瑯華天巫神殿與墨天微的仇,結得其實很有些莫名其妙。
在墨天微看來,就是巫神殿出爾反爾,再加上厭惡她體內的真靈之血,突然便出手將她關入煉妖塔有期徒刑百年。
可在巫神殿看來,情況卻要復雜許多他們首先是因為占卜讖言而對她心懷忌憚,爾后又在祖巫殿中卜出卦象,要求抓住她,所以才會對她出手。
歸根結底,一切都源自“墨景純將給瑯華天帶來巨變”這句讖言,然而究竟是這讖言導致巫族針對墨天微,才有了后面的事情;還是因她注定要給巫族帶來巨變,才引起巫族針對他呢 所謂占卜、預言,總有著這樣因果顛倒的迷惑,即便巫族擅長此道,有時候也苦惱于此。
“當初針對墨景純,是祖巫的態度,祖巫不可能有錯,我們自然也沒有做錯。”巫鴻道,“或許正是因我們將她關入煉妖塔,才避免了巨變降臨,只引來與太熙天的那一次戰爭呢”
“不對吧,根據元信的說法,墨景純當時只是想借用個傳送陣,若我們沒有出手阻攔,她順利返回真定天,巨變又從何說起”
“你怎知我等不阻攔,她當時便能順利返回傳送難道不可能出意外么”巫羽卻是若有所思,“況且,我們根本不知巨變究竟為何物我更傾向于將她關入煉妖塔其實是延緩了她引來巨變的進程,或者干脆消弭了這個威脅。”
巫玄道:“占卜只說巨變,可這巨變究竟是有益還是有害,我們都一無所知別說祖巫的態度,祖巫只是讓我們將她關入煉妖塔,說不定早已料到她能從煉妖塔中逃離呢”
談話進行到現在,其實已毫無意義,事關命運與因果,他們又距離堪破一切的境界太遠,自然就如同迷霧中的行人一般,只看得到前方咫尺之地,看不見腳下的路最終將通往何方。
“回歸正題”巫陵敲了敲桌案,“我們該以怎樣的態度對待這位新晉的大乘老祖”
“不予理睬,也不要招惹。”
“是否要修復關系”
“無論墨景純未來有多少成就,巫神殿沒有向一個散修低頭的道理。”巫鴻冷靜道,“即便她成就大乘,未來還將是劍仙,飛升仙界,但原則問題不容退縮。”
“墨景純修煉至今,不過七百余年,以她的天賦恐怕五百年內便能飛升若她如秦神意一般在下界待個幾萬年,那低頭也無不可,可區區幾百年,沒什么好擔心的。”
最后,瑯華天巫神殿的態度就是冷眼旁觀,這固然有些低不下頭的傲慢,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這已證明了他們對墨天微的重視。
當然,以上墨天微都不知道,不過她確實打算最近來找找巫神殿麻煩。
這事情說起來,還要怪在清晏魔主身上。
按照空神木的特性,追查清晏魔主的蹤跡必須同樣具有大乘期的修為,如今墨天微已經達到了,但是推算的效果卻依舊不怎么好這與空神木無關,而是因為 清晏魔主藏身之地,十分奇特,其時空道標飄忽不定,根本無法準確定位,甚至連個大致的范圍都沒有。
類似的事情墨天微以前也遇到過,處于逆亂境中的世界時空道標也飄忽不定,但根據直覺及多年歷練的經驗,她認為事情并沒有這么簡單。
清晏魔主藏在逆亂域有可能,但影響她推算的根本原因不在于此。
墨天微思索許久,卻也沒有任何頭緒,她覺得有必要尋求場外援助。
被她找上的自然是真武宗內留守的兩位大乘老祖,不久前剛剛見過面的英韶與稷離沒辦法,她實在不認識什么擅長推算天機的大乘修士。
隱去了其中關鍵的一部分,墨天微只說自己想要找的是個老熟人,英韶、稷離二人便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算人天機這可不是對待朋友的態度。
非親非故還能被墨景純惦記上,那八成是仇人還是生死大仇的那種。
不過,這和他們沒多少關系,兩人沒有尋根究底。
“若問最好的辦法,自然是尋一位擅長天機推衍之法的修士為你推算,只是你恐怕未必樂意,那么便退而求其次,”沉思片刻后,英韶老祖提出建議,“尋找一門高深的天機推算之法,或是一件天機推衍秘寶,兩者皆可大大提高你推算的成功率。”
“還有最簡單的一個辦法,”稷離老祖笑瞇瞇道,“發通緝令,懸賞天下只要他還在諸天萬界,早晚有一天會被人抓住。”
墨天微:“”
英韶老祖的建議還有些可行性,但稷離老祖的就算了吧,她一向都是被通緝的,這突然掉了個個兒,還真是不習慣呢。
再說了,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但這又何嘗不是打草驚蛇,她的仇人說不定還能湊到一起給她使絆子呢。
墨天微道:“不知宗內可有天機推衍秘寶,我愿以寶物交換。”
英韶老祖卻是無奈一笑:“若宗內有此等寶物,無須交換,直接給你都行,可惜”
墨天微也沒有太失望,反正線索有了,她一個大乘修士難道連按圖索驥都做不到么 大約是覺得自己方才開玩笑有些不太合適,稷離老祖終于正經起來,“天機推衍秘寶,據我所知,還要屬巫族、靈族幾族最多,尤其是巫族,他們最擅此道,秘寶不會少。除此之外,聽聞近來天戮境有不少上古遺跡出世,其中不乏天機秘寶,或許你可以去碰碰運氣。”
“多謝。”
又與英韶、稷離二人說了幾句,聽聞赤煋老祖已經被賣給血皇,所得她與真武宗三七分后,又毫不意外地得知她已被彌陵赤殿通緝,墨天微無所謂地笑了笑,結束了這一次傳訊。
彌陵赤殿,這都是什么玩意兒,通緝她她還沒找上門去收拾那兩個不知所謂的蠢貨呢。
“去天戮境尋找天機秘寶,太靠運氣了,還不知要浪費多少時間。”
但墨天微轉念一想,她也未必就要親自深入天戮境,只要在云階月地掛個收購牌子,憑她如今的身家,加上皎月秘境之事上給各大勢力開了方便之門,難道連一件天機秘寶也買不到 一切能用靈石和資源解決的問題,那都不是問題,不值得因此而冒生命危險,或是又與某個大勢力撕破臉皮。
墨天微很快做出了決定,便不再逗留,徑直去了碧旻天。
再次來到云階月地,墨天微便感受到了它與八十年前的不同那時候魔劫剛剛結束,碧旻天百廢待興,云階月地也彌漫著蕭條衰敗之氣,如今卻是宮闕連天,大能無數,氣象萬千 她不禁笑了笑,拂去心頭那一縷因年華流逝而帶來的淡淡惆悵,去了云月戰宮。
昔年的云月戰宮是云月天宮為與其他勢力爭奪云階月地之歸屬而設,如今卻成了諸天萬界各大勢力的一個和平據點,云月天宮因通往天戮境的道路現世而徹底失去了云階月地,但也因云月戰宮而得到了人族絕大部分勢力的支持,已經算是碧旻天的主人了。
墨天微不曾遮掩氣息,因此一踏入云階月地便引起了各方勢力大能的注意,待發現來者是誰后,不少人都流露出了一絲看好戲的神色,好奇接下來葉氏皇族、瑯華天巫神殿及彌陵赤殿會作何反應。
作何反應自然是沒有反應,三者中任何一個都不會在云階月地大打出手。
得知墨天微的到來,作為東道主的云月天宮不可能也不敢就這么晾著她,而是立刻派了長老來,為她準備好了一處空置的華麗宮闕,可以說非常體貼了。
得了她一句贊賞之后,那位長老便退下了,根據她的吩咐讓主管云月戰宮交易的云暉長老去行宮拜見。
云暉長老行了一禮,恭聲道:“拜見景純老祖。”
“近來可有拍賣會”墨天微徑直拋出問題,“本座欲交易些寶物。”
云暉長老垂首道:“老祖來得正是時候,一月之后,云月戰宮中將有一場拍賣會,其下半場便是以物易物,老祖若有所需,可在拍賣會上與其他老祖交易,也可由我云月戰宮代勞”
“唔既如此,這些無用之物便拿去拍賣吧。”墨天微隨手給出幾件她已用不上的寶物,“待拍賣品確認好后,給本座呈上一份清單。”
云暉心中一喜,恭敬接過幾件寶物,即便隔著封印也能看出它們皆非凡品,想來本次拍賣會定是要比往常更增幾分光彩。
正想著,他又聽見王座上的大能開口了:“如今云月戰宮中可有什么寶物且呈來一觀。”
“遵命。”
云暉長老連忙親自去取了幾件大乘修士才用得上的寶物并數件罕見的奇珍,“因不少寶物都已確定要在拍賣會上拍賣,如今宮中只這幾件寶物,還望老祖勿怪。”
墨天微沒事怪他一個長老做什么,草草掃了一眼,眉頭微蹙,搖頭道:“并無本座中意之物,你退下吧。”
長老退下后,他在其他宗門的道友悄悄上來打聽:“哎,這位新晉老祖脾氣如何我怎么聽說景純老祖一貫倨傲冷酷你沒受什么訓斥吧”
“謠傳罷了,景純老祖雖待人冷淡,但也不是不講道理之人,豈會隨意訓斥我再者,以景純老祖的天賦、身份、地位,難道還得平易近人、對誰都笑臉相待不成”云暉長老擺擺手,“這等話以后可別說了,劍修你明白的。”
讓一眾等著看好戲的人失望的是,新晉的景純老祖自從來了云階月地之后,既沒有去天戮境轉轉,也沒有與其他勢力交流,只在第一天見了云月天宮兩位長老,第二日去了真武宗的行宮一趟,爾后便一直待在自己的宮殿中,連個影子都找不到,更別說與其他人起沖突了。
無事發生,眾人也漸漸轉移了注意力,只分了一部分精力關注她,其余精力主要還是放在天戮境的探索之上。
大概失望是會傳染的,拍賣會舉行前三天,云暉長老將拍賣清單呈上,墨天微看過之后,也感到失望這里也沒有什么天機秘寶。
“難道我只能在拍賣會下半場和其他大乘修士以物易物”
墨天微自然不擔心拿出的寶物太珍貴會被人事后截殺,她發愁的是等拍賣會上要是沒人能拿出天機秘寶,那該怎么辦 云暉長老看出她有點失望,但也不敢問,只老老實實待在一旁,不多時聽見她命人退下,行過禮后便與侍者們一同離開。
“凡事要做兩手準備,首先拍賣會是要去的,但拍賣會前,應該有不少修士會從天戮境回來”
找個有仇的,殺人越貨算了 墨天微終于出了她的行宮,在云階月地轉了一圈,見到了不少曾經在其他地方見過的大能,那時候她往往只是個路人甲,遠遠看著他們的風光得意,如今卻也成了為人追捧的一員。
“咦”
墨天微神識一頓,眸中閃過一絲詫異的光芒沒想到,竟然還能見到這個人,還真是有趣。
遠處,兩位巫族正朝著巫神殿的行宮飛去,其中一個合體大巫,另一個則是分神尊者,他們似乎是剛從天戮境返回,不知道景純老祖已經來了云階月地,因此才沒有立刻返回瑯華天。
那位合體大巫是當年墨天微在巫神殿見過的月恒尊者,不過墨天微和他沒仇,真正有點因果的是那位似是他弟子的巫族。
當年她被巫神殿算計,關入煉妖塔后,令空神木煉制的第二元神制造混亂闖入玄冥城巫神殿,意圖傳送離開。
計劃前面很順利,她成功闖入了傳送殿,甚至踏入了傳送陣不曾想,竟在最后關頭被一個根本沒放在眼里的傳送官算計了一把,修改了一個傳送位數,險些死在傳送之中,后來更是流落瞻云界,又是一樁麻煩。
看來當年成功算計她后,那傳送官便被巫神殿看重,飛黃騰達了啊。
墨天微素來是個記仇的人,仇人不在眼前晃她都還要時不時惦記,這送上門來,豈有不收拾的道理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啊。”她低笑一聲,心里有了個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