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2章 世外之地

　　接下來，斯考特在蘇文面前化為龍形態。

　　他的人類軀體緩緩后退，隱入虛空之中，與此同時，上方空間發生劇烈波動，一頭崢嶸滄桑的黑色巨龍浮現而出。

　　上一次，蘇文見到黑龍斯考特，是在前往鐵爐堡路上的某個不知名小鎮，僅僅只是隔著萬米高空的驚鴻一瞥。

　　此時近距離觀看，才知道有多么強大的視覺沖擊力。

　　斯考特的體型別說比起剛才兩頭亞成年巨龍，就是跟阿萊克斯因這種成年巨龍相比，都大了不止一圈，仿佛一座會動的山脈。其鱗片與爪牙不但棱角分明，更覆蓋著如同鋼鐵鎧甲般的光澤，如同一臺身披重甲的戰爭機器，尤其利爪與關節處黑得發亮，透露出危險至極的氣息，蘇文毫不懷疑其強度能夠手撕鋼鐵。

　　單論視覺沖擊力而言，即便是在塞卡蘭達，蘇文都沒見過如此威猛之物。

　　蘇文不禁心想，龍與龍之間亦有差距，若是把冠有“巨龍屠戮者”稱號的安東尼奧放在這里，怕是會被一巴掌拍得連灰都不剩下罷。

　　就在此時，斯考特恢弘的聲音響起，蕩徹云霄。

　　“圣龍山脈不允許龍以外的生物飛行，更不允許任何空間傳送行為。上來吧，人類，我帶你去圣龍山巔。”

　　“好！”

　　蘇文應聲回答，一個箭步沖刺跳躍便踏碎巖石，騰空翻越到斯考特的龍翼上，如此跳躍足足三次，才抵達其背部。

　　伴隨強烈的氣旋與颶風，黑龍騰空而起。

　　蘇文顯然低估了圣龍山脈的大小，高空中視野開闊，綿延向上的群山似乎永無止境，直達天穹。斯考特一連飛行幾十公里，仍然未能見到山巔，只能看到層巒疊嶂的天空。“唐”式裝甲的縱向坐標顯示，此處距離海平面已有兩萬米，早已超過了任何山峰的高度，但仿佛就像是進入了一層異次元空間，空氣絲毫不顯得稀薄。

　　一路上，斯考特有些沉悶，似乎并不想主動尋找話題。

　　蘇文卻忽然想到了什么，開口道：“說起來，剛才那兩頭亞成年巨龍，是負責在圣龍山脈外圍巡邏的吧？”

　　片刻之后，下方傳來悶雷般的聲音：“對，怎么了？”

　　“我只是有些好奇，圓桌集會在圣龍山脈的面子，似乎并不是很大啊，被它們稱呼為‘不攻自破的廢物組織’來著。”

　　“它們說得完全正確。”斯考特答道。

　　還真是一點也不客氣，蘇文心說。

　　他又問：“既然如此，你當初為何要加入它？圣龍山脈不會插手輝煌大陸上一切世俗事務，這可是你剛才親口告訴我的。”

　　“它能更快提供有關湮滅點的情報，也有助于我們深入了解輝煌大陸。”斯考特毫不拐彎抹角，“至于其它的事情，我們并不關心。畢竟以你們人類為首的短壽種大多都鼠目寸光，只能看到眼前的利益，而看不見長遠的威脅，權力、財富與領土的爭斗，實在是無聊至極。就連同為長壽種的精靈，如今也早已被腐化。”

　　蘇文聽樂了，揶揄道：“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你要只能活幾十年，或者整個種族被壓迫個幾百年，你也一樣。”

　　斯考特不再回答。

　　蘇文絲毫沒有在意自己把天聊死，繼續道：“圓桌集會在你眼中如此不堪，但‘女祭司’的信物卻能讓我直接進入圣龍山脈，這說明在你心目中，其地位比圓桌集會本身更加重要許多。既然如此，有關‘女祭司’的真實身份是什么，以及它現如今身在何處，我想你…或者說圣龍山脈，應該不會不清楚吧？”

　　短暫的沉默后，斯考特緩緩道：“先驅者伊文斯在一千年前那場虛空之行，背后有圣龍山脈的支持，所以你說呢？”

　　“果然，我就知道…”

　　蘇文輕嘆：“所以歷史上的記載，飛船進入虛空之后就出現了解體，所有人死于非命，也是你們杜撰出來掩人耳目的吧。”

　　斯考特否認道：“我們可沒那么無聊。大概是由于那位先驅者的行為讓某些世俗的利益集團感到不滿，認為人們追尋星空會影響他們的權柄，才這么做的吧。更何況，先驅者伊文斯是少有能讓圣龍山脈尊敬的人類，他的功績應當在圣龍殿堂載入史冊，雖然最終客死他鄉，但其英靈之位早已進入殿堂，與圣龍先祖們并列。”

　　蘇文聽完這話，眉頭不自覺微微皺起，但沒有表現出來。

　　他發現，原來在眼前黑龍斯考特，以及它所代表的圣龍山脈眼中，那位率眾奔赴月球的“先驅者”伊文斯已經死了？

　　那么，人皇古德溫又是誰？

　　自始至終，對于這位尚未直接接觸過、但能夠憑借一己之力錘爆整個塞卡蘭達亡靈大君們的猛人，蘇文都默認是那位歷史上的“先驅者”伊文斯。尤其是在與海因里默的溝通中，對方也幾乎直接承認了這件事，所以蘇文對此并未懷疑。

　　可現在看來，要么那位人皇古德溫真實身份并沒那么簡單，要么海因里默欺騙了圣龍山脈。“先驅者”明明沒有死，卻被它說成死了。

　　總而言之，這件事暫時沒必要刨根問底。

　　先悄悄記下，說不定日后會有作用。

　　蘇文面不改色岔開了話題。

　　“你先前提到過，圣龍山脈埋葬著四千八百位圣龍先祖的靈位，他們都是在黑暗時代中，與死亡之海和湮滅點戰斗的巨龍先烈嗎？”

　　斯考特碩大的頭顱微微上揚，瞥了蘇文一眼：“能問出這樣的問題，看來對于那段被你們人類稱為黑暗時代的歷史，你完全一無所知。”

　　蘇文沒好氣道：“我要知道，就不來找你了。”

　　“實際上，湮滅點與死亡之海，并非圣龍山脈唯一的敵人。”斯考特并沒有在意蘇文的不滿，自顧自解答道，“在那段長達萬年的歷史中，我們面對過各種各樣的恐怖之物，湮滅點只不過是其中最為強大，也最難根除的強敵，以至于直到如今都還偶爾死灰復燃。因此，現如今輝煌大陸上的人們，也就只知道湮滅點是這片大陸最大的威脅了。”

　　蘇文不禁深吸了一口氣。

　　“那是一個怎樣的時代？”

　　“怎樣的時代？”

　　斯考特重復了蘇文的問題，沉聲道：“當我還是幼龍時，最艱難的歲月已經度過，我并不曾親眼目睹到那些真正的大恐怖之物。可即便如此，入眼所見依然大地瘡痍，文明破碎，生靈涂炭，處處充滿混亂與死亡。”

　　“就像今天的‘塞卡蘭達’，對吧。”

　　蘇文脫口而出。

　　這話出口，周圍卻仿佛忽然安靜下來，就連呼嘯的風聲都不存在。

　　就在蘇文微微皺眉時，斯考特的聲音再次響起。

“這個詞在圣龍山脈是絕對的禁忌，等你抵達圣龍之巔后，千萬不要提起。否　　則所引起的后果，由你自行負責。”

　　‘嘖，這破地方規矩真多。’

　　蘇文心中腹誹道，表面上鄭重點頭：“放心，我會謹記。”

　　要不是為了唾手可得的知識，他才懶得奉陪。

　　對話結束了。

　　因為經過近百公里高速飛行，蘇文終于看到了這座山脈的盡頭。

　　在斯考特展翅越過最高峰的同時，蘇文眼前的世界，仿佛豁然開朗。這是一個被群山包裹的世外桃源，隨處可以見到反重力懸浮在空中的平臺，其中有些造型竟讓蘇文感到些許熟悉，他猛然想起，正是當初多倫多斯山脈上空那座平臺的縮小版本！

　　果然這世上沒有偶然，既然有一座浮空平臺，那就理應有千千萬萬座才對。

　　先前沒有看到，只是因為不知道在哪里罷了。

　　與身后的群山相比，這片天地充滿了生機與活力，在各個浮空平臺潺潺的流水與氤氳的霧氣、彩虹之間，能夠看到村落一般的聚居點。蘇文的戰術視野放大、再放大，發現這些建筑周圍能夠看到諸多螞蟻大小的人影，但其并非人類，而是某種靈長類亞種，類似于輝煌大陸上半狼人、獅身人這種相當罕見的存在。

　　蘇文視線平移，只見每一座浮空平臺上，都有著類似的聚落，每個聚落的構成，都是一個不同的物種。平臺層層疊疊，相互有橋梁、纜繩溝通，就這么形成了一個大雜居小聚居的世界；更遠方，依稀能夠看到隱藏在萬千平臺之后的幾座大型建筑，其上方眾星拱月般的巨大人造山峰，就像是這個世界的中心。

　　斯考特繼續前進，天空中時而有飛龍掠過，也有緩緩飄蕩、仿佛蒸汽氣球般的龐大結構。下方深不見底的山林原野之上，能夠看到蜿蜒曲折的街道，有車輛與馬匹自由馳騁，驚起覓食的動物們四散奔逃…眼前所見到的一切，都滿足了蘇文曾經對于奇幻世界的幻想，和輝煌大陸那種充滿世俗與苦難的地方相比，這里才是異世界該有的模樣！

　　“我本以為圣龍山脈之上，會是一個盤踞巨龍的無聊之地，沒想到這里竟然隱藏著一個這樣…美妙的世界。”

　　龍背上的蘇文感嘆道，先前的不快一掃而空。

　　“這些都是文明的火種。”

　　斯考特的聲音再次響起：“每當黑暗時代的文明出現斷層，在此繁衍生息的各個種族，便會被挑選出來返回那片大陸，去完成延續文明的使命。你們人類只不過是其中的一員，憑借著智慧與運氣，成為了大陸目前的主導者。但我們依然隨時做好了災難降臨，兩千年文明毀于一旦的準備，如果真有那樣一天，火種便會再次派上用場。”

　　“好家伙。”

　　蘇文忍不住感嘆，隨即便是濃濃的不解。

　　“你們巨龍為這個世界付出如此之多，究竟是為了什么？”

　　“自由。”

　　斯考特如是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