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9章 命運的奴隸
蘇文的確對圣龍山脈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當然，并非對這些巨龍們的所作所為感興趣，而是圣龍山脈的來歷。尤其是在看到外面大門口上“出入平安”四個樺夏語大字的時候，相較于弄清楚其背后的秘密，就連他此前的主要目標——獲得有關吞星者的知識，都變得不怎么重要了。
不過當他問出這個問題后，卻只見場上諸多人形巨龍們大多神色復雜，本就有些沉重的氣氛顯得更加壓抑。
嗯，不壓抑也不行，畢竟身上還掛著三十倍重力呢。
終于，依然是精靈形態的銀龍，頂著沉重壓力邁前一步，與“蚍蜉”機甲里的蘇文四目相對，挺直了身板開口道。
“關于這個問題，吾阿萊克西尼·馬西亞斯，長老團首席執事，可以代表圣龍山脈向你的主上回答，但卻未必能夠讓祂滿意。”
“滿意與否主要是看你們的態度，而非內容。”蘇文語氣緩和道，他還沒打算和圣龍山脈勢力徹底鬧掰，因此深知打一棒給一個甜棗的道理，“主上需要知道的事情，自然有別的辦法知道，你們的回答只不過起到輔助作用，但只要不隱瞞和撒謊，主上便沒有理由再降下怒火。祂比你們想象中更加不好應付，但也比你們想象中更加仁慈。”
“既然如此，吾便獻丑了。”
阿萊克西尼說完，緩緩抬起纖細潔白的雙臂，磅礴元素從中涌出，在已成廢墟的大殿上空形成了星穹般的元素光幕。
蘇文不禁咋舌，能夠在三十倍重力下依然能做到此等元素掌控力，這位首席執事的本領果然不容小覷。要知道他早已進行過測試，元素也是會受到重力影響的，而在這樣的重力場下，任何施法行為都會變得格外艱難，甚至連溝通元素都會如同窒息。
巨大的元素光幕上，很快便出現了光元素投影，宛如打開異世界的窗口般，一座懸浮在海平面上的巨大山脈出現在蘇文和在場眾龍眼前。
這座山脈的外形與外面的圣龍山脈幾乎同出一轍，無比寬闊，縱橫數百里，并且綿延向上，直至頂峰。
但不同之處在于，其頂峰處遠非蘇文方才一路上看到的那樣，形成巨型火山口模樣的山中洞天，更沒有數之不盡的浮空平臺，而是保持著高度原生態；唯獨山頂處佇立著一棵規模堪比傳說中精靈族世界樹般的巨樹，與不久前看到那座承載圣龍殿堂的人造山峰輪廓有幾分相似。
蘇文很快看出了門道，主動問：“這是曾經的圣龍山脈？”
阿萊克西尼輕輕點頭：“準確來說，是一萬兩千年前的圣龍山脈。”
“看起來，那時的圣龍山脈什么都沒有。”蘇文喃喃道，“是誰讓它變成了今天這個樣子，以及是誰帶給你們巨龍‘守護火種’的使命？”
“這就是問題所在。”銀發的精靈輕聲嘆息，“直到一千年前，也即先驅者率領團隊奔向虛空，前往那個地方尋找到‘答案’為止，我們都對真相一無所知。現在雖然知道了部分真相，但…或許還不如被蒙在鼓里。”
“一無所知？”
蘇文微微皺眉，反問道：“首先你們巨龍是長壽種，足夠幸運活個三五千年不成問題，一萬兩千年對你們來說也不算太古老的歷史。其次這種事情代代相承、口口相傳，圣龍殿堂更是保留著數千先祖記憶，怎么就對那時候的事一無所知了呢？”
“因為從最開始，真相便無人知曉。”
阿萊克西尼對蘇文的反應并不意外，顯然正如它最開始就坦言自己的回答未必能讓“主上”滿意一樣，它也早就料到蘇文會產生質疑。
它面色平靜，繼續說道：“那時的輝煌大陸上，文明早已經誕生，雖然元素能力與魔能科技遠不如當今發達，但也早已形成了語言、文字和國家的概念，現在輝煌大陸廣泛使用的大陸通用語，便受到其深厚影響。所謂黑暗時代并非真正黑暗，只是立足于當下的短壽種們，根本沒有機會目睹更早之前的繁榮。”
“我們的祖先身為巨龍，在那個時代扮演著萬物之首的角色，而非如同當今一樣隱姓埋名，無論是人類、精靈，還是諸多其它種族，都必須向巨龍臣服。直到某一天，所有巨龍都聽到了來自遠方的召喚，大多數祖先都認為是巨龍的神明降于世間，并對腦海中的召喚做出了響應，最后它們紛紛來到了發出召喚的地點，也就是那時的圣龍山脈。”
伴隨著阿萊克西尼的解說，蘇文眼前的光幕中，一萬兩千年前的圣龍山脈上，出現了從四面八方圍繞而來的巨龍身影，它們不斷盤旋與棲息，場面頗為壯觀。而隨著時光不斷加速流逝，圣龍山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生改變，山峰被削平、巨樹被改造成為了圖騰、一座座金碧輝煌的巨大宮殿建立——巨龍們占山為王，形成了專屬于它們的國度。
“雖然沒有在這里尋找到巨龍之神的蹤跡，但我們的祖先深信不疑：這座懸浮于海上、被空間陰影遮蔽的山脈，正是巨龍之神的饋贈。從此往后，圣龍山脈成為了所有巨龍心目中的圣地，再加上這里足夠大也足夠安寧，并且資源豐富，越來越多巨龍在這里定居并繁衍生息，最終形成了信奉巨龍之神的圣龍王國。”
“但命運的一切饋贈，都早已標好了價碼，只是那時的巨龍祖先們，尚未意識到自己即將付出怎樣的代價。”
“距今九千八百年，死亡之海出現了，整個大陸上的文明幾乎在一夜之間毀于一旦，也就是從那一天起，這片大陸迎來了漫長的黑夜。”
“那個年代的巨龍先祖們，就和所有措手不及的生靈一樣，不知道死亡之海誕生的原因，更加不可能得知‘吞星者’的名字。災難當前，即便強大如巨龍也顯得渺小無力，幸好有著遠離大陸的圣龍山脈作為庇護，巨龍族裔幸存了下來，同時還拯救了大量生靈，將他們安置在圣龍山脈，其中就包括你們人類的祖先。”
眼前的光幕繼續飛速變化，仿佛彈指瞬息間就過去數千年，圣龍山脈早已不再是巨龍獨享之地，它們雖然占據著最高峰，但允許各大種族在山脈外圍建立居所與棲息地。曾經原始的山脈，開始充滿了煙火氣息。
蘇文看著這幅景象，腦海中竟浮現出了地球神話傳說中的“諾亞方舟”。
畢竟在阿萊克西尼的描繪中，它所扮演的角色，的確就和諾亞方舟沒什么區別，甚至同樣都在海上“漂流”。
“在那之后呢？”蘇文忍不住問道，“如果僅僅是這樣，恐怕還不足以趨勢巨龍承擔起今天所看到的歷史使命。”
“你說的不錯，因為‘召喚’再次出現了。”
阿萊克西尼臉上竟露出苦笑。
“這次的召喚并非指引巨龍們前往某地，而是在所有巨龍們腦海中刻畫并不斷 強化與‘黑潮’斗爭的信念，以及奪回大陸、保存無數生靈火種的決心。信仰著龍神的祖先們對這樣的召喚毫不懷疑，并且幾乎全部都決定做出回應，主動承擔了那沉重的命運，開始與死亡之海帶來的‘黑潮’進行曠日持久的戰爭。”
言談間，光幕中的圣龍山脈再次斗轉星移，飛速變幻。大量樹木被開墾，山峰被挖空，只為了攫取資源，最終竟生生挖出了一片位于群山中的平原，便是蘇文來時看到的那片世外桃源。但光幕上那個時期的圣龍山脈，遠不像現在這樣美輪美奐，如同人間仙境，而是在群山之中形成了一個觸目驚心的巨坑。
在這期間，圣龍殿堂的主體也建立了，群山中央的巨樹變成了今天的高臺，一座又一座紀念碑在此林立。雖然由于時間流逝速度太快，蘇文根本看不到具體的人或龍，更看不到圣龍山脈外部世界是什么模樣，但這些如同雨后春筍般增加的墓碑，仿佛形成了一座巨大巖石森林，恰如其分表明了戰爭的殘酷與慘烈。
阿萊克西尼沒有急著繼續說話，而是與蘇文以及在場的長老團成員一起注視著光幕，仿佛在回顧這片天地的歷史。
眼看著圣龍山脈在數千年的歲月間，一點點變成今天的模樣。
忽然，光幕上的新變化引起了蘇文的興趣。
那便是浮空平臺的出現。
最初的圣龍山脈是沒有蘇文來時看到的那種浮空平臺的，直到不知幾千年前，忽然出現了一座浮空平臺，隨后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嘩啦啦冒出來一片，形成了今天那副壯觀鏡像的雛形。而隨著其數量增加越來越慢，光幕上的圣龍山脈，已經和今天看到的模樣有著七八分相似。
蘇文不禁看向專注的阿萊克西尼：“這些平臺，是你們造出來的？”
“當然不是。”阿萊克西尼搖了搖頭，“它們是黑潮的戰利品，根據圣龍先祖們的推測，來自吞星者曾經吞噬的殘影。據我所知，你曾經在星月湖上空親自見識過這樣的平臺，甚至近距離接觸了上方的湮滅點，但你可能不知道它們其實是一體的——在那顆湮滅點出現之前，那座浮空平臺根本就不存在。”
蘇文表面平靜，內心中卻說了好幾個臥槽。
除了驚訝于自己當初在星月湖上空干的事就連唐納德那只老狐貍都不清楚，但卻被圣龍山脈掌握之外，阿萊克西尼這兩句話的內容也相當驚人。湮滅點和浮空平臺是一體的？也就是說整座浮空平臺都是類似于“誘餌”一樣的存在？這也未免太詭異了吧！
想當初自己還打算把那里作為秘密基地呢，現在想想真是后怕…雖然好像也沒什么實質害處，畢竟湮滅點都被消滅了，但還是挺膈應的。
另一方面，阿萊克西尼的描述，進一步說明了一個可怕的事實：僅僅是從塞卡蘭達掉下來的“吞星者”碎片，就讓整個輝煌大陸陷入了幾千年的黑暗，并且引發了名為黑潮的恐怖災禍。那么，當時的塞卡蘭達上，到底是何等群魔亂舞？
畢竟從今天的眼光來看，恐怕沒有哪個塞卡蘭達的主宰、也就是亡靈大君們，能夠達到當初吞星者那種恐怖的力量的千分之一。
否則，哪里還有生靈們掙扎生存的空間？
不過這些問題，蘇文并不急著問出來。
他把重點放在了阿萊克西尼之前說過的一句話上。
“圣龍山脈的歷史，我大致上了解了。不過你剛才提到，現在你們已經知道了部分真相，我想這里的‘真相’，不僅包括死亡之海和黑潮的來歷，還包括了一些別的東西吧——比如，有關圣龍山脈的真相？”
“沒錯。”
阿萊克西尼輕撫銀發，面露悲傷。
“巨龍之神從來都不存在，存在的只有掌控著一切的無形大手，以及巨龍一族注定的命運。那些看似玄奧的召喚只不過是被預先設定好的程序，它選中了身為巨龍的我們，讓我們成為了肩負整片大陸命運的奴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