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種花家的一員,墨天微也有著絕大多數種花家淳樸人民的特點——食譜極廣。
有道是有毛的不吃撣子,有腿的不吃板凳,大葷不吃死人,小葷不吃蒼蠅,種花人民的智慧在吃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所以,墨天微現在只是吃一朵小火苗,這都完全不是事兒,只不過稍微拓寬了那么一點點食譜,做出了一點點微不足道的貢獻而已。
但很顯然,這種食材并不是一般人能吃的。
一口吞下紅蓮業火后,墨天微發現自己又被坑了——咦,我為什么要說“又”?
總而言之,這一朵小火苗看著十分虛弱,事實上——好吧,說句老實話,事實上也很虛弱,只是墨天微與它對虛弱的定義不同而已。
小火苗一朝回到解放前,自然是虛弱無比,這沒毛病。
但這種虛弱,卻不是它表面上看來那般無害,因為它到底也是一朵靈火,而且絕對是很強力的靈火,不是墨天微這個煉氣一層的渣渣能隨便吃的。
但是墨天微也沒辦法,煉化紅蓮業火是她如今不得已的選擇。
她絕大多數法寶都被毀去,修為也倒退回了煉氣一層,是僅憑自己是絕無可能在巖漿海中存活下來的。
唯有將紅蓮業火煉化,才能讓她暫時抵御無邊無際的巖漿,回到陸地上去。
更何況,天地靈火珍貴罕見,遇上了不煉化,放著等別人來搶嗎?
墨天微可沒忘記,就算鐘神秀GG了,還有一個左丘靜在等著呢。
雖然之前和她相處得比較愉快,但是墨天微才不會忘記這家伙可是能欺師滅祖的,遇上了,她根本沒把握能保住這縷靈火。
紅蓮業火一入口,墨天微本以為會十分疼痛,畢竟吞火啊,這想想都很恐怖。
然而并沒有,直到墨天微將靈火咽了下去開始煉化,都沒有覺得很痛。
本來還十分奇怪的墨天微突然醒悟,自己之前都在被紅蓮業火烤著,骨頭都不知道化了幾根,能擺出了打坐的姿勢都是花了她引以為豪的自制力才沒有臉部抽搐口中喊痛。
現在不過是由大火燒烤轉成小火慢熬,不痛似乎也是很正常的?
這么想著,她開始專心煉化紅蓮業火。
一路相安無事,紅蓮業火十分配合,沿著她的心法線路乖乖運行,直到它來到丹田氣海。
“轟!”
幾乎只在一瞬之間,小火苗猛地躥高一大截,變成一朵大火苗,如縱火犯一般,將丹田之中僅剩不多的靈力全數點燃。
墨天微的冷汗一瞬間就下來了,不止是被嚇的,還是被痛的。
“果然,不受虐就想變強,那都是在做夢…”
這并不是紅蓮業火突然有了靈智開始造反,而是因為它感受到了這里的靈力,又因為自身處于極其虛弱的狀態,需要把墨天微的靈力當成燃料來支持消耗回回血,才如此行事。
但墨天微怎么可能讓它將靈力燒光,一方面唯有趁著紅蓮業火虛弱時才有機會煉化它,另一方面,她可不想再伺候一個天天吃她靈力的大爺。
全力運轉心法,將丹田中的靈力收束起來扔到一邊,在她的地盤,一朵小火苗也想上天?
呵,之前大的都懟不過她呢!
大火苗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壓縮回小火苗,還想掙扎,然而墨天微的神魂可是在一遍遍的虐打與修復中千錘百煉出來的,分分鐘將它摁在地上,然后拖著繼續沿著心法路線運行。
紅蓮業火:我有一句MMP不知當講不當講。
墨天微:不服憋著!
在拖著紅蓮業火乘坐環線繞行肉身一圈又一圈后,墨天微心情異常沉重。
之前還抱有一絲期望,說不定天魂劍體還沒廢掉呢?
但事實證明“我還有救”在墨天微這種幸運E身上就是人生四大錯覺之一,果然是廢了,以往內視時她能感覺到自己的骨頭上劍意森然,彼此之間隱約有尚未成形的劍脈溝通,然而現在一看,呵呵,骨頭都燒化了,還劍意呢,不存在的!
“沒事,沒事,我一點都不失望,一點都不生氣,”墨天微道,“劍體沒了就沒了,普天之下絕大多數劍修都沒有劍體,還不是照樣過日子?”
“不要慫!”
“況且之前是自己被燒,現在可以用來燒別人,被燒一次就撿這么大便宜,賺了賺了,賺大發了!”
“可是!”墨天微深呼吸,忍住想要將小火苗掐滅的沖動,“好想掐死它…還我劍體嗚嗚嗚…”
最后一遍運行心法,墨天微將紅蓮業火送進丹田,這次情況很好,被打服了的小火苗終于不再搞事情,安心為它的主人奉獻力量。
小火苗靜靜地懸在丹田之中,宛若一支蓮花花苞,在靜夜之中悄然盛開,綻放出它與生俱來的光華。
欣賞一朵花綻放在很多時候的確是一件雅事,然而絕不包括現在。
洶涌如浪、澎湃如潮的靈力在紅蓮業火綻放的一剎那,如火山爆發一般噴涌而出,讓以為煉化已經成功沒什么事情了的墨天微措手不及,登時便被震得臟腑一痛,一口老血噴出,整個人從入定中醒來。
“這…不…科學!”
萬萬沒想到,一縷差點撲街的小火苗所蘊含著的靈力居然如此恐怖,所以之前燒她靈力是什么心態?三光原則嗎?
墨天微卻是忘記了,這朵靈火可不是一般地火能比的。
無數世界,火脈不知凡幾,然而萬千火脈之中也不知能否孕育出一縷紅蓮業火。
誕生之后,它又經歷千萬年蘊養錘煉,吸納天地之靈,漸漸成長,渡過初生期、幼生期,邁入成長期。
雖然被墨天微用混沌源水澆了一通,跌回初生期,但也不是她一個煉氣小修士能輕易煉化的!這些靈力,都是用來維持它最基本消耗的。
墨天微此時的狀態很好理解,相當于一個虛弱多時的病人突然吃了十全大補藥,能不能痊愈是一回事,會不會被補死才是首要考慮的問題。
情況十分不妙,墨天微只能忍著那幾乎要撕裂經脈的劇痛,一點點將體內亂竄的靈力收回,沿著心法線路煉化。
但饒是她已經拼盡全力,紅蓮業火無數年的積累也不是她能輕易承受的,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墨天微便聽見幾聲悶響,不必說,這是又雙叒他喵的皮開肉綻了!
“弄死我,你也別想好過!”墨天微發狠,怒道,“收住!”
之前受那紅衣少年的閑氣就算了,技不如人無話可說,何況最后她還反殺了;可現在這算怎么回事?自己煉化的寶物還不聽話想弄死她這個主人?
呵呵,大不了魚死網破!
紅蓮業火很無辜,它現在根本沒有真正的靈智,只有一絲秉天地而生的靈性,并不知道自己的行為會給主人帶來怎樣的后果。
此時聽見墨天微的話,它其實也不懂究竟是什么意思,但冥冥之中有一絲危機感縈繞在心頭,似乎再這樣下去就要完蛋了。
它開始努力收回自己爆出去的靈力,但指望一朵火焰學會收斂,不比讓一個渣男浪子回頭容易,它的努力收效甚微。
墨天微不知疲倦地運轉心法收斂靈力,最后到了近乎麻木的地步。
皮開肉綻?都是基本操作,根本無法阻擋墨天微修煉的腳步!
此時的她宛若一個勤勤懇懇的小和尚,不斷地挑水倒進水缸,丹田中的靈力以一種難以想象的速度飛快增長。
滿了?
沒關系,升級啊!開掛啊!
重修還不簡單,熟門熟路了。
不過短短幾個時辰,墨天微的修為一漲再漲,從煉氣一層飛速飆升到了煉氣六層。
蓮業同學可以坐下了,他的雷道友用不到一天的工夫完成了他一年的工作量,該說你爸爸始終是你爸爸嗎?
雖然修為的恢復可喜可賀,但老黃牛墨天微現在的狀況真是不要太糟心。
她感覺到,自己的經脈正在漸漸縮小——不是被火烤焦了,而是被靈力給堵塞了!
沒錯,這么奢侈的,靈力在她體內結晶了,不獨將她經脈堵塞,還正在占領它們非法滯留的每個地方。
墨天微的身體表面慢慢凝出一層薄薄的紅色晶體,而這晶體還在不斷變厚,最后徹底變成一塊棺材般的深紅色水晶,表面還燃起一層淺紅色的火焰,將她“凍”在其中,像是一只被困在琥珀中的小蟲子。
——墨同學以身作則,告訴世人,話可以亂說,東西不能亂吃,拓寬食譜也要量力而行。
月瀾秘境外。
明澤真君看著掌中魂燈的燭火從微弱變得旺盛,又從旺盛變得微弱,最后又一次變旺,心情從最開始的緊張急切到最后的毫無波動。
很難想象他都經歷了什么。
以精分名揚滄瀾界的霍真君開始認真思考一個問題——難道魂燈也能精分的嗎?
剩下的時間就在百無聊賴的等待之中度過,明澤真君躺在劍上,魂燈懸在一邊,燭火越來越亮,充分證明他那個愛搞事情的徒弟不僅沒有出事,還活得好好的活得十分滋潤。
想必是得到了靈火?
他摸了摸掌中的月瀾玉令,從十幾日前它的溫度就開始漸漸降低,直到今日,玉令已經與往常無異了。
看著云層下方陸續出現的幾位真人,他覺得是時候離開了。
“所以,你在這十幾日是因為這里陽光更好嗎?”阿澤幽幽問道。
霍元純頓了頓,坐直了的身體又躺了回去,是的啊,秘境馬上就要開啟了,他都等了十幾日,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的。
他才不會承認,剛才腦子一抽,不想讓徒弟知道自己來過呢!
阿澤的話提醒了他,不管徒弟是怎么想的,他都應該將自己這些天都在月瀾秘境外的事情告訴他,事情就該說明白,他無愧于心,卻也不想讓某些有心人日后以此來挑撥他與徒弟的關系。
雖然…阿墨這孩子不是那種人。
希珺真人手持金令,再次將月瀾秘境打開一條縫隙,旋即一道偉力便將此時秘境中還存活著的修士一一傳送了出來。
來時一百個修士,出來的只有八十二位,這存活比例已經很高了,畢竟這個秘境中沒有混進魔修,各宗門的關系也比較和諧,折損的除了極個別,都是在與妖獸的交戰之中身隕,也是命數如此。
劍宗自然也損失了幾個弟子,雖然心有戚戚,但活下來的弟子都明白,修行一途上,這些都是常事,日后…他們還會見到更多的死亡,可能是別人的,也可能是自己的。
令人吃驚的是,那些小宗門的弟子,沒有一個活了下來。
如果墨天微清醒著,一定立刻便明白,那些人必是都被左丘靜一一解決掉了。
左丘靜平靜地掃了一眼周圍,殺幾個不知死活的鼠輩而已,她根本不把這當一回事。目光落到鐘神秀身上后,微微一皺——怎么,他居然沒有得到異寶?
那異寶是被誰得到了?
不等她細想,便發現眾人的目光都落到剛才她并沒有看見的角落里,不由也好奇地望了過去——登時目瞪口呆!
地上躺著一大塊深紅色的晶體,晶體表面上燃燒著一層薄薄紅色火焰,看似微弱,但是整塊地都被燒沉了一截好么?!
這是什么鬼?
難道秘境傳送的時候出錯了,將這東西誤傳了出來?
不同于其他人的震愕,人群中卻有兩個人在看見深紅晶體上的火焰時露出了與其他人截然不同的神色——都是驚喜。
只不過,慕容決是純然的喜悅,他知道這是阿墨,阿墨沒出事,這真是太好了!
而鐘神秀的喜悅就有些復雜了,一方面他很慶幸墨天微活了下來,讓他的罪責輕了許多;另一方面,見到這般情景,他也明白,那紅蓮業火十有是被墨天微得到了。
唉,功虧一簣。
他微微嘆息一聲,卻沒有退避的意思,正準備邁步過去,卻突然被一股強大的威壓震懾在原地,不敢動彈分毫。
…這氣息,比當日的紅蓮業火更盛!
究竟是誰?!
不獨他一人心中驚愕,其他人也皆是如此,連那幾位金丹真人也不例外。
云端之上,一道身形緩緩浮現,他冷漠地掃了一眼眾人,沒有與任何人交流的意思,一步邁出便已到了深紅晶體旁邊,削玉般的指節在它上面一拂,便將之收起。
爾后,他一言不發,踏上飛劍,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際。
“呼…”眾人皆長長舒了口氣。
“原來是明澤真君親臨,難怪…”
“那晶體中似乎有活人氣息,想必便是真君的愛徒吧?”
希珺真人笑了笑,沒說話。
鐘神秀心中發沉,他有種不祥的預感,似乎…接下來要倒大霉了。
慕容決望著明澤真君離去的方向,抿了抿唇。
“不知道阿墨現在究竟是什么情況,只希望他不要有事…”想到那一日阿墨的舉動,他就覺得心中十分難受,明明自己修為比阿墨高年齡也比阿墨大,卻要靠阿墨來保護自己,真是…
“廢物!”
頭一次,他覺得自己真是白練了這么久劍。
以后,一定要更加努力修行,才能像明澤真君一般,保護阿墨,保護他在乎的人!
劍宗,靈星峰。
青辭正百無聊賴地在風雪之中揮舞著枝條,最近阿墨去月瀾秘境了,他的分株也沒跟著,所以他失去了靈感來源,創作陷入瓶頸之中。
哎好懷念和阿墨一起浪的日子啊!
不過算算日子,似乎今日就是月瀾秘境關閉的時候?
青辭精神一振,等阿墨回來了,一定要找他談談人生,就指望他了!
正當他這么想的時候,天邊一道劍光飛來,落到峰頂。
劍光斂去,明澤真君大步流星,很快便到了洞府門口,就要進去。
“嘿,我家阿墨呢?”青辭伸出一根枝條攔住明澤真君。
“閉嘴,再吵吵本座將你劈了當柴燒。”明澤真君冷颼颼的目光像是一把斧頭,正在琢磨著從哪里下刀更省力。
青辭一秒慫,刷地收回枝條,一句話也不敢說。
他平時雖然愛玩愛鬧,但卻很有眼力,一眼便看出此時的明澤真君心情奇差,再BB下去自己很難逃脫當柴燒的命運,于是立刻安靜如雞。
明澤真君沒工夫跟他廢話,進了洞府,穿過山中通道,來到萬年玄寒玉窟之中。
“砰!”
深紅晶體落到洞窟之中,被寒氣所激,本就微弱的火焰再弱幾分,幾乎肉眼無法看清。
明澤真君坐在一邊,看著這么大塊晶體,心中也不免發愁。
他一眼就看出墨天微此時是何種狀態,靈力過剩,導致肥胖…呸,導致晶體化,看似沒什么危險,實則危在旦夕。
若不能在短時間內將靈力結晶煉化吸收,以后墨天微也不用額外訂做一口棺材了,直接就地掩埋立碑即可。
其實這也并不困難,明澤真君可以用嬰火幫徒弟煉化,對墨天微是生死危機的大事,在明澤真君看來不過探囊取物一般簡單。
但問題是…他殺的生物太多了,人啊妖啊靈物啊,有名號的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他來煉化,紅蓮業火分分鐘暴動反咬他一口。
他是不在乎如今這弱雞紅蓮業火的反噬,但若是引發它的暴動,阿墨的情況只會更糟糕。
畢竟現在這種狀態是十分安靜的,等暴動起來,墨天微妥妥地要被燒成渣。
難道要找其他師兄弟幫忙?
明澤真君突然想到,自己業力多如麻,其他師兄弟似乎…也不比他好到哪里去?
對,滿門劍修就是這么給力。
雖然門中也有幾位不是劍修的元嬰真君,但是不開玩笑,修真界不存在出淤泥而不染,身在劍宗,不說如劍修一般殺伐果斷,他們手里的人命肯定要比其他地方的修士多得多。
想了一圈下來,明澤真君嘆了口氣,將徒弟和他未來的棺木一收,回到洞府中,開始收拾包袱準備找他在道門的愛好和平的朋友幫忙。
正在此時,凌云起來到殿中拜見師尊。
此時劍宗去往月瀾秘境的弟子都已經回來,凌云起也從希珺真人處得知了一個消息,登時便十分不悅,所以才來拜見明澤真君。
明澤真君蹙眉:“何事?”
凌云起道:“師尊,不知師弟如今…可還好?”
明澤真君搖搖頭,沒有回答,但只看他凝重的臉色便知道,情況不太妙。
見狀,凌云起心中亦生出幾分怒氣,他的師弟,他都還沒怎么欺負,居然教道門的一個家伙算計了去,簡直豈有此理!
“師尊,方才希珺真人告知徒兒…”
原來,在明澤真君離開后,鐘神秀本著“自首寬大處理”的想法,向希珺真人說明了當日在熔炎火山群中發生的事情。
慕容決也在一旁,他對這個讓墨天微遭殃的家伙十萬個看不慣,在希珺真人問起時,證實了鐘神秀所言無誤。
希珺真人一聽,這還得了,我劍宗的親傳就這么白白被算計?不存在的!
更何況,只看墨天微那別致的出場方式,以及明澤真君的舉動,也知道事情有些不妙了。
所以他將鐘神秀帶回劍宗暫時安置,然后便遣人將此事告知凌云起。
明澤真君聽完事情始末,長眉一揚,“鐘神秀?他師承何人…”
徒弟被人欺負了,他當然得找回場子,等之后去道門,就勉強欺負一下那鐘神秀的師尊吧。
“太華仙宗淵凝真君。”
“淵凝?”明澤真君冷哼一聲,“他自己膽子不大,沒想到養出的徒弟倒是膽大包天!”
凌云起沒有接話,畢竟淵凝真君可是元嬰大能,不是他一個小輩能隨意評論的。
不過,在凌云起說到淵凝真君之時,明澤真君突然心中一動,若有所思,“若為師不曾記錯,這位淵凝真君,是火屬天靈根,也擁有一種靈火?”
“既然是他的弟子,想必也是火靈根吧?”
凌云起一怔,不知師尊為何有此一問,但卻很認真地回答:“正是,那鐘神秀亦是單火靈根,還掌握一種頗為不錯的異火…”
聞言,明澤真君微微一笑,霎時間滿室生輝,“如此,便將他帶來,為師要親自審問!”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