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蘇那揚起的眉梢,稍稍往下落了落。
卻也是并不言語,只將手中的桶用力的扔進這水井里頭,只聽到“哐當”一聲的,那木桶打到水面,接著是“咕咚”一聲,沉了下去,似乎已經裝滿了水。
水蘇伸手用力,將那沉甸甸的水桶,一下一下的漸漸拎了上來。
“就,像是這水桶一樣。”水蘇說話,將手中裝滿水的水桶拎到水缸那里,“嘩啦”倒進水缸里頭。
接著,重復方才的動作。
這讓章尋擰了眉頭。
像這水桶一樣?
水桶能做什么,無外乎就是打水,那沈香苗這樣做,是為了打水?
打什么水,哪里有水可以打?
這越想的,章尋越覺得想不通,一個腦袋簡直成了漿糊,最后只能是一臉茫然外加無奈的看著水蘇。
“果然是個蠢笨的。”水蘇搖頭:“水桶扔的越用力,也就越容易打到水。”
說完之后過上許久,才又問:“你可明白了?”
章尋“哦”了一聲之后,又是低頭一陣的思索,一邊想著,一邊看水蘇打水的動作,突然,伸手猛地拍了一下腦袋。
“是這個緣由!”章尋歡天喜地的,直沖水蘇道:“沈姑娘當真是良苦用心!”
這人啊,都是有抵觸心里的,你越是想勸和,越是說章筠庭的辛苦與無奈,章弘鈺便越發會覺得沈香苗那是向著章筠庭,也越發覺得自己可憐,無助,心里頭非但不會理解,反而是越發的厭惡起章筠庭來。
但若是反過來的話,那就不一樣了。
沈香苗一個勁兒的說章筠庭的不是,章弘鈺必定心生護短心思,更會反過來的想章筠庭是如何的辛苦,是如何的不容易,嘗試著接受這件事情。
如此一來,到時候不必勸和,章筠庭與章弘鈺兩個人自是可以嫌隙全無。
這就如同水蘇那般說的,像是那水桶一樣,輕輕放下,水桶在水上漂浮,無法往桶里頭進水,自是打不起水來,但若是用力扔下,怕打水面,水桶進入水中,自是可以打上滿滿一桶的水來。
章尋樂的幾乎要一蹦三尺高的,一邊是笑容滿面:“沈姑娘當真是厲害,佩服的很,佩服的很那。”
“你才曉得?”水蘇依舊是那副冷淡的表情,說起話來也是帶了刺兒。
然而章尋卻并不生氣,反而十分歡喜。
一是因為明白了這其中的意思,覺得這事兒有了沈香苗的,完全不必再擔憂了。
二來呢,是因為水蘇。
說實在的,自上次事之后,水蘇對他十分冷淡,因此也甚少和他說話,盡管章尋平日里軟磨硬泡的,也沒有多大的效果。
可方才,水蘇和他說話了,還說了那么多,更是愿意說了個中緣由,這自然讓章尋欣喜萬分,覺得水蘇到底還是沒有徹底的惱了他的。
當然了,章尋覺得,水蘇之所以給了他好臉色看,也是因為他一開口便夸了沈香苗的緣故。
夸沈香苗,水蘇心里高興,給他好臉色看,往后就有了機會,說不定…
所以章尋心里頭到是得了一個結論出來。
夸贊沈香苗等于未來一切。
“沈姑娘聰慧有謀略,當真是無人能及了,依我看的,就是我家老爺只怕也要甘拜下風了,說實在的,我也算見過不少人的,像沈姑娘這樣有謀略,能做事的,除了她以外,再無旁人了…”
章尋挺直了腰板,口若懸河,說的是口沫橫飛。
心里頭更是洋洋得意。
這夸人,誰不會呢。
尤其是看到水蘇的臉色有些和緩之時,心中是越發的高興。
而水蘇,一直是默不作聲的,最后索性將手中的麻繩遞了過來:“你來打水。”
章尋一愣,趕緊接過來:“好,能給水蘇姑娘干活,榮幸之至。”
可不是么,愿意讓他做活,那就是不煩他了,這就說明有戲。
章尋這樣想著,麻利的干起活來。
水蘇嘴角略動了動,眼中略亮了亮光,但最終還是耷拉了眼皮:“待會兒把院子里頭的地也掃一下。”
“好嘞,交給我,水蘇姑娘放心就是。”章尋呵呵一笑,麻利的接著打水,將那水缸灌滿之后,拿起掃帚掃起了院子。
倒是個聽話的。
水蘇勾了勾唇,回屋子里頭去了。
又是幾日過去,已是到了年初十。
年初八時覺得生意不好,或者稍微懶怠些的掌柜的,這個日子也都各自開了門,張燈結彩的,只等著過十五了。
剛過完年,還不曾從懶散中走出來,更是因為年前大都備上了許多東西,衣食住行可以說大多數都是不缺的,因此年后的生意也不大好,各家掌柜的因此也都心不在焉的,偶爾串串門,和隔壁的掌柜的一起喝茶嗑瓜子,閑聊。
“老哥,聽說了么。”胭脂鋪子的萬掌柜,拉著隔壁綢緞莊的史掌柜神神秘秘道。
“什么?”史掌柜在那慢悠悠的吐出來了一個瓜子殼。
年前衣裳大都做好,這個時候綢緞莊最是生意冷清的時候,因為也提不起精神來,一個人在鋪子里頭,一壺茶一盤瓜子,空落落的坐上一天,現在聽那萬掌柜過來說閑話,也打不起精神來。
“惠元樓和天然居啊。”萬掌柜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拍了拍他:“過年時候,你家沒訂過他們兩家的菜?”
“說起這個事兒。”史掌柜頓時來了精神,從半躺著坐了起來:“到是聽說了,說是這惠元樓和這天然居過年都沒關門,開門做生意不說,還能外送菜,我在年里頭聽說這個事兒,還以為是訛傳了,也沒在意,是真的?”
“可不是真的么。”萬掌柜道:“不止是外送菜,還白送呢。但凡在惠元樓存十兩銀子,就能白得一個菜,回頭的錢隨時去花就行,存二十兩,送兩道菜,如此類推。”
“有這等好事?”史掌柜摸摸頭:“那這樣的話,豈不是虧大發了,每年在惠元樓吃飯,也許多錢呢,沒得這幾樣白送的菜,當真是可惜。”
說著,就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似乎不是沒沾了便宜,而是吃了很大的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