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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章:占卜吉兇

  劍宗,瑯洞天。

  蒼茫云海之中,一座座島嶼在云海之中若隱若現,天河蜿蜒曲折,九轉而接瑞氣。

  陸凌曉踏在九曲天廊之上,目光落在這些壯美的景色上,卻因為心中煩亂的思緒,腳步未有半分停留。

  這并不是陸凌曉第一次來到瑯洞天,但以往她都是去往慕容決的仙島,可這一次…她的目的地不同。

  大約兩刻鐘后,她來到了一座普通的島嶼前,玉指在法寶上一抹,一張劍符顯現,轉瞬便脫手飛出,直朝島嶼中電射而去。

  島嶼之中,正在靜坐的人驀地睜開眼來,眉頭輕輕一蹙,目光落到島嶼之外的那道身影上,“原來是她…”

  心念一動,那被島中陣法阻攔在外的劍符便暢通無阻,一路飛入他的手中。

  “靈星峰慎修求見明澤劍尊!”

  明澤劍尊屈指一彈,劍符無風自燃,消散不見,此時他方才開口:“既然來了,便請進吧。”

  島嶼外的陸凌曉聽聞這個冰冷的聲音,心中的緊張沒由來的便是一緩,她輕輕舒了口氣,踏入島嶼之上,很快在靈藥園中找到了靜坐的明澤劍尊。

  “慎修拜見劍尊!”

  對這位在宗門之內有著諸多或好或壞傳聞的明澤劍尊,陸凌曉半點不敢大意,一應禮數極為周全。

  “坐。”明澤劍尊伸手一指一旁一塊干凈的巨石,開門見山地問道:“你來拜見本座,所為何事?”

  數百年光陰如水而逝,他如今已久不出世,往昔聲名盡散,居然還有人來拜訪他,而且還是靈星峰一脈傳人,這可真是件稀奇的事情。

  他在靈星峰這一脈中的名聲,可以說糟糕至極了…

  陸凌曉知道明澤劍尊許多事情,聽聞他弒師殺徒,是個一等一的狠人,險些導致靈星峰一脈傳承斷絕,如果不是靈星峰一脈嫡系如今僅剩明澤劍尊一人,她是絕對不會登門拜訪的。

  傳言或許有謬誤,但是師尊并不喜歡她提及明澤劍尊,想也知道更不會希望她獨自來見劍尊。

  “慎修近日修行《無心天書》,許多處心有疑慮,無法想通,劍尊亦修《無心天書》,望能指點慎修一二。”

  陸凌曉的姿態擺得非常低,神態也非常誠懇,但是明澤劍尊卻好似根本沒看見一般,態度并未緩和分毫,依舊用那冷冰冰得沒有絲毫波動的聲音說:“有何疑慮,只管說來,若本座能解,自會言無不盡。”

  他畢竟還是靈星峰嫡傳,不愿見靈星峰一脈傳承斷絕。

  陸凌曉問:“敢問劍尊,若想將《無心天書》修至大成,是否必須斷情絕愛?”

  這就是她一直以來擔憂的一點,雖然《無心天書》上并沒有提及這一要求,但是聯想到曾經數次見到明澤劍尊時他那冷漠得仿佛一座冰雕的模樣,她就覺得…這大概是某種隱性要求?

  而她始終未能掌控《無心天書》,反而任它擺布,是否因為她對師尊情根深種,無法自拔?

  “斷情絕愛?”

  明澤劍尊看了陸凌曉一眼,他雖冷漠,可并不代表情商低,看她此時神色,便知她心中或許有不愿割舍的深愛之人。

  收回視線,明澤劍尊平靜道:“非也,《無心天書》修行的所有要求、訣竅,都在《無心天書》之上,其余都無所謂。”

  他的思緒忍不住飛到很多年以前,剛剛開始學習《無心天書》的景純也曾被這個問題困擾,但是她很快就找到了答案,并且后續從未為此而困擾過。

  “果真如此?”

  陸凌曉心中一喜,但很快又陷入了更深的疑惑之中若無此要求,那她修行《無心天書》中遇到的那些麻煩又是為何?

  “只要天賦足夠好,你想如何都行。”明澤劍尊望著天邊的浮云,“無心并非無情,可解作心無拘束,心無外物,心無私欲…隨你怎么理解,選最合適自己的即可。”

  歷史上,靈星峰一脈出過嚴肅刻板公正無私的大能,也出過瀟灑肆意無拘無束的劍仙,斷情絕愛無心無情的強者也不在少數,拘泥于“斷情絕愛”這一點,只能說明路走偏了。

  陸凌曉愣愣問道:“天賦足夠好是指?可有標準嗎?”

  她能被選為靈星峰傳人,天賦不可能差的啊。

  明澤劍尊:“有景純一半即可。”

  陸凌曉:“…”

  “景純劍尊”在劍宗已經成為半個禁忌詞了,很少有人提及,但是偶爾她還是能從師尊那里聽見總之在師尊眼中,景純劍尊未必是這世上最好的人,但卻是他最敬佩也最心疼的人…

  老實說,雖然知道師尊的愛都給了她,但陸凌曉甚至無法嫉妒她分毫。

  因為她知道,景純劍尊或許是她一生都無法追趕上的人,就像是天邊的云,只能仰望。

  她修煉《無心天書》也已經兩百多年,至今也不過剛剛進階出竅,在外人看來可能非常不錯了,但是比起景純劍尊卻實在差的太遠她的天賦難道真的很差?

  明澤劍尊好似根本沒發現自己打擊了小年輕脆弱的心臟,他繼續說道:“你有你的大道,但是本座從你身上看不到堅持你是如何看待你的七情道,又是如何踐行它的?你自己要想清楚。”

  陸凌曉懷著疑問而來,最后卻帶著更多疑問離開,她不明白明澤劍尊的話是什么意思。

  如果她對七情道并無多少堅持,那就不可能進階出竅;如果她選定了七情道卻不能踐行它,那立刻就會因為背離大道境界崩潰而死。

  況且,這又與《無心天書》有什么關系呢?

  明澤劍尊看著陸凌曉離開的背影,微微搖頭,旋即起身,修剪他的花花草草。

  陸凌曉的天賦自然不差,她也確實對她的大道非常忠誠,但她卻忘記了最重要的一點劍修的道,并不是純粹的道,更是對自我的詮釋。

  就如景純,天地之間有大逍遙、大自在,但逍遙劍道卻并非真正的大逍遙,而是加入了她自我詮釋的逍遙。

  她在堅持并踐行逍遙道的同時,也在根據自身的理解改造逍遙道,所以她與逍遙道之間的聯系才會如此緊密,所以她才能擁有無與倫比的進階速度。

  可陸凌曉,她堅持的七情道,僅僅是世人眼中的七情道,缺乏了自己的理解她對自己的道有真心,但是真心很少,她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修七情道的修士,七情道如何會對她有超出對其他人的垂青?

  “咔嚓。”

  明澤劍尊用玉剪將一朵靈花剪下,放在一旁的玉盤上。

  “慎修對景寧的愛慕,恐怕景寧也已經發現了,所以他這段時間都游歷在外,刻意避開此事吧?”明澤劍尊幽幽一嘆,“她的真心,都用在了人上。”

  有些人,離開越久越淺淡,最后只能模糊成記憶中的一個背景,再想起時不過三兩形容詞;有些人,卻是離開越久越深刻,最終成為永遠也越不過去的劫數,而你還愿意畫地為牢。

  清風徐來,一樹繁花飄零,明澤劍尊晃了晃神,竟伸手捏住一朵落花,怔怔地,又回想起了曾經。

  良久,他輕輕松開手,落花沒有打著旋兒隨風飛走,而是直直墜落在地上。

  明澤劍尊在落花邊站了很久才回過神來,自言自語:“也許,我也該出去走走了。”

  這里也有景純留下的回憶…

  逆旅魔島。

  寂靜的大殿之中,魔氣滾滾,晏之揚早已不再隱瞞魔族的身份,幽冥魂力的修煉之法也已散布到了滄瀾界各處。

  魔劫將至,這在滄瀾界并不是什么秘密。

  魘獸縮成一團,他是諸天萬界誕生的神獸,盡管血脈不純,但卻也有著神獸的驕傲他絕不可能修煉什么幽冥魂力!

  也正因此,在滾滾魔氣之中,作為一個強大靈力源的他可以說備受煎熬,靈力與魔力天然對立,即便修煉了幽冥魂力,也只能說讓體內的靈力與魔力不沖突,對外界的靈力、魔力之爭也沒什么影響。

  “你雖是神獸,但只要肯修煉幽冥魂力,當魔劫降臨,我會將你帶去魔源池,你會轉化成高階魔族,不比神獸差。”晏之揚勸說道。

  “不行!”魘獸堅定拒絕,“我的一切神通都建立在‘我是魘獸’的基礎上,要是轉化了,那就不是魘獸,到時候就算成了高階魔族又如何?!”

  魘獸心中簡直是絕望的!

  他跟隨在晏之揚身邊這么多年,開始時還不知道他的來歷目的,可這些年下來,也早看得清清楚楚。

  魔劫的降臨不可避免,可他沒想到會這么快!

  晏之揚孤身一魔,在滄瀾界蟄伏數萬年,悉心布局,現如今已經將整個魔道牢牢握在手中,只須一聲令下,魔界通道便能打開大勢已去!

  魘獸想到當年他與九霄魔主聯手布下的局,夢想很美好,然而根本沒卵用,他們看好的墨景純早就離開了滄瀾界,現在人都不知道是死是活。

  而另外兩個擋箭牌,一個早早被劍宗抓了,關在罪獄幾百年,牢底估計都坐穿了;另一個更是投靠了逆旅宮,成為逆旅宮攻下萬鬼殿的頭號功臣,堪稱頂級二五仔。

  只要一想想,魘獸就覺得自己的命真是太苦了,九霄魔主的眼神也太不好使了!

  他不愿意被轉化成魔族,剛才與晏之揚說的自然是其中一個原因,另外就是他總有種感覺…那幽冥魂力不是什么好東西,要是他真修煉了,下場很可能非常慘!

  聯想到晏之揚那陰狠狡詐的性格…他在幽冥魂力的修煉方法中做些手腳也完全是可能的吧?

  我魘獸就是被你晏之揚掐死,被魔氣侵蝕而死,也絕對不會修煉什么幽冥魂力!

  “那好吧,那你就這樣吧。”

  晏之揚無可無不可地點點頭,反正只要魔界通道完全打開,魘獸對他而言就毫無用處了,管他是死是活。

  “你打算什么時候打開魔界通道?”魘獸問道。

  “快了。”晏之揚微微一笑,“待我占卜一次。”

  魘獸心想,一定還要是“大兇”,能拖多久是多久,最好拖到劍宗、太華仙宗找到聯系真定天的辦法!

  可惜,魘獸卻不明白,很快這一場魔劫就會遍及諸天萬界,到時候就算有辦法聯系上真定天,真定天也未必能抽得出手來幫忙…

  晏之揚說要占卜,那并不是在敷衍魘獸。

  事實上,早在幾十年前,他就已經積攢了足夠的力量與資源,可以打開魔界通道,但是那時候他每一次占卜,卜出的結果都是“大兇”。

  為了實現目標,他能耐得住寂寞在滄瀾界待了三萬多年,此時成功就在眼前,他更加謹慎,不會在明知大兇時還強行召喚魔劫。

  一方玉臺靜靜擺在桌案上,臺上有無數詭異的紋路,色澤殷紅,似是鮮血染成。

  晏之揚將一堆零零散散的東西取了出來,其中有普通的銅錢、巫力加持的蓍草、妖獸的血液等,看起來非常奇怪。

  占卜也有許多流派,如紫微星宮就擅長紫微斗數,如晏之揚這樣“涉獵甚廣”的少之又少,但魘獸知道,這家伙占卜還確實挺靈驗的。

  真是奇了怪了。

  妖獸的鮮血被倒在玉臺上,迅速蔓延開來,但是不管倒多少,血液最多在玉臺邊緣打轉,沒有一滴流出。

  晏之揚停下手,玉臺上的血跡漸漸淡去,很快恢復原貌,那些詭異紋路的色澤卻顯得更加妖冶了。

  他拿起銅錢,將它們一一擺在玉臺上的不同地方,隨后是蓍草、妖獸鱗甲、毛發…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手工新手。

  當一切都被擺在應該在的地方后,玉臺上已是亂七八糟,但晏之揚臉上的笑意卻明顯更深了幾分。

  須臾玉臺上發生了變化…

  銅錢、起草、鱗甲、毛發等物一一消失,有些在玉臺上留下了淺淺的痕跡,有些卻是半點痕跡也無。

  大約一刻鐘后,所有東西都消失了,玉臺上的詭異紋路也不見了,只剩下那些深深淺淺的痕跡。

  晏之揚閉著眼,伸手撫過玉臺,每個痕跡都深深印在他的心中。

  他睜開眼來,正看見魘獸緊張又好奇的目光,又是一笑,“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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