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6章 吞星者
塞卡蘭達的時間似乎總是過得很慢，即便同樣過去二十七年，人類聯盟總部一切如舊，與記憶中別無二致。
當乘坐“唐”式穿梭裝甲的蘇文劃過血紅色天際，從更高的高空中抵達高臺并降落時，半龍人海因里默似乎早已在此等候多時。
它看起來蒼老了不少。
蘇文站定，包裹著身體的流線型襟翼緩緩收起，恢復了人類的輪廓。
對方率先開口。
“許久不見，賽文先生，很高興能看到你再度登門造訪。”
蘇文反問海因里默：“你好像等了很久，早知道我會來？”
海因里默苦笑：“老朽只是無事可做，經常在此曬太陽，并不知道閣下會來。”
“看來圓桌集會解散了，身為‘女祭司’的你不但更清閑，還少了點神棍的味道，很好。”蘇文踱步到這頭似乎邁入垂暮之年的半龍人面前，打量著它，卻很快微微皺眉，“不過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半龍人的壽命可以與純種精靈媲美，怎么距離我們上次見面才過去區區不到三十年，放在你身上就像是過去了三百年？”
“微不足道的代價罷了，一切強大的力量都被暗中標注好了價碼。”海因里默說完，緊接著就重重咳嗽了起來。
蘇文倒沒有替他排憂解難的意思，只是兀自沉吟道：“通常只有歪門邪道的東西才會有副作用，循序漸進的正經貨可不這樣。如果你那預知未來的能力代價是消耗你的生命，那么我建議你還是少用為妙。”
海因里默急忙否認：“我所擁有的預知能力，不會消耗我的生命，只是不能擅加干涉而已。”
“那你的狀態為何會這么差？”
“唉…”
海因里默長嘆一聲，低沉道：“愁的。”
蘇文沉默了一會，追問道：“是圓桌集會的崩潰，給你帶來了不可逆轉的打擊？”
“一群不聽勸的糊涂蟲而已，沒了就沒了，不值得可惜。”
“是因為塞卡蘭達的亡靈勢力，已經發展到了人類聯盟無法壓制的程度？”
“亡靈大君們雖然實力強大，但亡靈畢竟是亡靈，本質不過是些頭腦簡單而殘暴兇戾之徒，頂多有一些小聰明。”海因里默緩緩搖頭，語氣中充滿不屑，“不瞞您說，就算他們比現在再強大一半，也無法打破這延續千年的平衡。人類聯盟比外表上看起來更加強大，而這種強大可不僅僅來自于人皇古德溫的震懾。”
蘇文愣了愣，因為他明明記得，不久之前…唔，早在二十多年之前，也是面前這家伙，言之鑿鑿把亡靈描繪成洪水猛獸，仿佛隨時都有可能吞了人類聯盟般。
難道說人類聯盟爆種突破了？
隨后蘇文又發現了一個不太和諧的細節，便問道：“為什么是再強大一半，而不是再強大一倍？”
“那樣就真能打破了。”
蘇文覺得，洗掉了神棍屬性之后，這位“女祭司”還挺有幽默感。
上兩次見面時，它好像還不是這樣。
對于剛才的問題，蘇文沒有繼續猜測下去，因為在排除了兩個錯誤選項之后，也就只剩下了一個正確選項。
那便是兩人初次見面時討論的，那個神棍到家了的話題。
當時，在海因里默的描述中，未來將有一場毀滅世界的大災難降臨，但是千年來窮盡手段，卻看不清災難的具體內容和時間。
“現在，你能看清了？”
蘇文沒頭沒尾地問道。
海因里默心領神會，只是仿佛陷入了某種痛苦的回憶，數秒鐘后才顫巍巍道：“依然看不清，但我能感受到，它越來越近了，而且已經很近了。”
“那確實挺折磨人，難怪你成了壓力怪。”
蘇文點了點頭，旋即換了個話題：“對了，說到這個，圓桌集會是你創建的吧。”
“算是。”
海因里默回答道，接著又咳嗽了幾聲。
蘇文：“如果我沒猜錯，目的是為了避免這場災禍的來臨？”
“…這倒沒有。”海因里默正色道，“在我看到的未來中，終末的災禍必將席卷兩個看似遙遠、實則近在咫尺的世界，足以將兩者同時摧毀。到了那時，如果連塞卡蘭達的力量都無法解決危機，輝煌大陸那些孱弱的家伙…咳咳…就更不可能。”
蘇文不信：“可據我所知，當初圓桌集會建立初期，人人都為了某個共同目標奮斗，仿佛在竭力阻止著某個不祥的未來出現。”
“是我安排的，但純粹是為了給他們找個動力，免得整天互相內斗。最初的那一兩百年，我還經常寫信引導他們齊心協力呢。”說到這里，海因里默蒼老的臉上迸發出自豪，“結果你也看到了，輝煌大陸維持了接近七百年的整體和平，要是沒有圓桌集會，七十年都未必。”
“…靠！”
蘇文心中暗罵了一句，原來自己一直都想當然了。
當初他一度認為，海因里默口中的“終末危機”肯定和死亡之海、湮滅點這些怪東西有關系，因此才不惜一手建立了圓桌集會，共同商討逆天改命大計。結果直到現在，這神棍都還對危機的具體內容甚至時間一無所知，創立圓桌集會動機也只是為了避免再打起來。
不過出發點倒也不壞。
蘇文沒打算繼續深談圓桌集會的事，今天他說起這個只是作為引子，真正想要找這位“女祭司”了解的問題，還在后面。
他從作戰空間里取出了沉寂二十多年的亡靈史萊姆，放在海因里默面前——當初吸收紅的惡靈變成“小史”的只是其中一半，現在還剩一半。二十多年過去，它依舊活蹦亂跳，不緊不慢在光滑的平臺上蠕動。
“這東西或許與圓桌集會曾經的頭號死敵‘湮滅點’有關，你認識嗎？”蘇文道。
“咦，是‘吞星者’的活體碎片，沒想到時至今日居然還能親眼看見。”
海因里默只看了一眼，便說出它的名字。
但蘇文更驚訝于，對方居然還不知道自己擁有它。
這只史萊…吞星者碎片，可是當著唐納德以及半個瑪爾塔利亞高層的面“收服”的，后來在德蘭大荒原時，還主動使用過一次，更增加了曝光度。
于情于理，海因里默作為圓桌集會的創建者，也該清楚這件事才對。
蘇文并沒有將驚訝表露出來，誰知道對方是不是在裝傻，他現在必須要搞清楚，所謂“吞星者”是個什么來頭。
蘇文自然而然地說出了自己的疑惑，海因里默也毫不避諱做出了回答。
“吞星者曾經是那位‘無上意志’的仆從。我自然不曾目睹其真容，但根據先驅者隊伍當年尋找到的資料顯示，這種絕對無法被稱為生命的存在，甚至能夠吞噬整個世界。”
蘇文吃驚，看著地上的小東西：“若不阻止，它真能把整個世界給吃了？”
“那倒不至于，單個碎片終究有極限，我指的是作為整體的‘吞星者’。”
海因里默解釋道。
“但即使是這樣的可怕存在，也不及無上意志的百分之一強大。”
“原來如此，那湮滅點又是怎么回事，我親眼看到另一塊碎片變成了湮滅點。”
海因里默沉默了一會，反問：“閣下這段時間音訊全無，是因為這件事么？”
“對。”
“這是何等的不敬…”海因里默沉聲道，“即便是吞星者的碎片，也必然擁有‘無上意志’時代的記憶，竟然行使如此僭越之事。”
蘇文笑了起來，他知道自己今天找對人了，海因里默什么都知道。
“倒也算不上僭越。”他微微搖頭，“畢竟我又不是所謂的無上意志，哪怕真的把我吞噬，也沒有太多營養。”
“那也是無法饒恕之罪。”海因里默頓了頓，又說道，“既然閣下已經知道了這些，我便將我所知道的一切全盤托出。”
“在曾經的輝煌大陸上，湮滅點一度成為文明與生命的最大威脅。這點隨著它們存量越來越少，逐漸退出歷史舞臺，知道的人已經不多了，但也不算少，尤其是那些長壽的種族。”
“可湮滅點是如何形成的，卻一直以來都不為人所知。”
“一千年前，我追隨先驅者大人，探索了輝煌大陸所在的整個星球，甚至沖破虛空來到塞卡蘭達，其實就是為了追尋背后的答案，我們也的確得到了想要的回答。”
“那便是在‘無上意志’離開后，塞卡蘭達發生了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最終，作為敗方的‘吞星者’在虛空邊粉身碎骨，絕大部分都被消滅，但有一小部分進入虛空，并且在長時間的飄蕩后，落在了輝煌大陸上。”
蘇文聽到這里，猛然睜大雙眼：“死亡之海？！”
“沒錯，這就是死亡之海的成因。”海因里默點頭承認，并繼續解釋，“即便是小部分軀體所攜帶的憤怒與怨恨，也足夠將七分之一的輝煌大陸變成寸草不生毒瘴之地，并誕生出無窮無盡的‘元素構造體’。”
“說到湮滅點，同樣也是吞星者的主要力量，而且是弱化了無數倍的版本，吞噬能力大大降低。它們的出現并不需要依賴吞星者碎片，而是整個死亡之海的本能，只要死亡之海仍然存在，它就有誕生的可能性。”
“至于眼前這塊碎片，應該是來自塞卡蘭達的殘留物吧，輝煌大陸上曾經也有，但在輝煌歷開始之前，就已經被消滅干凈。”
海因里默說到這里，就停了下來。
蘇文若有所思。
“輝煌歷開始之前…那段沒有歷史記載的黑暗時代？”他喃喃道。
“黑暗中，總要有人為了開辟光明而前行。”海因里默笑道，“如果你想要了解那段歷史，我可以向你推薦一個對象，在這方面它比我更加有發言權，因為它就是來自那個時代的親歷者，親眼見證過那段歷史。”
“誰？”
“曾經的‘戰車’斯考特，一頭活了三千歲的黑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