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驚人的發現

　　從這位格魯米·銀須家里的布置來看，這個家伙就算再怎么不靠譜，但的確對“火槍”這一事物有著特別的熱愛。

　　而單憑借這一點，他就有資格成為蘇文的利用對象。

　　這里所謂的“利用”，不單只是蘇文能夠讓他幫自己做到什么，更為重要的在于，蘇文或許能夠從他這里得到許多難以獲得的知識。比如這個世界上，讓火槍遲遲無法被重視和加速發展的“致命缺陷”，到底是什么？

　　之前的一切分析畢竟都只是推論，蘇文一直都需要一個確切的答案。

　　否則，他便無從入手。

　　在來到鐵爐堡之前，擺在蘇文面前的可能性其實有好幾種。比如材料工藝受限、機械結構設計人才缺失、火藥成分太過于落后、以及自己推導出的‘元素魔法對于火藥武器的壓制性’等。要知道，在種族戰爭時期，北部大陸就已經出現了小規模的矮人火槍軍團，但直到六百多年后的今天，這種革命性武器都只停留在一個小圈子里，沒有再次出現接下來爆發的大大小小的戰爭中。

　　不難想象，必然是以上的一種或者幾種原因，導致火槍的實戰效果并不理想，所以在戰爭結束后沒有被重視起來。可惜這段歷史并沒有被濃墨重彩記載，蘇文看過的史書上，都是寥寥幾筆帶過，因此蘇文遲遲無法得到準確答案。

　　而根據這些天蘇文在鐵爐堡的見聞，“材料工藝落后”和“機械結構設計能力不足”這兩種可能性基本上可以被排除。

　　原因很簡單，槍械對于材料的強度和精度要求，絕大多數情況不會比機車引擎更高，換言之，能夠滿足車輛引擎的材料水平，自然也能滿足生產槍械。哪怕這么做成本十分高昂，比地球上生產出的同類產品要貴上幾十倍，但只要火槍的性能有可能追上魔法武器，那么它一定會有市場，而有市場就意味著有發展空間，不會停滯不前。

　　再者，和引擎的機械結構比起來，哪怕是現代的火藥槍械，絕大多數也要簡單許多。而魔能機車在大約300年前從東部大陸的法師之國開始盛行，中間經過無數次迭代，如今已經相當成熟。這就說明，至少從那個時候開始，輝煌大陸上的尖端工業設計水平，已經完全允許生產現代火藥槍械級別的產物。

　　換言之，作為北部大陸最先進工業生產力代表的鐵爐堡，完全有能力、也有資源對火槍進行研發以及生產，就像這里的生產車間承包了整個多倫帝國95魔導機車的年產量一樣，只要他們肯去做，那么一定能夠做成。

　　但就蘇文這幾天看到的現象，哪怕是在鐵爐堡，“矮人火槍”都不屬于大眾商品，只有在一些較為高端的地精商會里，偶爾才能夠見到不怎么起眼的火槍專柜。這里的地精商人們更喜歡為顧客推薦各種魔導產品，但對于矮人火槍，除非客人主動表示出興趣，否則他們一般都不會主動提起。

　　這就意味著，在如今的鐵爐堡，就連地精和矮人本身，似乎也沒有太把這種由他們自己發明創造出的“無門檻武器”太當一回事。像這位名叫格魯米·銀須的矮人這樣對此有偏執的工匠，反而打著燈籠都難找的異類。

　　要不是不能貿然接觸，蘇文還真想登門拜訪一下，和這位邋遢偷懶的工匠聊聊矮人火槍就竟遭遇了怎樣的困境。但這么做，萬一被有心人發現，對自己百害而無一利，所以蘇文打算對這家伙進行長期的偷窺…咳，觀察，雖然有點侵犯權，但為了自己長遠的計劃，總是要做出一些犧牲的。

　　而隨著對這位矮人的持續觀察，蘇文越發吃驚。

　　這名在白天工位上懶散無比的矮人，在回到了自己家里的簡陋工作臺前時，頓時精神狀態抖擻無比。他從破舊的皮衣里都出來不少邊角料金屬零件，都是在白天工作的時候順來的，其中一些是報廢的不良品，另一些…干脆就是摸來的成品，看來這家伙不但擅長摸魚，梁上君子功夫也相當了得。

　　蘇文心想，他沒在監獄里待著，還真是個奇跡。

　　隨后，格魯米·銀須居然打開了一臺魔能焊機，開始對零件進行焊接與切割——蘇文頓時感到有些驚訝：這樣的魔能機械，動輒就是數千金幣的價值，啟動時消耗的魔能也是個吞錢大戶，所以鐵爐堡的高規格零件價格才會如此之貴。而這名邋遢的矮人，看起來一窮二白，家里除了堆積如山的材料外什么都不剩，卻實則不顯山不漏水，工坊里甚至藏著一臺小型焊機？不對…旁邊似乎還有兩三臺機床，這些都是鐵爐堡的尖端設備，可不是一般人能買得起，這矮人到底是什么來頭？

　　而更驚人的事情還在后頭。

　　蘇文很快就發現，這名矮人正在焊接的小型管狀零件，并非預想中的小型火槍槍管，而是——彈殼。

　　沒錯，這名矮人焊接出了一顆子彈的彈殼，雖然看起來又笨重又粗糙，但蘇文不可能看錯，它就是彈殼。而后，隨著格魯米·銀須往里面裝填黑火藥和預先準備好的子彈頭，然后用臺鉗密封，一顆簡陋的封裝子彈便出現在了蘇文的眼中。

　　它甚至都沒有底火和撞針的射擊，而是在子彈“屁股”上鉆了個小孔，似乎打算以點燃引藥的方式擊發，但確確實實是一顆封裝子彈。這在矮人火槍停留在燧發槍時代的輝煌大陸，乃是前所未有的超前存在！

　　而隨著這名矮人取下了工具臺墻上掛著的“燒火棍”，并把這顆剛做好的子彈從填彈口塞進槍膛，并牢牢卡住，蘇文這才意識到，這個其貌不揚的金屬疙瘩居然也是一把火槍。和屋子里擺放著的其余傳統矮人火槍不同，它看起來幾乎無法讓人聯想到是槍，因為實在是太丑，但在蘇文眼里，卻是又一次震撼。

　　這綠皮玩意，居然是后裝填結構！

　　很顯然，這又是一項極為超前且實用的設計。

　　與此同時，蘇文很快感到奇怪：它的擊發器上既沒有燧石打火裝置，又沒有撞針結構，究竟是利用什么原理進行射擊？

　　隨后，這名矮人拿著已經上膛的自制火槍，進入了房子的地下室。微型探測器緊隨而入，在深入地下的同時，便檢測到空氣中錯在濃烈的火藥殘留氣息。里面的空氣質量很差，一看就飽經蹂躪，遍地都能見到破裂的彈殼與火藥殘渣，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千瘡百孔的標靶，以及一些蘇文看不大明白的機械設備。

　　格魯米·銀須吹著口哨，熟練地把火槍放在了一個其貌不揚的鐵架上，并讓一個套環扣住了看起來像是扳機的激發裝置。隨后，他退到地下室的邊緣，拉了一下手邊的繩子，傳動結構立刻拉動了套環，激發了這把其貌不揚的火槍。

　　猛然爆發的巨響同時伴隨著一道微弱閃光，子彈被激發出來，槍管噴薄著火焰和濃煙，子彈瞬間飛出并擊中了早已千瘡百孔的標靶，在上面留下了一個全新的小洞。根據高速攝像頭的測速分析，子彈出膛速度達到了450米每秒，在步槍中并不夠看，但已經遠遠超過了蘇文常用的格洛克18，但這還沒完，從攝像機捕捉到的畫面來看，子彈在出膛的時候，是高速旋轉著的，這說明，槍膛中必然存在著膛線！

　　連續三次的驚人發現！

　　蘇文已經可以斷定，這名邋遢矮人自制的火槍，早已經超過了流傳在市面上矮人火槍的平均水平好幾個臺階，已經接近了地球上十九世紀后期水準。這樣的火槍，殺傷力、精確度和射擊的效率，都遠非燧石火槍能比，哪怕穩定性不足，但這種小問題完全可以憑借著加工精度以及材料強度克服…可是，根據那名地精客戶經理的介紹，這位格魯米·銀須，似乎依然屢屢碰壁，不被看好。

　　那名客戶經理的原話是：“鐵爐堡從不缺乏投資商人，既然沒人支持他，那就只能說明真的不行。”

　　這就說明，這名矮人的“改良火槍”，并非藏著掖著，而是被他拿了出來，卻無人問津，找不到投資者。但…在蘇文看來，這可絕不是應該無人問津的水平。無論是一體式子彈設計、后裝填模式、膛線，還是仍未搞懂的點火手段，都具有開創意義，如果真是這名邋遢矮人工匠的原創，那他絕對是應當在輝煌大陸上名留青史的人物！而不應該窩在骯臟的地下室里，靠著偷雞摸狗來進行自己的實驗！

　　那么，一切的一切，便指向了蘇文當初的猜測。

　　火藥槍械，在這個有著魔法的世界上，存在著本質上的致命缺陷。

　　正因為這個缺陷，導致這一科技樹的根基就是爛掉的，因此哪怕上面長出再怎么粗壯的枝干和嫩芽，終究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而這也正是蘇文最為擔心的、也是最壞的結果，因為如果真的這樣，想要讓輝煌大陸的火槍真正發展起來，可不是自己稍微提點就能做到的，必須要找到最為核心的、本質的癥結才行。

　　可以想象，眼前這個困境，或許不僅是格魯米·銀須一個人遇到過：在種族戰爭結束后的六百年里，不可能只出現了一個想要改良傳統矮人火槍的格魯米·銀須，但他們都失敗了，沒有任何一個矮人工匠能夠推動火槍的發展。

　　以至于蘇文甚至隱約有種感覺，如今在鐵爐行省，火槍根本就不被當做武器對待，而是一種有著歷史意義的紀念品！

　　而從現在開始，蘇文要做的，就是尋找格魯米·銀須的“改良火槍”不被任何投資商人看好的原因。

　　他決定繼續觀察，直到得到答案為止。

　　與此同時，自己的行程不會改變，在兩天后收取了所有零件之后，就讓賽文·阿萊耶的身份盡早離開鐵爐行省，前往托斯卡納，徹底安定下來，結束這場旅行。屆時，再依情況決定接下來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