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一聲巨響,扭曲的魔界裂隙漸漸淡化,最終消弭于無形。
周圍空氣之中的魔氣還在往外蔓延,然而失去了魔界裂隙源源不斷的魔氣支持,魔氣濃度正在迅速降低。
黑暗之中,墨天微收回劍,隨手一勾將最后一個魔力瓶塞進懷里,下一刻便迅速逃走。
魔界裂隙被破壞,周圍的空間也會變得不穩定,很容易發生地震,她得趕緊走。
“砰!”
墨天微速度極快,短短幾個呼吸間便已經沖破水面,而此時地面才開始動蕩起來。
劇烈的震蕩以曾經魔界裂隙存在的地方為中心朝外擴散而開,旁邊的懸崖搖晃著滾落大塊大塊的碎石,砸入水中岸上,聲勢駭人。
但這一幕并沒有吸引墨天微任何注意,她愣愣環顧四周,有些沒反應過來。
“這…天怎么黑了?難道現在是晚上?”
但她知道這不是晚上,因為她的時間觀念非常好,又有劍域世界同步時間,現在應該是正午才對。
周圍黑氣滾滾,遮天蔽日,伸手不見五指。
仔細感應了片刻,墨天微醒悟過來這宛若潮水般的黑氣之中藏著一絲熟悉的氣息,是天魔…
“原來是黑潮啊,天魔之災這么快就來了?”
墨天微估算了一下自己來到羅酆界的時間,已經四年了,距離呂望云曾經提過的一次的天魔之災才過去三十多年,好像不太符合常理。
她一邊琢磨著這里面的玄機,一邊將自己身上的氣息改變。
幽冥魂力是靈力、魔力與九冥天魔之力結合而形成的力量,顯露在外的氣息也可以是這三種中的任何一種,逆旅島的人一般是顯露靈力,而她現在卻顯露出九冥天魔之力。
如果真是天魔之災,以她現在的實力行走在黑潮之中,恐怕也要花一些工夫,太浪費時間和魔力了,不如干脆偽裝成九冥天魔,憑借高階天魔的威壓,應該沒有什么天魔膽敢對她不敬。
劇烈的地震還在持續,地面開裂,周圍山林中的樹木也遭到了重創,或是連根拔起倒伏在地,或是干脆被吞噬進了深深的裂縫之中…
墨天微沒有停留,給自己戴上了眼鏡對,就是不久前在迷羅城戴過一次的那個,她把它改成了幽冥魂力驅動,現在效果還不錯。
特殊視野下,墨天微能看見不遠處有數道龐大的身影,那是潛藏在黑潮之中的天魔。
那些天魔似乎注意到了她身上散發出的九冥天魔氣息,雖然有些疑惑這個天魔怎么長得這么像人族,但是以它們那可憐的智商,是不會想到還有“偽裝”這種東西的。
這些低階天魔,在等階森嚴的天魔社會之中,也永遠處于被壓迫的地位,對于高階天魔它們心中有著天然的畏懼。
墨天微也不看那些天魔,迅速離開。
如果沒有猜錯,這次的天魔之災提前與那些隱藏在暗中的人應該有些關系,她必須盡快趕往越巫城,搞清楚究竟發生了什么!
已經四年過去了,她的耐心早已耗得七七八八,她要離開這個鬼地方!
天魔之災來勢洶洶,事前毫無預兆,有些城池甚至根本沒有反應過來便被無邊黑潮吞沒,城里那些簡陋的防御陣法還來不及開啟,便有天魔闖入城中,大開殺戒,一時間血流成河。
天魔與諸天萬界生靈都處于敵對的立場上,他們的心中只有毀滅,不存在憐憫與仁慈,對他們而言,諸天萬界生靈,只是食物。
即便對修士而言,天魔都是很麻煩的存在,更何況是一群普通人,頂天了有幾個武林高手,根本不可能阻擋天魔的殺戮。
“完了,全完了!”
“死定了…嗚嗚…我不想死!”
“為什么,為什么天魔之災突然提前了!”
“上天不公!我堂堂元嬰修士,淪落到如此境地…我不甘心!”
城破之時,無數生靈在天魔的爪下發出絕望的哀嚎,匯聚一處,仿佛一首無韻的挽歌,隨著黑潮散向羅酆界的每個角落,給他們自己,給即將步他們后塵的其他人,給曾經遭遇過同樣命運的生靈。
只是真正能掌控他們命運的人雖然耳聰目明,卻從來不會為螻蟻的哀鳴而罷手駐足,在他們心中,有比這些無辜者的性命更加重要的事情。
白骨壘成的王座,鮮血染紅的榮耀,死亡鑄就的功勛,是這個世界最黑暗的真實之一。
墨天微原路返回,并沒有經過任何城池,但是她也能想象到現在的羅酆界是什么樣的地獄景象,這讓她因為實力大漲而變好的心情漸漸沉了下去。
如果這一切真的不過只是某些人的算計,那豈不是太悲哀了嗎?
越巫城已經近在眼前,巨大的光罩籠罩了這座熟悉的城池,就像是迷霧中的一盞指路明燈,黑暗中的生命之光。
只是,誰又知道,這一線光芒背后,或許是更加深沉的黑暗呢?
越巫城外已經聚集了大量天魔,放眼望去數量至少上萬然而這對于域外天魔而言,不過是一個根本不值一提的小數量。
它們已經開始攻打越巫城,有些甚至干脆趴在那巨大的光罩之上,或是用獠牙撕咬,或是用爪子轟擊,或是使用神通…
透過光罩,隱約可以看見城中守衛們驚恐而絕望的臉色。
城內大多數人還是第一次見到天魔,而且一上來就是如此恐怖的數量,與他們僅僅只有一層薄薄的防護光罩…他們如何不驚恐,如何不絕望!
然而,即便心中已經幾乎喪失了所有勇氣,但該做的事情總要去做,總要…有人承擔起責任。
城樓上,一個將軍看著越來越多幾乎要將光罩盡數覆蓋的天魔,眸中閃過一絲狠戾之色。
比起其他人,他對護城陣法更加了解,要支持這么大的陣法,抵御無數天魔的攻擊,每一刻的消耗都是個天文數字。
天魔之災一次至少一個月,他們庫存的所有墨石、青石、紅石加起來,也根本不夠用。
不夠用,該怎么辦?
兩個選擇。
或是冒險發動一波攻擊,將周圍的天魔盡數剿滅,之后即便它們還能聚集,也不會有這么大的規模,或許還有可能堅持到天魔之災結束的時候。
或是…縮小護城大陣的保護范圍!
此時,城中的人已經離開了各自的家,往城主府附近收縮,只要等他們都躲好了,護城大陣形成的防護光罩就會縮小。
但是,防護光罩也不是萬能的。
無數天魔之中,隱匿著數道毫不起眼的身影,它們靜靜趴在光罩上,沒有像同伴一樣撕咬攻擊,而是一動不動。
但神奇的是,須臾,它們身上浮現出淡淡的金色光芒,漸漸與防護光罩融為一體!
“砰!”
這些天魔穿過了防護光罩,掉入城中。
將軍時刻關注著周圍情況,在發現有天魔突破光罩之后立刻操控著護城大陣發動了攻擊。
數道金色光線穿透了天魔的身軀,將它們轟殺至渣。
然而這僅僅只是一個開始,接下來,越來越多的這種天魔進入城中,將軍的反應再快,他到底也還只是個凡人,根本不可能殺死所有天魔。
傷亡從這個時候開始。
天魔闖入了撤退的平民之中肆意殺戮,鮮血飚飛,殘骸滿地。
到了這種時候,再膽怯的人也會為了生存而拼命,城衛軍涌上來,用各種武器招呼天魔,試圖逼退他們,然而效果并不好,很快城衛軍便死傷慘重。
平民之中有會武功的,有身懷厲害武器的,也加入了戰斗之中,讓他們的親人朋友趕緊逃走。
終于,將軍能抽出手來擊殺天魔,可是已經有許許多多的人死去,血色彌漫了整座城池。
絕望在每個人心中蔓延。
“嗡…”
一直在醞釀的攻擊終于準備好了,巨大的光罩上突然浮現無數密密麻麻的倒刺,深深扎入天魔的身軀之中,瞬間殺死了無數天魔。
一層淡淡的金色霧氣氤氳而出,籠罩住倉皇逃竄的天魔,宛若一張巨大的羅網,被人從下方輕輕一扯,那些落入網中的天魔怒吼著,但卻根本無力掙脫,被羅網生生拉回到光罩之上,撞入那剛剛取走了它們同伴生命的尖刺之上,同樣隕落!
將軍臉上帶著冷笑,又操控著陣法,將殺死的所有天魔體內的能量盡數吸收,用來維持護城大陣。
盡管吸收過程中的能量遠少于無法吸收的能量,但總歸也是一筆收獲。
黑潮之中,墨天微遙遙看著這一幕,心中五味雜陳。
眼前這些是什么人呢?
在幕后黑手眼中,他們是隨時可以替換的棋子,是無能至極的廢物,他們利用這些人,或許還在暗中嘲笑他們的愚蠢與弱小。
在這些人自己眼中,他們或是時運不濟的倒霉修士,是已經屈服于命運的失敗者,是一抓一大把的普通人。
在她的眼中,他們只是過客,是弱小的、無法掌控自己命運的、活在陰謀中卻不自知的可憐人。
但即便他們弱小而無知,她又有什么什么資格站在局外,用高高在上的目光俯瞰這些人?
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生存,在這個惡劣的世界生存下去。
命運讓他們遭受這樣的磨難,他們確實無力反抗,但即便在這樣的生死關頭,也未曾想過坐以待斃,也要為了活下去而不斷努力。
相比之下,她僅僅因為天賦被廢神魂有損就沮喪頹廢了那么久,還把自己折騰得心魔叢生,險些一蹶不振…
誰才是真正的高貴?
墨天微從來沒有這么清晰地認識到自己的不足,她沒有一顆能讓她真正傲視一切的心,她…才是被命運玩弄的可憐人。
“唉…”
回首往昔,墨天微心中竟覺得有幾分好笑。
大概這就是成長吧,看過去的自己像看一個傻x,曾經覺得天大的事情現在也能一笑了之。
墨天微感覺自己又變得不一樣了一點。
不過…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去做,她會因為許多人許多事而心有所感,但卻永遠不會為了誰而停下腳步。
因為護城大陣的一波攻擊,剩下的天魔已經不怎么敢靠近,只在遠處聚集,準備過一會兒再攻打越巫城。
而此時,墨天微已經悄悄來到了光罩。
無數天魔尸體被吸取了能量,卻還掛在護城大陣上,這便成了墨天微的掩護,城中的人并不知道這時候還有人敢靠近刺猬一樣的光罩。
護城大陣在羅酆界的土著眼中可能威力驚人,然而在墨天微眼中其實處處都是錯漏,否則不至于連一些低階的天魔也防不住。
她很快便修改了幾個禁制鏈路,悄無聲息地鉆進了城中。
進入城中之后,墨天微便打算直接去城主府找離開的辦法,但臨走時卻又想到方才看見的那一幕,心中不由得便是一嘆。
罷了,就當是還他們讓自己有所感悟的恩情吧,了結這段因果。
墨天微藏在城中一個空蕩蕩的房子內,取出了陣盤粗胚,開始刻畫陣法。
大約一個時辰之后,陣盤刻好了,墨天微挖了個深深的坑將它埋了進去。
如果護城大陣堅持不住,或是像之前一樣有天魔混進城里,這個陣法就會自動運轉,將進入越巫城范圍的天魔盡數誅殺。
至于能用多久…至少還能堅持兩三次天魔之災吧。
墨天微做完這些后,又將一切痕跡盡數抹去,這才離開。
城中光線很暗,畢竟外面都是黑沉沉的,唯一的光源就是頭頂的防護光罩,也就只能讓人隱約看清前面的路。
墨天微繞過大量平民聚集的地方,朝城主府潛行而去。
只是,在去城主府的路上,她看見了一具有些眼熟的尸體江元的母親,鄭氏。
鄭氏竟然死了?
墨天微愣了愣,原本她以為鄭氏應該來歷不凡,畢竟當初她可在鄭氏家中看見了一件越巫一族的禮器,越巫又是她懷疑的幕后黑手…
“唉,也不知道江元現在怎么樣了,如果他知道這個消息,應該會很傷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