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天使之死

　　愛涅爾的病情并沒有好轉，更糟的是…還在不斷加重。從最開始的輕微咳嗽、呼吸急促，逐漸演變到拒絕進食、面無血色，直到高燒不止，陷入昏迷，只用了短短幾天時間。

　　世界樹之種的“加速”功能可以讓細胞快速分裂和分化，以短暫使愛涅爾恢復正常，但卻并不能阻止越發嚴重的趨勢。每次恢復正常后，過不了多久，這名“人造天使”都會在幾個小時內回到之前的狀態，并且一步步走向危重。

　　這導致蘇文不得不暫時推遲了重返塞卡蘭德的計劃，并幾乎將全部精力投入到這個曾經作為實驗用品的小家伙身上。

　　因為他能夠感受到，雖然只是短短幾天時間的接觸，但希格露恩顯然對這個小家伙已經有了感情。雖然希格露恩從未明確要求蘇文要幫助愛涅爾，但從這幾天它的表現蘇文就能看出，如果自己放著愛涅爾不管，它肯定會非常難過。

　　好在蘇文并非第一次面對這種情況了，有了上次莉蒂西婭的經歷，他大概知道該從何種方向確定病因。然而，就在讓1號從愛涅爾身體各處進行細胞采樣并且進行觀測后，蘇文卻感覺事情沒有那么簡單，因為從不同樣本數據的對比來看，造成愛涅爾多項癥狀的原因與任何病毒感染都沒有關系，而是大量細胞指標的無端驟降，且不斷惡化。

　　深究其原因，蘇文發現，愛涅爾身體的細胞出現了代謝異常，細胞們正常衰老和死亡，但“生產”細胞的速度卻在不斷放緩。

　　而且，從目前的趨勢來看，用不了多久，很可能會徹底停止。

　　世界樹之種的使用效果變化也證明了這點：隨著愛涅爾“病情”的加重，每次使用世界樹之種時，她身體恢復正常的速度都會變慢一些。最開始，幾乎是幾個呼吸間就恢復到正常狀態，而到了后面，逐漸變成幾分鐘、十幾分鐘，直到現在，接近一個小時。

　　這無疑意味著，在世界樹之種對干細胞的“加速”效果不變的前提下，能夠被大量能量激活并高速分裂的干細胞越來越少。

　　對此，希格露恩亦有自己的看法。

　　“我曾見過精靈王國的高層用世界樹之種為衰老瀕死的重要人物續命，和現在我們遇到的情況有些類似，也是修復身體所需時間越來越長，直到完全無法修復為止，最終再也無力回天。這是否意味著，愛涅爾的壽命實際上已經抵達極限？”

　　她用十分平靜的語氣說出這樣的推論，但實際上臉色已經非常難看，元素凝聚成的身體散發出蘇文從未見過的危險氣息。

　　面對這樣的希格露恩，蘇文心里也挺不是滋味。對于人造天使愛涅爾，說實話他肯定做不到像對莉蒂西婭那么在意，但希格露恩這樣的反應，卻讓蘇文暗自下定決心，但凡有一線希望，就必須要不遺余力挽救這條幼小的生命。

　　他沉吟道：“很有可能，對光明教會而言，人造天使本來就是一次性的用品，做出這樣的‘設計’也算是合情合理。畢竟如果是正常情況下，愛涅爾恐怕根本就活不到這么久，在破殼而出后沒過多久，就會燃盡自身而死。”

　　“可惡的光明教會。”

　　“希格露恩，如果世界樹之種不起效果，或許我們可以考慮別的辦法，比如…我那邊那個領域空間里的‘主上’，它或許能幫上忙。”

　　希格露恩猛然看向蘇文，神色中似乎出現了些許些期冀：“可以嗎？”

　　這目光讓蘇文感到一陣沉重，仿佛瞬間重擔加身，他只得沉聲道：“我不確定，但我保證會盡力嘗試。”

　　“請務必拜托主上救下她，無論如何，她只是個無辜的孩子。”

　　蘇文點頭：“我知道，把愛涅爾交給我吧，這件事只能由我獨自前去。”

　　蘇文從希格露恩手上接過了昏迷不醒的愛涅爾，這名人造天使很輕，柔軟的羽翼讓蘇文感覺自己仿佛在捧著一簇潔白而巨大的鮮花。愛涅爾雙眼微閉，眉宇間不知不覺有些皺起，因為剛使用過世界樹之種不久，此時她呼吸還算比較平穩，但看起來依然在承受著痛苦。蘇文嘗試著直接把她送入系統空間，卻果然沒有成功，看來在當初破殼而出之后，她便被系統認定為是一個“生物”，而非物品。

　　那么問題來了。

　　在愛涅爾這種身體情況下，使用假死針劑具有較大風險，但如果不使用，只靠昏迷根本無法欺騙系統，將愛涅爾送入不允許除蘇文外的“生物”存在的系統空間里。

　　短暫的遲疑后，蘇文與希格露恩商量了這件事，并很快一致同意用藥。

　　畢竟如果不冒險的話，恐怕就再也沒冒險的機會了。上一次的“修復”足足用了一個小時，誰知道等再過一段時間，愛涅爾的癥狀再次惡化的時候，世界樹之種的“修復”功能，是否還能夠起到作用？

　　這件事蘇文讓擁有著精準手法的1號來做，在這一方面，足夠先進的機器永遠比人手更加可靠。蘇文和希格露恩目視著針管被推入愛涅爾的頸部動脈，并用極為精確且輕柔的速度注射，隨后愛涅爾逐漸停止了呼吸與全部體征。

　　“那我去了。”

　　蘇文說道，并抱起愛涅爾，回到了系統空間。

　　久違的熟悉感襲來，蘇文這才發現，最近有了瓦倫丁的領域空間后，蘇文在領域空間里待的時間，反而比系統空間要久得多。平時若非必要，他都會活躍在領域空間而非系統空間，畢竟前者有著更大的規模、更多的功能，而系統空間則只有一個倉庫、一個訓練場，其中的訓練場還被一大堆火藥給霸占了一半地方，光是看著都心里發毛。

　　這種感覺，就像是有了新歡忘了舊愛一樣，還挺讓人慚愧的。

　　但現在卻不是感慨人生的時候，蘇文馬不停蹄地將愛涅爾抱進了倉庫空間里，并保持著抱緊她的姿勢，召喚出了系統的修復功能。

　　這就是他的“希望”所在。

　　嚴格來說，系統的修復功能，只能夠修復蘇文自己，但實際上卻并非如此。根據蘇文的經驗，所有被光幕籠罩的東西，比如自己身上的物品、衣物等，都會被“修復”得完好如初，只是這么做需要消耗額外的兌換點數而已，系統從不會吃虧。

　　但蘇文從沒有試過修復，畢竟在假死針劑出現前，他根本沒條件這么嘗試，所以對于系統光幕能否修復自己抱著的愛涅爾，他心里屬實也沒底。況且，就算真能修復，系統能否做到比世界樹之種更好的效果，也還是未知數。

　　只能說死馬當活馬醫吧。

　　激活了修復功能后，蘇文果然聽到了熟悉的系統聲音。

　　“叮！系統已經轉換為修復模式，本次修復需要花費兌換點數3100點，請宿主確認是否支付。”

　　在感到一陣肉痛的同時，蘇文的臉上卻不禁露出了喜色。

　　自己現在渾身上下沒病沒災，完好無損，但系統依然要價如此之高，幾乎能買整條命，這說明了什么？說明即將被修復的東西，在系統的眼中就值這個價，也就是說，它很顯然把被自己緊緊抱在懷中的愛涅爾給算了進去！

　　蘇文深吸了一口氣，為來之不易的3100兌換點數默哀了三秒，然后回答：“確認。”

　　很快，房間的頂部落下一道白色光柱，將蘇文和愛涅爾都籠罩在內。感受著渾身上下傳來的一陣暖意，蘇文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愛涅爾的臉。只見她外表看起來沒什么變化，但已經再次略顯蒼白的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紅潤，速度遠遠超過了世界樹之種。這個發現讓蘇文幾乎激動的想要跳起來，因為這無疑代表系統的“修復”功能，和世界樹之種的“加速”功能，完全是原理不同的兩碼事。

　　這樣一來，或許說不定，愛涅爾真的能撿回一條命！

　　沒多久，愛涅爾從假死的狀態脫離——很顯然，假死針劑的效果，順便也被系統的修復功能給當做損傷解除了。她恢復了平穩的心跳，呼吸也逐漸出現，全部體征都一切正常，但和預料中一樣遲遲無法醒來。蘇文并沒有因此擔心，他知道這是由于系統空間的規則壓制了她，所以不允許她醒來，等她離開了這個空間，就會自然蘇醒。

　　直到這時，蘇文才發現，自己或許因為緊張，額頭上出了一層汗，并且自己抱得有些太緊了。他趕緊松開了愛涅爾，為她舒展羽翼，隨后將她輕輕托起，帶出了系統空間，回到瓦倫丁的本源空間。在那里，希格露恩保持著人類的形態，早已等待多時。

　　兩人一起把愛涅爾放進搖籃床里，沒過多久，愛涅爾就精神飽滿地睜開了雙眼，好奇地打量著眼前的蘇文和希格露恩。

　　隨后她看向希格露恩，仿佛整個世界只有它一樣，對它伸出了柔嫩的雙臂。

　　與此同時，愛涅爾發出了口齒不清的呼喊。

　　一天之后，艾涅爾離開了這個世界。

　　系統的修復功能的確和世界樹之種有本質區別，并且更加強大，它并非激發干細胞瘋狂復制自己，而是直接讓艾涅爾體內的每個細胞都煥發出新生，恢復到了最佳狀態。

　　但這對于現狀并無幫助，艾涅爾的體內依然無法分裂出新的細胞，她就像是一具新鮮的尸體，必然無法逃避死亡的結局。

　　蘇文沒有再次用兌換點數修復她，因為這么做毫無意義，反而只會讓她再次體驗到從狀態巔峰一步步走向死亡的痛苦。

　　況且…

　　對蘇文而言，死亡亦并非終點，他的系統空間里，似乎可以容納靈魂。

　　蘇文猶豫了一陣，最終還是把這件事告訴了希格露恩，面如死灰的它似乎再次燃起一絲希望。幾乎沒有做出思考，它便同意了蘇文提出的把愛涅爾的靈魂留在系統空間的建議。

　　蘇文原本還擔心希格露恩在這方面會很頑固，畢竟并非所有人都會待見生命以靈魂的形式延續，見它答應，自然是喜出望外。

　　在愛涅爾死去的一瞬間，蘇文把她的尸體送到了系統空間里，隨后和希格露恩一起進去，在她身邊，靜靜等待著靈魂的出現。

　　大約一分鐘后，透過那副尼古拉斯贈送的特制眼鏡，蘇文看到，艾涅爾的尸體上，緩緩浮現出了一顆帶有靈魂光澤的棱形晶體。

　　而非人形的靈魂。

　　蘇文把這個超出認知的發現告訴了希格露恩，他不太理解為什么愛涅爾的靈魂是一塊晶體。希格露恩聽完之后，平靜的神色似乎并未改變，但與此同時，蘇文卻聽到了拳頭被捏爆的聲音。

　　“光明教會，這個仇，我記下了。”

　　希格露恩用最冰冷的聲音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