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君姐姐透支厲害,從神魂到氣血都極大虧損,這最好是先生給她煉些丹藥,單以我的治療之術不好補。”
寢宮之中,安安檢視了昏迷的李青君,認真對秦弈道:“要那種大補之丹,不要怕不受補。青君姐姐體質強韌,不怕那問題,大補之藥或許還可以助她乘勢突破。”
秦弈點點頭,醫與丹是互補的,治療術法顯然不能取代丹藥效果。安安的判斷和他相合,青君無礙,只是透支,那就服用一些補益之丹…他摸著下巴沉吟,思考用哪些藥材煉個合適的丹。
那邊李無仙坐在床沿,輕撫姑姑的面頰,一直很沉默。
師父抱著姑姑回來后,眼睛也在躲她,她也很理解師父此時的心情,因為她自己也一樣。
姑姑為她不眠不休地查案子,為她力戰強敵,奪來神性直接還她,一切都在為她著想。她在背后勾引姑父。
若說什么倫理大可撇開,但這種情感真的不能無視。
少女心中原本一直覺得對自己最好的人是師父。可驀然回首,點點滴滴的過往掠過心頭,她必須承認,真正對她最用心的人是姑姑。
那時候懷抱孤女,殺透妖陣,血染征袍。
而其后放棄游歷,坐守京師,五年如一。
到現在力斬宿仇,透支神魂,氣血衰弱。
都是為了誰?
姑姑口頭說著,應盡的責任已經盡完了,今生只是秦家婦。可她根本就沒有像先祖那樣拋開一切,她終究還是放不下侄女,也放不下社稷責任感。
原本無論是前世之天心,還是今生的帝心,李無仙對這種親情都是較為淡漠的,而這一刻心潮澎湃,情感翻涌,有萬語千言哽在喉嚨里,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姑姑可能不是一個好老師,不會像師父那樣循循善誘諄諄教導。從幼時到后來這幾年相處,姑姑在這方面言辭都很笨拙,硬邦邦的…姑姑好像從來不算太機靈,據說曾經就是個莽姑娘。
但李無仙回首想想,自己的人皇該做什么的認知,應該是潛移默化受了姑姑很大的影響才對…或者索性說,師父都受了姑姑很大影響。
如果沒有姑姑,師父大約也不會如此半處紅塵,早就遨游九天不知所在了。
師徒倆此時心中有愧,各自都不敢對視,秦弈垂著腦袋道:“我想好煉什么丹了,給我籌備個靜室。”
李無仙也垂著腦袋道:“去潛龍觀找靈虛即可。”
秦弈逃難般跑路了。
到了潛龍觀,靈虛神色有些緊張:“秦道兄,清晨祭壇那邊什么情況?”
秦弈搖搖頭:“有敵來襲,已經擊退。嗯…那邊的首尾麻煩道長去收拾一下,之前血色蒼穹有點那啥,不要引人議論紛紛流言四起。”
“好,那邊貧道會處理,血光盡褪,旭日初升,把這事說成個祥瑞都很簡單。”
“陛下無礙?”
“無礙。相反,她的病癥已經在好轉,過得幾日應該就沒問題了。”
靈虛吁了口氣,老臉笑成了菊花:“道兄放心,那個羅盤會永遠壞了。”
本以為說了這話秦弈會有個心照不宣的笑容,結果那臉色跟小孩子偷吃糖果被家長揪住一樣,面紅耳赤道:“給、給我個靜室,我要煉丹。”
靈虛:“…”
煉丹室內,秦弈默默操控著鳳凰火,看著幽皇丹爐幽紫的色澤一言不發。
流蘇蹲在他肩膀上,笑道:“李青君挺可愛的。”
秦弈思緒有些飄忽,恍惚間覺得流蘇這句話好像說過?
好像是說過,很早以前。
棒棒歷來對別人都是“盤她”,倒是對李青君態度一直不錯。如今想來,也是一定程度的道相合吧,就連初始那種魯莽都挺像棒棒的,而其后的表現就更有“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的意思,很合棒棒那種人族就當人人如龍的意愿。
人的喜惡都是有根源的,只是當時未知。
流蘇又道:“你這么沉默,是因為和李無仙的事?”
“嗯。”秦弈當然也沒必要瞞流蘇:“這個,以前行事,都覺得心中無所愧。這回真覺得失了那種理直氣壯的無愧之感,若不解此心結,我怕我連修行都可能頓足不前了。”
流蘇摸著下巴看爐火:“如果按照我們那時候,姑侄關系師徒關系都不算事…也不知道你們有什么別扭的。”
“你們那是原始部落,我都懷疑是不是母系氏族!不能比不能比。”
“母系氏族是啥?”
“算了不跟你扯這個。”
“我覺得你們糾結的倒也不是這個吧。”流蘇道:“對李無仙來說,好像是青君在外為她拼命,她在家里偷人漢子,這個心理過不去?你也差不多。”
“嗯。主要是在明知道青君不舒服的情況下,那就更別扭了。”
“但你實際上真的是在治病啊。”流蘇道:“如果不是李無仙對你有那種感情,你入夢有什么作用啊?只是單純的師父的話,她的記憶復蘇根本就不會被你扯走心思…就像她說教她文化的那個老師,如果來了也只能被排斥開而已,怎么可能像你一樣,來了就繞著你轉了。”
“呃…”
“然后要刺激瑤光,我們總要有各種嘗試吧。”
“除了治病之外,單論對付瑤光,本也是你我之愿吧。總不能說,我們自己要實施計劃的時候就覺得人家女孩子喜歡你有利,等到事情差不多結束了又拍拍屁股說那不對,這算啥?”
秦弈無奈道:“你這套歪理…都是渣男自我安慰的借口啊。”
“始亂終棄才是渣,負起責任就不是。”
“這么有道理的話你從哪里聽來的?”
流蘇得意洋洋:“我說話從來就很有道理。”
“嗤。”
“哼。”流蘇道:“現實問題也要考慮啊,李無仙被群臣逼了好幾年了,總是不能永遠拖下去。她不肯跟別人,你也不愿意讓她跟別人,這是你們的事,本來和青君沒什么關系的嘛。”
“怎能脫離青君看待此事。”秦弈有些奇怪:“你這態度很奇怪誒,什么時候會這樣跟個老媒婆一樣講這些了?”
流蘇叉腰:“因為我還是想看你騎瑤光!哪怕你騎的只是李無仙,瑤光的靈魂也共有之,也是被人給那啥了,我想想就爽。”
秦弈哭笑不得。懶得跟它說了,扯的都是歪理。
流蘇眼珠子滴溜溜轉了轉,忽然道:“其實這事只要李青君覺得無所謂,甚至主動覺得你和無仙在一起有好處,那你們也就沒心結了對不對?”
“對是對,但那是做夢呢。”秦弈道:“青君之前就明顯很生氣,怎么可能覺得無所謂。就算拿生米煮成熟飯來反逼人家捏著鼻子認了,那也不是真的無所謂。”
“她的意思倒未必是你們想象的那樣,說不定只是單純吃醋,或者只不過是不爽你們背著她而已呢…”
“你想多了。”
“這真未必。反正你就別管了,煉你的丹。”流蘇拍拍他的肩膀:“我去探探口風,放心,不會逼她的。”
“誒誒誒!”秦弈伸手去撈它,沒撈到,看著流蘇“唰”地消失,差點煉丹都煉不下去了。
棒棒要是去打架,那倒是很讓人放心,可這種事…為什么怎么想都覺得這廝不可能有任何靠譜的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