熟悉面孔，蘇菲每聽到一句話，心里頭的難受就多了一分，真正做到心死是不可能的，那些本該幫助自己的人，此刻卻冰冷無情的說著殺人的話語，而自己原本覺得理所當然去敵視的人，卻準備拯救自己。
“你不是想知道原因嗎？”男子沒有回復任何一個彈窗，連表情都沒有任何波動，揮手關閉了全部的通訊，平靜的說道：“淪陷在這個世界中的每一個人，都已經走向了命運安排的道路，他們都覺的自己是對的。”
“你看到這些畫面之前，一定想不到他們有多么的虛偽吧。其實你知道嗎，我有時候和他們也沒有多大的區別，都是被“鎖”在這顆星球上的斗獸而已，我已經在數不清的戰爭中快要忘記自己還是一個人類了。”
“直到那一天，我在那場死亡二百余名玩家的拉鋸戰中，見到了你。”
“蘇菲，你是我在這么多年中，見到過的最特別的人。”
“你覺的今天很突然對吧，但是這一天！！我為了這一天已經準備很久很久了！！”
“我非常欣賞你拯救世界，拯救所有玩家的方法，別人說這些話可能只是笑話，而作為輪回局順位第一位的你，作為這一局實力最強大的你，有資格說這句話。”
“但是，夢想破滅的感覺很不好受吧，本來這一局順利拿到時間節點的船票，脫離這個世界得到自由，結果你卻為別人付出了那么多，然后在你的保護下成長起來的他們說翻臉就翻臉了。”
“殺了那么多羅馬人，犧牲掉自己的文明，去試圖拯救別人，結果是什么呢？達到你想要的公平和一視同仁了嗎。”
“蘇菲，你誰也拯救不了，他們只會在強大起來以后，在你的尸體上邊狂歡邊得意自己的聰明。”
“曾經，那是多么美好的想法啊，每個玩家都傳承和平守則的局內記憶，讓局內玩家不再有死亡事件出現。”
“利用規則漏洞延長游戲時間，累積每個人文明點數抵消終局裁決效果，然后按時間資歷來決定，由哪十個人來得到每局的地球節點船票。”
“平均分配的資源讓剩下的所有人，都能近乎于免除終局裁決懲罰，只要能一直延續下去，這個世界將會成為一個人類的花園。”
“再也沒有一個人餓死，再也沒有一個人死于戰亂，也再也沒有一片土地被輻射，玩家將不再是斗獸，而只是成為游客而已。”
“我曾經也想像你那樣做，也想去做你的盟友，和你一起去完成那個可笑的夢想，，，但現在，，，那些人，那些破壞你夢想的你，想要將你徹底擊落排行榜！”
男子語氣變的格外認真起來道，抬手開啟了機艙內的備用通訊系統，然后沉聲道：“而我，將會賭上自己積累的一切！用我的一切來阻止這件事情的發生！我絕對不會讓你死在這里的！！”
隨著備用通訊系統的開啟，男子傳輸了一個腥紅的詭異圖案過去。
屏幕之上，紅色光芒一閃即逝，隨著圖案傳輸成功的標識出現，強大的數據流瞬間沖刷而至，超過上萬的通訊信息輪流閃爍呈現。
“衛我御主！天擎開始發動進攻，啟動禁武！”
“至高指令！對預定三千區域進行泯滅！”
“密碼已確認，解除所有安全裝置，全體發射！”
“收到指揮官命令，開始啟動文明全面戰爭計劃，開始對指定目標發動集團進攻。”
“凈宇作戰開始啟動！！起航！起航！”
蘇菲看著那些作戰匯報的命令一個接著一個冒出來，眼淚止不住的流出，神情也變的落寂起來，最終喃喃道：“原來你們很早以前就在騙我，你們都在騙我，為什么你會擁有這樣強大的軍力？！”
男子聞言，回應道：“這就是斗獸們的本來面目，共同裁軍？怎么可能，除了你自己在自廢武功，他們每一天都在變強！不同的是，他們騙你是為了消滅你，而我是為了這一天來救你！”
見到蘇菲沒有回話，男子繼續道：“你沒有用和平守則作為大義名分的武器，去徹底制裁他們，這就是你輸掉戰爭的原因。現在，我們要想辦法贏回來！！”
“贏？現在的局勢，你真的有辦法對抗整個世界嗎？真的能贏嗎？”蘇菲聽到男子充滿斗志的話語，眼神奇異的說道。
“多國聯軍又如何？！他們才不是整個世界，只要你站在我這一邊，就有可能贏！”
“這就是你救我的原因嗎？”
“沒錯！”男子一副十分坦誠的樣子，慢慢的說道：“我今天就只有一個請求，如果這場戰爭輸了，我希望你放棄拯救所有人，報復所有人的想法，你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類，不是圣母！也不能成為惡魔！如果還能留在排行榜上，我希望你能消耗文明點數，記住今天發生的事情。”
“你要我放棄報復他們？”蘇菲激動的質問道。
“是的，他們不值得你這樣做。”男子微微低首，自嘲的說道：“我說過，我曾經也和你一樣，有拯救所有人的想法，但后來我發現，他們為首的這些人能力和手段都在我之上，，以至于我自己的想法和行動是如此的幼稚。”
“這些所謂的強者，根本就不需要誰去拯救，每個人成為斗獸才是他們所期望的世界！他們在心里，就一直十分厭惡你構建的和平守則！”
“蘇菲，就算是已經做到最強的你，也只能做到這種程度，，，你要為了這種事情在這里和他們斗上幾百年嗎？你需要拯救的是你自己！”
紅色巨型機甲開始了新模式的啟動，巨大的轟鳴聲從各個部位發出。
“坐標1.58964125***核能武器已經被摧毀！”
“坐標1.65874236***核能武器已經被摧毀！”
“坐標1.98547512***核能武器已經被摧毀！”
聽著機艙內警報系統的電子音，看著遠處天空蘑菇云的光亮，蘇菲努力直起身子，用自己僅有的一點力氣對男子說道：“我不贊同你的想法，但，，，我接受你為我做的一切，這就是沒有選擇的所謂現實吧。”
“今后，，，，我會幫助你，就算是跌落排行榜，我也會記住今天的一切，我以羅馬人后裔的名義起誓，我將站在你這一邊，永遠做你的盟友，永不背叛。”
“警報！第二梯隊敵軍已攻破當前區域防線！”
男子聽到戰報后，朗聲念道：“啟動唯一性指令！天巡！！目標，所有玩家！！”
“天巡？”蘇菲見到男子使用的指令后，震驚之下急忙道：“你一次性搜尋這么多人，會把你的文明點數全部抽干的！陳小楚，你快停下來！沒有文明點數你還怎么支撐自己的生命長度？”
“我說過，只要你愿意站在我這一邊，就有可能贏！”
“縱然忘記一切，失去一切，我也要徹底顛覆排行榜的次序，讓他們無法在下一個輪回局聯合起來！！打斷他們想建構的一切！”
······
掏出手帕擦拭著淚水，蘇菲盡量不讓自己再去回想之后的慘烈場面，還有歲月之中的煎熬。
談判結束后，目視著陳小楚率領白馬義從離去，蘇菲心中暗道：“這一次我聽你的，陳小楚，我不會再試圖去拯救所有人了，但是，我會毀掉他們，毀掉曾經背叛我們的每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