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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三

  進臘月前,京城已經下了幾場雪了。

  到底是換新歷的第一年,之前接連打仗的影響還在,采買年貨的價格比平順時高一些。

  可老百姓們都挺樂呵,這一年的各處變化都看在眼中,大伙兒心安,都覺得日子一年能比一年好。

  楊氏忙著準備臘八事宜,從賬冊里抬頭時,看到邵嬤嬤坐在窗邊發愣。

  不用問,楊氏也知道緣由。

  邵嬤嬤在惦記畫梅。

  打斷骨頭連著筋,邵嬤嬤對畫梅再有不滿和怨言,那也是照看了十幾年的侄孫女。

  惱極恨極,不再來往,但對方真的音訊全無、生死不明時,還是會唏噓。

  人之常情。

  就像楊氏也會想起自家兄長和外甥們一樣。

  楊家在龐登圍城前離開了京師,就再沒有消息了。

  楊氏試著打聽過,卻一直沒有訊息,楊家其他早早南下的幾房也不知道長房的下落,楊氏也就放棄了。

  只是逢年過節的,難免會想起來,感嘆兩聲而已。

  反倒是其余那幾房,近來常常送信,這次過年,也使人送了年禮來。

  楊氏知道,他們不是真的惦記著“血緣”,而是為著徐硯。

  劉尚書明年肯定是要告老了,徐硯要當工部尚書是板上釘釘的事兒。

  外頭也都說法,以徐硯現在的年紀,再繼續磨礪十幾、二十年,三公之位可期。

  楊氏心里清楚,但伸手不打笑臉人,人家送了年禮來,都是些姻親關系下很尋常的東西,沒有絲毫不妥,她也不可能拒之不理。

  只不過,她對楊家的心早就淡了,該回禮就回禮,該應付就應付,多余的,她是不可能再替楊家開口了。

  她的心態放得很平,看過了楊家從盛極一時到衰敗后在官場銷聲匿跡,起起伏伏多年,她知道為官、為人,得要個好名聲,也得講究個傳承。

  比起一人登高位,更需要的是晚輩們的持之以恒。

  徐令崢、徐令瀾兩兄弟的功課被抓得很緊,哪怕不是天資卓越,但只要刻苦,終究會有些收獲。

  楊氏也和魏氏商量著,把魏游接回京中來。

  魏家確有不少親戚拎不清,但魏游這孩子,她們兩個打小看到大,是個心里明白的。

  繼續好好念書,娶個賢妻,不說飛黃騰達,但一步一個腳印,也能走出自己的路來。

  魏氏感激不已。

  她先前已經定下開春后出行了。

  徐令意到敘州后,有小半個月水土不服,如今已經是適應了,一家人生活挺自在的。

  魏氏當初就說過,得了閑就和徐馳一道去探望他,就像她說的,沾一沾女兒的光,也出門長些見識。

  她這一輩子,除了故鄉和京城,就沒有走過其他地方。

  已然是外祖母的人了,天天為了能出遠門而激動不已,只盼著這個冬天早些過去。

  如此一來,魏游回京城時,他們夫妻肯定是出發了的,要把侄子交托給楊氏,她再三道謝。

  徐硯聽說后,思量了一番,想讓表兄弟三人都跟著去蜀地走走。

  讀萬卷書、行萬里路。

  兩位長公主遠游,從北地寄信回來,說了一路見聞,圣上讀信時很是感慨,也讓他們這些當臣子的頗為觸動。

  徐硯讀書時一門心思苦讀,入仕后,因公務出行幾次,感悟很深。

  他覺得,也該讓孩子們出去看看。

  又不是現在下場就能考到功名,那就去開開眼界,磨刀不誤砍柴工,行萬里路與讀萬卷書一樣重要。

  楊氏和徐馳夫妻都覺得有理,干脆改了行程,讓魏游過了年就回京,他們一道出發。

  這下子,家里閑不住、整日盼著出行的又多了兩個。

  徐令崢年長些,性子穩,面上不露,活潑的徐令瀾度日如年。

  只剩下徐令婕一個,沒有撈到這遠行的好處。

  她合了八字,等年后就放小定了。

  夫家是普通的讀書人家,家中關系簡單,供養了個年輕學子,秋日桂榜上得名,叫楊氏挑中了。

  閔老太太一肚子的不樂意,徐硯是大官,門當戶對的就該是一二品大員,一個家里沒有任何官路的書生,這是低嫁里的低嫁。

  楊氏只是知會老太太一聲,哪里是要讓她指手畫腳。

  也不聽她挑剔,楊氏堵了個嚴嚴實實“當年,我也是這么看上你們徐家的。”

  閔老太太氣得仰倒,等她想起來要說楊氏這是在詛咒徐家要重蹈楊家覆轍,楊氏早沒影了。

  徐老太爺倒是挺高興的。

  他見過那位年輕人,不說多么出眾,但相由心生,他看著親切。

  再者,徐硯官運好,徐老太爺在他那群老兄弟之間再也沒有看過人臉色,受過一點兒氣。

  天天聽戲、遛鳥、踏青,他舒暢著呢,自是看什么都順眼。

  年紀大了,事兒交給兒子、兒媳婦,他享福就好了。

  也就只自家那老太婆糊涂,連享福都不會!

  衙門在臘月二十七封印,忙碌了一年,總算可以歇口氣了。

  蔣慕淵也只比平日空閑了一點兒,到慈心宮里陪太皇太后說話。

  顧云錦抱了祐哥兒過來。

  祐哥兒現在是嘴巴叨叨停不下來的時候,童言童語說不停,大人們能聽懂一半,剩下的,就只靠猜了。

  太皇太后近來的樂趣是猜祐哥兒的心思,一老一少不亦樂乎。

  皇太后也時不時也湊個熱鬧,和太皇太后比一比高下,輸贏全看祐哥兒心情。

  除夕夜,慈心宮照例擺了簡單的家宴。

  永王爺給太皇太后敬酒,去年此刻,沒有陪伴在太皇太后身邊,他很是難過。

  那是母后最辛苦的一個年節了。

  太皇太后一飲而盡,她已經從當時的辛苦之中走過了,回首再看,唏噓勝過悲痛。

  謝皇太后回宮后很少走動,只逢年過節給太皇太后問安,她笑著道“這也是樂成不在我身邊的第一個年節,我也不太適應。”

  太皇太后笑了起來。

  樂成和壽安兩人在北地過年了,計劃等二月再入關,往西行,從中原一路往西涼去。

  蔣慕淵給周五爺行了方便。

  永定侯府還在葉城,新的永定侯也不是個閑散人,朝廷用人之際,他依舊忙了個腳不沾地。

  明年初夏,他得走一趟西涼。

  龐登死了,但西涼鐵騎需得重建,西涼的土地也得發展。

  周五爺得在西涼待上一年半載的。

  “壽安和樂成應當會喜歡那兒的風土人情,到時候想多待些時日,有個人看著她們,正好。”蔣慕淵與太皇太后道。

  夜深了,祐哥兒吵著要看煙花不肯睡,曦姐兒被鞭炮聲吵醒,哭了一陣,被孫恪捂著耳朵,哄睡了。

  蔣慕淵和顧云錦帶著祐哥兒去皇城城墻上看煙花。

  祐哥兒看得目不轉睛。

  蔣慕淵一手抱著兒子,一手牽著媳婦兒,道“找一天,我們出宮去?帶祐哥兒去街上看看。”

  顧云錦忍俊不禁“擇日不如撞日?”

  “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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