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改傳送陣已經進行到了最后一步,這也是至關重要的一步,先前江元還能分出一縷心神關注墨景純與妙善公主第二元神的大戰,此時卻是半點也不敢分神。
也正因此,當那宛若滅世一般的雷霆暴雨如瀑布般跌落時,他甚至都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
羅酆界是什么地方?
論起對這一奇異之地的了解,若江元認第二,就沒人敢認第一。
羅酆界內雷霆幾乎絕跡,偶爾幾次出現,那也都是陰雷,即便是葉氏一族極擅雷法的修士,在這里也很難召出幾道雷霆。
然而,現在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片沸騰的雷霆之海陽雷!純正的雷罡!
江元手一抖,險些刻畫錯了,好在及時收住了手。
是誰做的?
他身處陣法之中,受到陣法保護,卻也被陣法隔絕了對外界的一部分感應,此時也難以分辨究竟是誰引來的雷霆。
但在心里,江元更偏向于妙善公主妙善公主的師尊便是一位擅長雷法的大修士,雖然她修習的并非此道,但隨身攜帶幾件師尊煉制的雷屬法寶符不也很正常么?
“這么多雷,墨景純只怕要完了。”
江元心中有些煩躁,如果墨景純掛了,他的人身安全就沒有任何保障了,鬼知道下一刻會不會就被她種下的那個鬼東西吞噬。
然而,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他輕輕吐了一口氣,不管了,結果還不確定呢,現在就放棄可不是我的風格。
將雜念盡數揮去,江元專心刻印陣法,也就沒有注意到此時雷霆海洋之中究竟是怎樣的景象。
九天劍上劍光亮起的那一剎那,站在妙善公主第二元神身后的那個龐大虛影似有所覺,淡定從容的神色微微一變,另一只空著的手中光芒流轉不定,仿佛有什么東西正在凝聚一般。
然而第二元神僅僅是將虛影召出來就已經耗盡精血,他手上有了鎮天尺,不可能再喚來其他氣運神器的虛影。
因而,當雷霆如暴雨般落下,鋪天蓋地,將整個城主府都淹沒在流動著的雷光中時,白衣男子虛影僅僅來得及祭起鎮天尺,任其在頭頂轉動,將雷霆甩開。
“哼!”
見狀,墨天微不輕不重地哼了一聲,像是在不屑一般,輕輕一彈九天劍。
下一刻,肆意流淌而開的雷霆之海掀起一個巨大的浪頭,兜頭朝白衣男子虛影打了下去。
“給我下去吧你!”
“砰!”
一聲炸響,巨大的虛影在雷光之中破滅。
最后那一瞬間,白衣男子忽然垂眸凝視墨天微這也是他被喚出來后,第一次真正對上墨天微的視線。
那視線很輕、很淡,但卻夾雜著幾分意味不明的情緒,陰惻惻、涼颼颼。
但墨天微又不是第一次惹到當前版本滿級boss,對于這個應該還沒到滿級的裝x怪半點畏懼也沒有,目光平淡無波,仿佛在看一個路人一般,只是停留了一瞬就很快挪開。
當虛影破滅,主殿之中,妙善公主當即便咳出一口血來,神色中除了驚怒,更有一絲畏懼。
她看向殿外奔涌著的雷霆,又想起第二元神破滅時耳邊聽見的那句話“用請神術!”
那是師尊的聲音她的師尊,也是如今葉氏一族還行走于世間的幾位絕頂強者之一。
請神術,雖然一般是用來請天地神靈上身,但對葉氏一族而言,先祖亦可謂神靈,師尊命她用請神術,自然是要她將他請來羅酆界!
也是,傳送陣已經被那個巫族改得面目全非,定是用不了了,師尊想來羅酆界這鬼地方,自然也只能用這種法子。
再聯想到那冷淡的語氣,妙善公主心中忐忑不安師尊絕不是因她損失了一個第二元神而憐惜她準備賜下寶物,更不是因徒弟被人打了而準備親自出手…
師尊要親自來責罰她!
妙善公主閉了閉眼,擦去唇邊的血跡,目光在葉淵玄三人身上一一掠過,冷酷而陰沉。
三人都感覺不寒而栗,尤其是葉淵玄,他察覺到公主殿下的視線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怎么回事?難道殿下懷疑我與外人有勾結不成?
看了看地上那具冰冷的尸體哦,尸體是他找回來的,檢查工作也是他做的,結果出了這么大岔子,連累殿下損失一具第二元神…
葉淵玄整個人都不好了,怎么會這樣?他明明什么都沒做啊!
幕后黑手墨天微此時卻只是微微一笑,深藏功與名。
殺死了妙善公主的第二元神與它召來的虛影之后,墨天微一揮手,匯聚成海的雷霆瞬間消失不見,所經之地也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方才的那一幕,好似是一場幻夢。
說它是一場幻夢也未嘗不可,因為墨天微不需要它了,它便不用存在,也不會留下痕跡。
這是她剛剛領悟出的劍意《逍遙劍綱》第六式,天則。
“這下子,我總算不是個假的雷靈根修士了。”
墨天微笑了笑,雖然天則劍意與雷法之真意大相徑庭,但這確實是雷霆,也是與她的道最為契合的雷霆劍意。
天則,天道之法則,天子之法令。
“嘶”
解決完最大的攔路石,墨天微清楚短時間內不會有人再來挑釁,她身形一動,準備回到傳送陣旁,然而卻不慎牽動了傷勢,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她原本就是負傷來到羅酆界的,拖了這么久沒治療,剛剛又被妙善公主一頓暴打,最后還強行用了天則劍意,傷勢沉重也就在所難免了。
墨天微自然想用真靈封神術將傷勢暫且壓下,然而目光掠過時卻看見江元的動作已經停了下來。
傳送陣終于修好了。
墨天微忍著傷,來到江元身邊,不等他開口便揮手將一塊塊上品靈石扔進了凹槽之中,下一刻光芒亮起,兩人消失不見。
而當光芒黯淡之后,傳送陣忽然發出一陣連綿的炸裂聲響,化作了一片齏粉。
須臾,一道白衣勝雪的身影從主殿之中走出,妙善公主跟在他身后,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白衣男子來到傳送殿,看見粉碎的傳送陣陣基,又閉目感應了一番周圍空氣中殘留的傳送波動,沉默不語。
還真是跑得快啊…
他忽然笑了起來,笑容冷冷的,仿佛冬日天幕上慘白的太陽,看似溫暖,其實不然。
雖然跑得快,但是似乎有一些誤差呀…
現在的年輕人,性子就是太急躁了。
妙善公主不知師尊想法,心中七上八下,擔憂著即將到來的懲罰。
“回去面壁思過。”
白衣男子神色從容,仿佛羅酆界秘密泄露這么大的事情也不能讓他有半分動容,“這次的事情,那三個愚不可及的小家伙固然有罪,你也不是全無錯處。”
“發現巫族蹤跡之后,未能及時上報,你是覺得自己實力已然傲視群雄了,還是打算拿這件事情謀算功勞?”
“徒兒…”
妙善公主臉色一白,張口想要解釋,可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能說什么?她…確實存了幾分私心,誰知道事情竟變成這副模樣。
“明知茲事體大,竟還不多留幾個心眼,連手下人被算計了都不清楚,落得這般田地,也是活該。”
白衣男子可不會顧及她的臉面,有什么便說什么,“你以為你比那三個小家伙聰明到哪里去?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妙善公主咬了咬唇,她已經是一位分神尊者,結果還被師尊這樣不留情面地責備,這讓她情何以堪?
不過,即便臉都被抽腫了,但妙善公主能走到這一步,在葉氏皇族之中也算是權勢赫赫,自然不僅僅因為她是帝王最寵愛的女兒。
“師尊,徒兒知錯。”妙善公主直接跪下叩拜,“徒兒受人追捧多年,便也自以為高人一等,卻未曾想過自身實力是否能配得上旁人的吹捧夸贊…是徒兒迷失了,愿入煉心陣,思過千年!”
白衣男子側過頭看了她一眼,神色不見喜怒。
“在需要吹捧你的人面前,你本就高人一等。”他漫不經心道,“只是永遠和那些追逐著你的人待在一起,你只能屢屢回頭,而不是奮力向前這次的事情也算是給你提個醒了。”
“高高在上從來不是錯,錯的是沒有實力還自視甚高你懂了嗎?”
妙善公主再拜,“徒兒知錯!”
“起來吧。”白衣男子擺擺手,“傳送陣廢了,這次想要回去,確實不太容易。”
妙善公主又羞愧又沮喪,“師尊,那剛剛逃走的那兩人該怎么辦?他們中有一個越巫,一定是回了瑯華天,是否需要命人追殺?”
“瑯華天越巫一脈早已名存實亡,不用管了。”白衣男子的話卻是出人意料,“倒是那個劍修,有些麻煩。”
妙善公主驚訝不已。
一是覺得師尊竟然不打算對越巫一族斬草除根,有些不像他平時的作風;二卻是因為他的后半句話連師尊都感覺麻煩,那劍修什么來頭?
難不成是哪位下界歷劫的仙界尊上?
“她叫墨景純,是秦神意看好的人。”白衣男子微微一笑,“本身么…也算有些天賦,運氣好的話,應該可以飛升吧。”
“神意尊上?”
妙善公主忍不住頭皮發麻,這是什么運氣啊,他們羅酆界竟然來了這么一尊大佛!
雖然說以往也偶爾會有一些背景不俗的修士意外來到羅酆界,但是他們只能認命,背后的勢力也根本查不到他們隕落的原因。
如果墨景純沒有離開羅酆界,妙善公主根本不會看她一眼,但是她逃出去了!
這就代表著,接下來將會迎來一場風暴!
“都是徒兒無能,讓她逃了出去…”
因為擔心事情的后續影響,妙善公主倒是忽略了師尊對墨景純的評價。
“也沒那么嚴重。”白衣男子卻并不將之放在心上,“秦神意去天戮境了,幾十年內應該回不來即便回來,那又如何?我太熙天葉氏,也未必就怕了他真武宗。”
“可是,如果神意尊上將羅酆界的事情泄露出去…”
“從今往后,沒人能找到羅酆界。”白衣男子語氣篤定,“一面之辭,流傳再廣也無所謂。”
妙善公主雖然還是擔心,但是看師尊這篤定的神態,便猜測他應該還有什么后手,便也漸漸放下心來。
兩人漸漸走遠。
瑯華天,越幽域。
一座山谷之中,殘破的祭壇附近,雜草叢生,碎石磚瓦凌亂分布,偶爾有幾只鳥雀落再倒塌了一半的石柱上小憩,又很快振振翅膀飛走。
忽然,被雜草覆蓋的一個石臺上閃耀起了璀璨的白光。
白光過后,兩個人出現在石臺上。
“砰!”
墨天微一掌將江元打翻在地,摁著他的脖子,將他壓在冰冷的石臺上,“你是覺得我脾氣太好嗎?”
江元這具肉身還是第一次乘坐傳送陣,盡管有傳送陣保護,也免不了有幾分不適應,還沒反應過來呢就被墨天微摁住暴打,登時就更迷瞪了。
愣了足足十息,江元才反應過來,頓時怒道:“墨景純!你又發什么瘋!”
雖然表面上疾言厲色,但他心中卻有些驚懼,難道他做的手腳被發現了?
不不不,現在的問題是,他在傳送陣上做的手腳竟然沒有生效?
“呵…”
一道冰冷的笑聲飄入耳中,仿佛凜冽寒風一般,江元下意識便顫了顫,漸漸變得恐懼不安。
“在傳送陣上做手腳,想要一傳送過來就讓我被封印?”墨天微目光冷厲如刀,“你已經違背了我們的約定…”
“不,等等”
江元想要反駁,想說他什么都沒做況且他們約定的內容可不是這樣的,但是下一刻他就失去了說話的能力。
痛,深入骨髓的痛。
江元感覺有一雙手正在肆意揉捏他的靈魂乃至肉身,將他片片撕碎,又隨意拼接,然后再碾成齏粉,如此循環往復,不知過了多久。
而那道冰冷的視線就一直落在他的身上,看著他痛不欲生,仿佛在看一只卑賤的螻蟻。
墨天微沒有絲毫留情,江元既然敢做初一,就別怪她做十五。
以為她之前忙于與妙善公主斗法就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手腳?簡直愚不可及!
想要封印她,讓她無法控制魔藤,再去尋求將魔藤取出的辦法…長得不怎么樣,想得倒是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