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天微提劍起身,轉而又從玉墜中取出另一口備用飛劍,因為第二輪考驗主要在于劍意共鳴的速度與質量,并不要求發揮多大的威能,所以她用什么品階的飛劍都無所謂。
凝神靜氣,她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雷澤劍上卻光芒隱隱,像是正在發生著某種不知名的變化。
漸漸,一層輕薄的白芒以劍尖為原點,向著劍身的其他角落蔓延,速度奇慢無比,足足一刻鐘的時間,才蔓延到雷澤劍中央的位置。
然而此時,墨天微的氣息已經越來越不平靜,她心中暗暗吃驚,使用一般的劍意攻擊對如今的她而言已經算不得什么,但沒想到,用出劍意后控制著它塑形卻如此艱難,以致于花了這么久不僅沒成功,反而還讓自己的消耗急劇增加,劍意亦有失控之危。
“啪——歘歘歘!”
果然,在她竭盡全力也無法讓劍意再蔓延一絲之后不久,雷澤劍劇烈顫動起來,看似沒什么殺傷力的白芒散發著令人生畏的鋒銳殺意,最后無法再穩定下去,直接爆裂而開,變成無數細小劍光,朝四面八方飛濺而去。
潔白如玉的手上出現了許多細小的傷口,不過又很快開始愈合,墨天微并不關心,她又坐了下來慢慢恢復靈力,心中滿是思索。
“想要控制劍意,這并不容易。”墨天微遇到了一個難題,“‘喜’如今被壓制著——就算它能出來,也無法和我一樣自如地用出劍意,況且…我是絕對不會讓它有機會真正變成一個人格的。”
“或許,可以將‘喜’打散,徹底融入獨我劍意之中?它們如今的融合速度太慢了。”
“可那樣,又會造成獨我劍意的靈性失衡,暫時不可取。”
墨天微輕輕敲著雷澤劍,“如果你有靈性就好。”
這個念頭在心中閃過,墨天微不自覺地想起曾從厲烜口中得知的那個消息,雷屬性先天靈寶啊…
不過,到底都是外物,平時還能有些幫助,但對在劍之一道上的修煉卻并無裨益。
“罷了,總歸這劍冢的時間流速與滄瀾界并不一致,我又何必急功近利呢?”
墨天微將心中的那絲急切徹底拂去,不再思考是否有捷徑可走,保持一顆平和的心,耐得住寂寞,才能成得了強者。
之后很長一段時間內,墨天微都在不斷地進行劍意塑形,劍窟的看守者偶爾又過來看了幾次,在看見她的舉動之后初時有些不解,但很快便反應過來。
“將通靈劍意附著在飛劍上,以它的靈性,自主進行劍意共鳴?”他愕然,但卻不是墨天微的想法讓他也豁然開朗,而是恰好相反,“他剛來時,表現還很拙劣,真正進入劍意通靈境界的時間應該不長,不過進步速度確實有些驚人。但…這也不是好高騖遠的理由!”
“劍意通靈大成,幾乎要進入劍魄七轉境時,劍意的靈性才勉強能支持他這么做,現在才哪兒到哪兒啊!”
看守者心中更是不悅,本來以為是個天賦超群的后輩,現在看來,果然還是太年輕了,不知道路要一步步走,這還沒學會走呢,就想著跑了。
他的想法不能說有錯,但奈何墨天微其實并不清楚這一點。
她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做的事情有多驚世駭俗,因為從未有人和她深入講述過劍道五境。
明澤真君雖然同樣是劍道上一等一的天才,但奈何一方面他經常閉關,與墨天微相處的時間其實并不多,他也沒想到墨天微竟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就已經劍意通靈;另一方面,卻是因為他也是個“不走尋常路”的劍修,當年他修煉時,與絕對大多數劍修的修煉步驟不盡相同。
墨天微并不懂那許多玄妙的大道理,她只相信自己的感覺與判斷,或許這樣會讓她走彎路,但很多事情,不嘗試一下誰也不知道有沒有可能。
看守者哼了一聲,本來想罵兩句,但之前被打的臉現在還疼了,誰知道這家伙…
雖然心中一萬個不贊同,但莫名地,看守者心中總覺得萬一…呢?
所以,他什么也沒說,就移開了視線,轉而關注起最近剛剛進劍冢的另一位修士來。
當墨天微正在劍冢中枯坐之時,滄瀾界中,她惹出來的事情,卻是掀起了軒然大波。
妖族,云頂金宮。
妖皇白劭臉色奇差,他看著跪在殿下不敢抬頭的赤韞與岐轅,眸中飛快地閃過一絲厭惡與殺意。
他沒想到,自己只是出門探了個秘境,禁地中鳳凰火熄了,就連老爹的墳都給人搞塌了,更氣人的是,赤韞這個蠢貨,被殺戮劍宗一個玄衡打上門來,就慫了,臉都丟到迷蹤海去了好嗎!
不用想也知道,現在城中那些妖族心中是怎么想這位大祭司,又是怎么想他這個任命一個慫包當大祭司的妖皇的!
還有殺戮劍宗那群完全不怕事大的,現在指不定該怎么得意地四處宣揚他們如何“拳打赤韞,腳踢岐轅,揮劍斬白劭”。
妖皇白劭,今天同樣也很心累呢。
“滾!”
他本來是打算這次一定要狠狠教訓教訓這兩個窩里橫的家伙,但看見他們瑟瑟發抖跟只沒毛的雪狐似的,登時又像是被當頭澆下一盆冰水,心里拔涼拔涼的。
待兩人退下之后,他坐在鑲金嵌玉的王座之上,視野開闊,看見的是云頂金宮外的蒼茫云海。
這一刻,他覺得,妖族的未來也像這片云海,看似依舊高高在上,卻風一吹就散。
“所以,你才不想管了,寧愿將那個秘密告訴一個外人?”
白劭那天趕到禁地之時,察覺到有人來過,卻不知究竟是什么人,但鳳凰火熄滅了,代表著上一任妖皇徹底隕落…而他并不相信上一任妖皇會將秘密帶去九幽。
“唉…”
長長的嘆息在殿內響起,正如這一位王者的孤獨一般,無人可知。
天妖城內,已經連續戒嚴許多天,有人想反對,但反對的人都被暴怒之中的岐轅大將軍給抓了起來,殺的殺,關的關,漸漸也就沒人敢說什么了。
雜貨鋪子里,掌柜正在向三羽匯報這些天里城內的動向。
三羽聽完后,沒發表什么意見,只是告訴掌柜最近行事小心些,便讓他退下了。
在他退下后,六羽這次又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臉上帶笑,顯然心情極好。
“聽說了么,白劭他老爹的墳給人搞塌了!”六羽狠狠揮了揮拳頭,“干得好,白劭就算了,他那一無是處的老爹,憑什么追封妖皇,又憑什么葬入皇陵,與歷代先皇共享祭祀?”
“現在塌了,正好!”
三羽也輕輕笑了起來,“得位不正,合當如此。”
兩人心情頗好,還將這個消息傳給了在其他地方的一羽、四羽、七羽等人。
高興過后,六羽忽地想起一事,悄聲問道:“你說,這事該不會就是那個人族干的吧?”
三羽瞟了他一眼,沒說話。
“你不說就是肯定了。”六羽卻十分了解他,嘖嘖稱奇,“看不出來啊,那樣一個弱不禁風的家伙,居然膽子這么肥,干得出這等大事,我也是服了。”
他修為高強,又是妖族,體格強健,又怎么會看得起一身破爛劍體的墨天微,說她“弱不禁風”,那絕不是故意嘲諷,而是打心眼里就這么認為的。
“你說那人族是什么來歷?該不會真是殺戮劍宗的吧?總覺得不太對。”六羽又問道。
“不是殺戮劍宗。”三羽無奈,再不回答,這家伙會一直在耳邊叨叨叨叨,絕不讓你耳朵好受,“究竟是什么人,我也不知道。”
六羽十分驚訝,因為在他心中,這世上還沒有三羽不知道的事情,于是他便下意識地認為是三羽不想告訴他,因而滿臉不高興。
“不是不想告訴你,而是我真的不知道。”三羽一眼看出他在想什么,不得不解釋,“他的來歷很奇特,天機命格被某種力量蒙蔽,我無法推算。”
“什么?蒙蔽天機?”
六羽的神色終于嚴肅下來,他當然不是腦子里只有肌肉的家伙,也知道蒙蔽天機意味著什么,心中十分擔憂,“該不會是…氣運之子?”
他當然擔憂,氣運之子出現在人族,對本就江河日下的妖族,絕非好事。
三羽搖搖頭,“不確定。”
看三羽那副似乎心中有事的模樣,六羽也熄了追問他為何不抓住那個人族的心思,轉而說起其他事情來:“今天我出去,發現一件有趣的事情。”
三羽用眼神示意他繼續說。
“赤瀟,你知道吧?”六羽道,“當年你去赤蛇族的領地,還夸過她天賦超群,將來或許能成為他們那一脈的祭司。”
“似乎確有此事,不過怎么了?”
“她現在是赤韞的徒弟,我妖族的圣女,”六羽唇角翹起,笑容中滿是嘲諷,“今天我卻無意間發現,她將一個人族偷偷藏在天妖城里,而且看樣子,她對那人族,可謂癡心一片…”
三羽這次是真的吃驚了,因為妖族的祭司、圣子、圣女,都必須斷情絕愛,赤瀟不可能不知道這規矩,但她竟然還是…
“赤韞那慫包,整天在神殿里忙忙碌碌,卻不知道,他的好徒弟,已經走歪了路子!”六羽輕蔑一笑,“一個只知求神拜佛,一個只知情情愛愛——這師徒兩個,還真是一脈相承的眼皮子淺。”
說完,他便看見三羽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好奇問道:“怎么,你竟然還喜歡聽這些風流韻事?”
“我覺得,這也許是個好機會。”
三羽微微一笑。
殺戮劍宗。
玄衡劍尊心情很好,這次他在妖族大大地逞了一次威風,走路都是昂著頭,下巴抬得老高,看見幾個同門師兄弟,更是志得意滿,一副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的模樣。
哼哼,除了他,還有誰能在天妖城來如自如,順帶還狠狠打妖族大祭司的臉呢?
玄謙劍尊見他這么得意,心中不是不酸的——當然,不是嫉妒,就是羨慕他居然能有這么好的機會,大大揚名了一次。
“得意什么,不過是讓你恰好撞上個軟柿子捏罷了,”玄臨劍尊冷聲道,“要對上的是三羽,你怕是有命去沒命回。”
玄衡斜斜睨了玄臨一眼,故作大度:“我知道你以前被三羽揍過,就不跟你計較了。”
“你!”玄臨是個暴脾氣,一點就炸,手按劍柄,就要出劍。
玄謙忙過來拉架,先說玄衡:“怎么說話的?玄臨師兄好心提醒你不要志得意滿,你還口出狂言,真真不識好人心。”
又說玄臨:“師兄何必與他一般見識,玄衡素來如此,你也早該習慣才是。”
兩人本就是打打嘴仗,并沒有來真的的意思,這時候有人給遞臺階,自然是趕忙下臺,勉勉強強和好了。
三人坐回原地,玄謙道:“真是羨慕玄衡師弟,崔定那小子天賦奇佳,成了你的徒孫,可給你臉上增光了。”
玄衡嘿嘿直笑,“自然,自然。”
玄臨沒說話,他的徒弟怎么就沒收個好徒弟呢?嗨呀,好氣啊!
他決定回去就揍自己徒弟一頓,讓他眼瞎。
就在三位劍尊聊得頗為開心——僅限于玄衡——的時候,玄衡忽地神色一動,“霄清來了…哦,還帶著崔定,剛好讓那小子來拜見他兩位師伯祖。”
聞言,玄臨和玄謙的臉色終于是好看了些,知道這是玄衡在向他們示好,心中也有意見見他們殺戮劍宗這一代最出色的后輩,自然不會反對。
但等霄清真君帶著崔定進來,玄衡心中便是咯噔一下,因為他看出自己徒弟的臉色并不太好,心中起疑——這是出了什么事?
霄清真君沒想到另外兩位師伯居然也在,心中暗暗叫苦,這下完了,等他說明來意,師尊定要揍他一頓。
他腦中飛快想著該找什么借口,先不說那件事情,卻不想玄衡劍尊已經開口了:“霄清,還不帶崔定來拜見他兩位師伯祖?”
霄清無奈,只好先帶崔定拜見玄臨劍尊與玄謙劍尊。
這時候,玄衡劍尊又開始嘚瑟了,“別看崔定這小子平平無奇的樣子,他可很有膽色,上次潛入天妖城,還在云頂金宮里大鬧了一場…”
他每說一句,霄清真君的神色就越苦一分,天啦嚕,師尊你這愛炫耀的毛病真的要改改了,不然等下臉都會被打腫的!
口沫橫飛地說了一通,玄衡劍尊終于停了下來,問道:“霄清,你來可有什么要事?”
“呃…嗯…也不是什么,什么大事,不敢打擾師尊與兩位師伯商量要事,徒兒便帶崔定退下了…”霄清真君還想再掙扎一下。
但萬萬沒想到,他的師尊和徒弟都毫無求生欲。
一個道:“又沒有外人,什么說不得的?崔定你來說。”
一個道:“稟師祖,上次在天妖城勞師祖相救,弟子感激不盡,但為免師祖誤會,有些事情須得說清楚——我并不曾潛入云頂金宮,那一夜妖族追捕之人,非是弟子。”
霄清真君:“心好累,感覺不會再愛了。”
玄衡劍尊:等等,我臉有點疼…
玄臨劍尊/玄謙劍尊:“嘻嘻嘻…”
崔定:我就是這么一個耿直boy!
今天晚了一點,多更了幾百字,小天使們就當我按時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