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時間之前。
千萬升當量的坍縮炸彈被引爆后,蘇文沒有立刻揚長而去,而是留在系統空間里,仿佛早有準備般打開了一個投影裝置。
光幕被投射到墻壁上,內容正是王都的遠景,很顯然,這是蘇文早在接近王都之前就悄悄做出的布置。而此時王都所在的方向,正佇立著一朵頂天立地的蘑菇云,并且還在不斷向上升騰。
周圍的黑夜并沒有被其中散發出的強烈光與熱照亮,反而顯得更加黑暗,整個光幕中幾乎看不清一切,除了那朵仿佛潔白無瑕的巨云。
在這一刻,蘇文竟心如澄鏡。他忽然感覺到,無論是眼前的王都,還是整個“塞卡蘭達”,亦或是很可能位于塞卡蘭達幾十萬公里之外的輝煌大陸,都顯得格外的渺小。
由于和真正的核武器比起來,坍縮炸彈非常“干凈”,是純粹的能量宣泄,沒有任何副產物,所以蘑菇云并沒有持續很久。蘇文就這么一直看著它膨脹、擴散、消弭,直到一切即將歸復平靜時,忽然發現,希格露恩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身邊。
“這就是主上真正的實力嗎?”
它看著光幕上王都的廢墟,對蘇文問道,聲音中不再是近乎冷淡的平靜,而是仿佛受到了深深的震撼,以至于蘇文甚至能夠聽出幾分恐懼的味道。
對此,蘇文微微一笑。
此時不裝逼,更待何時?
他說道:“只是一朵大煙花而已,這不算什么。”
“煙…花?”
“是啊,即使是這樣規模的爆炸,與我們頭頂的太陽比起來,也不過是滄海一粟;而我們的太陽,與在漫天的繁星中又如同螢火般渺小,視線所見的每一顆星辰,大部分都要比它更為熾熱。所以說,用煙花這個稱呼形容它,有什么不合適嗎?”
希格露恩喃喃道:“但虛空中的一切都是未知,你又如何能夠篤定你所說的這些…莫非,是那位主上告訴你的?”
“也許吧。”
“主上到底是怎樣的存在?”
“可惜,我也不知道。”
蘇文并沒有說謊,直到現在,他也無法確認系統的來歷。在他看來,系統有可能是未來地球人類的杰作,否則難以解釋為何里面會有大量來自地球的裝備和道具,但這畢竟也只是個猜測罷了。
本質上,蘇文對系統的所有了解,都如同是在盲人摸象,他只能根據自己看到的東西進行推測,卻無法找到辦法驗證這些推測的真實性。基于此,甚至萬一哪天系統忽然有了智慧,變成人形態跳出來和自己談笑風生,蘇文都不會感到太過驚訝,畢竟蘇文對它的本質幾乎一無所知。
而見到蘇文這樣回答,希格露恩便放棄了追問,輕嘆道:“我原本還有些擔心,如果惡魔王貝尼亞米諾能夠憑借‘領域’的力量逃過一劫,今后你就會面對一個十分難纏的敵人。現在看來,主上的能量遠超我的想象,果然是我多慮了。”
“你倒也沒有多慮。”蘇文聳了聳肩,誠實道,“那位‘主上’神秘而強大,不代表我也一樣神秘而強大,如你所見,這朵‘煙花’就是目前我能調用的最大力量了。要是連這都解決不掉貝尼亞米諾,短時間內我還真拿它沒什么辦法。”
短暫的沉默之后,希格露恩語氣突變。
“若真如此,少主,我希望你已經做好了面對那個惡魔王復仇的準備。”
說到后面,它的語氣中竟已有幾分慍怒和責備之意。
對于這樣的希格露恩,蘇文并沒有感到意外,因為他能夠聽出,希格露恩這份責備,完全出自對于他這個“少主”安全的擔憂。
在它看來,如果不依靠“主上”,單憑銀月神劍的保護能力,是絕對無法在強大的惡魔王的襲擊中護得蘇文周全的。而這樣的態度,希格露恩在之前的高塔里,其實早就已經表現了出來。
很顯然,希格露恩認為,之前為了要回尼古拉斯靈魂而做出的震懾已經完全足夠,目的也已達到。現在這個“大煙花”,則是毫無必要、而且還有可能把自己置于險境的意氣用事。
不過…
蘇文對它說道:“希格露恩,并非所有人在遭受了致命打擊以后,都會不顧一切魚死網破的。不但如此,在有些時候,他們反而還會感恩戴德,對施加以打擊者卑躬屈膝,因為他們感受到了對方的強大,激發了依附強者的本能。”
希格露恩:“真的會有這種家伙存在嗎?至少在我近千年的一生中,我沒親眼見過。”
“我見過。”
“好,就算真的有,那你又如何確定,惡魔王貝尼亞米諾是這樣的存在呢?”
蘇文神秘地笑了笑。
“你該不會以為我留在這里,待了這么久,就是為了看煙花的吧?希格露恩,我來跟你打個賭:十分鐘之內,惡魔王貝尼亞米諾,一定會從那個懸浮在天空中的眼睛里鉆出來。”
“原因呢?”
“先別管原因,就問你賭不賭吧。”
“不賭。”
“…嘖,沒勁。”
十分鐘后,在高精度攝像機放大了數百倍的觀察下,那只巨大的眼睛里,忽然伸出了一只瘦小的手,隨后出現的是胳膊、軀干、頭顱…很快,一個完整的惡魔王貝尼亞米諾出現在了巨眼的下方。
但此時的貝尼亞米諾,看向廢墟的眼神里,顯然充滿了恨意。
于是希格露恩對蘇文說:“少主,你雖然猜中了它會出現,但它的態度卻和你描述中的相差甚遠。現在看來,它恨不得立刻把你殺掉。”
蘇文笑了:“不僅如此,接下來,它還會發表一番長篇大論的復仇宣言。”
希格露恩:“?”
但接下來,它便驚訝地發現,在短暫的沉寂后,惡魔王貝尼亞米諾果然開始了自言自語。不知為何,雖然隔著至少十公里的距離,但它的聲音卻清晰回蕩在此時身處的系統空間中。
它首先表達了對蘇文和“主上”的恨意,然后發誓要干掉賽文·阿萊耶,整個過程聲情并茂,言辭之激烈令人聞之膽寒。
此時蘇文又道:“接下來它大概會召喚出一個血色漩渦之類的東西,然后用來對它在輝煌大陸的狗腿子們——八成是終亡教會,下達命令。內容是追殺我以及一切和我有關的人。”
接下來,惡魔王貝尼亞米諾果然召喚出了血色漩渦。雖然從攝像機的角度,無法看到血色漩渦里面的詳細信息,但只用聽聲音,希格露恩就知道,那里發生的事情,和蘇文說的絲毫不差。
“但…這不是就和我所擔心的一樣了嗎?!”希格露恩并沒有驚嘆于蘇文的準確預言,反而格外抓狂,“少主,這就是你所謂的‘卑躬屈膝’嗎,你是不是對這個詞存在什么誤會?”
“稍安勿躁。”
蘇文依然十分淡定,他不緊不慢道:“你覺得,一個真正憤怒到極點,準備和主上魚死網破的家伙,會像這樣絲毫不加掩飾自己的想法,甚至大搖大擺說出自己的密謀嗎?”
希格露恩終于被整糊涂了,它語氣略帶迷茫:“你是說,它的憤怒是演出來的?”
“當然不是演的,畢竟我家要是像這樣被炸了,我也恨不得把做這件事的家伙挫骨揚灰,但你也可以理解為是在本色出演。它這么做,目的是為了讓主上出面:它非常恨我,卻更加畏懼我背后的‘主上’、甚至卑微地渴求主上對它正眼相看。我發誓,如果在這個時候,主上真的出現在了它的面前,它會立刻像一只乖巧的小狗一樣,沖上去舔祂的靴子。”
希格露恩被蘇文說的啞口無言,好半天才有些結結巴巴道:“可、可是,你又是如何知道…這家伙會這么做?”
“當然是用雙眼看到啊。”
“你…算了。我明白了,在剛才的這段時間,一定還發生了很多我所不知道的事。既然如此,終究是我白擔心了,不過對于這樣的一個惡魔,你、或者說那位主上,到底打算怎么做?別告訴我真的打算把它收為麾下,像這種狡猾的家伙,反而比純粹的惡人更加可怕,千萬不要被迷惑。”
“你放心吧,既然決定動手了,我又怎么會留下后患呢?”
蘇文微笑道,臉上露出一絲猙獰:“像剛才那樣的‘煙花’,我可是準備了不止一個,就等一個合適的時機,而現在——”
說到一半,蘇文戛然而止,臉色大變,一臉見了鬼的表情。
“…臥槽,那人是誰?”
只見在光幕的邊緣,不知從何時起,就仿佛一直存在著一個白袍人影。蘇文在見到它的一瞬間,感覺他已經在那里飄浮了很久,可就是想不起來他到底是什么時候出現在那里,以及自己為何在這之前,居然絲毫沒有察覺到他的存在。
隨后,他便聽到了這名白袍人類的那句自我介紹。
“鄙人古德溫。”
蘇文沉默了,希格露恩也沉默了,一人一劍就這么眼睜睜看著惡魔王貝尼亞米諾被這位古德溫一拳干碎,隨后他直接消失在原地。
“這也在你的預料中嗎,少主?”希格露恩有些僵硬地轉過劍身,看著蘇文。
“顯然不是…”
蘇文整個人也麻了,但在震驚之余,他似乎很快有了新的想法。
“希格露恩,我們有新的事情要干了。”
“什么事?”
“搜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