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時,薩摩·瑞恩發現自己回到了熟悉的鐵皮房間,正被浸泡在熟悉的綠色“藥湯”里。
不遠處的塔蘇里老師站在窗前,一動不動地看向外面的黑夜,如同雕像一樣。
他掙扎著從浴桶里站起來,隨即腹中傳來了一聲劇烈的“咕嚕”叫聲,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快要被餓得前胸貼后背了。
“食物就在旁邊的桌子上。”塔蘇里老師頭也不回道。
“收到!”
薩摩·瑞恩手腳利索地從桶里跳出來,撲到了桌前狼吞虎咽起來。
好在有著藥湯的神奇功效,現在的他除了饑餓之外,渾身上下的疲憊竟都一掃而光。而手臂上深可見骨的傷口,雖然依舊在隱隱作痛,但在自己昏迷的時間里,竟不知何時已經縫合上,現在只剩下了一個淺淺的縫痕。
薩摩·瑞恩知道,一定是塔蘇里老師為自己做了全面的治療。
眼前的食物是一些裝在罐頭里的粘稠流體,幾乎沒有什么味道,但非常能夠充饑和補充體力,而且不用擔心吃得太快被噎著。短短不到兩分鐘時間,薩摩·瑞恩就將兩個罐子里的流體食物一掃而光,然后立正在了他的身后。
“塔蘇里老師,我的事情已經處理完了,接下來我該做什么?”
塔蘇里聞言,緩緩回過頭來。
這次,他沒有戴面罩,因此薩摩·瑞恩終于可以看到他的臉。在薩摩·瑞恩看來,這是一個高大成熟的男人,舉手投足間充滿了自信與威嚴,此時他目不轉睛地與自己對視,竟讓自己產生了一種“被看穿心思”的感覺。
接下來,塔蘇里老師朝他伸出了手。
薩摩·瑞恩先是愣了愣,但隨即立刻會意,連忙將手中已經幾乎沒有子彈的湯姆遜沖鋒槍交還給他,連同沒有用上的進攻手雷也上交,隨后便等待著他的下一步指示。
“薩摩·瑞恩。”塔蘇里緩緩道。
“在!”
“你今年多少歲了?”
“報告老師,再過一個月就十四歲。”
“這樣啊,那還很年輕。”塔蘇里喃喃道,過了一會,又問他,“你會寫字嗎?”
“我…”薩摩·瑞恩遲疑道,“我會寫自己的名字。”
“別的呢?”
“不、不會…”
“那可不行。”塔蘇里看著薩摩·瑞恩,微微皺眉,“你這樣無法為主上服務,我需要的可不是一個只會扣下扳機的人。”隨后,他補充道:“簡而言之,你還不夠格。”
薩摩·瑞恩羞愧的無地自容。
“抱歉,塔蘇里老師,可我…一直都沒機會讀書認字。”
“現在你有了。”塔蘇里說道,并拿出了一份信函給他,“你的下一個任務,就是拿著它去銀盔城,按照上面的地址去找一個名叫萊恩·阿西莫夫的人。你會在他那里受到包括識字和貴族禮儀在內的教育,但與此同時,我想你應該清楚,有哪些事情可以做,哪些事情不該做。”
薩摩·瑞恩神色一振:“我明白!”
接著,塔蘇里又道:“我要說的就這么多了,你的精神已經逼近極限,需要好好睡一覺,然后向南出發。未來很長一段時間,你都未必能見到我,直到當我認為你夠資格為少主服務為止。等那一天到來,我自然會再找你。”
薩摩·瑞恩深吸了一口氣。
“我將全力以赴,以此為榮。”
他說道。
塔蘇里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隨后踱步而出,消失在了房間外。
到許久之后,薩摩·瑞恩才關掉燈,鉆進了簡陋的睡袋里。他沒有立刻睡去,而是撫摸著掛在胸前的一個木質吊牌。
這是艾麗莎姐姐在自己七歲那年送給自己的生日禮物。
與此同時,他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輕聲呢喃。
“姐姐,你聽到了嗎?我暫時不用下地獄了。”
在經過了下午的求婚后,蘇文越發感覺莉蒂西婭的心態發生了一些微妙變化。她似乎在試圖逃避著什么,因此在床上的表現反而格外主動和瘋狂,蘇文也自然也不會去問她原因。他只是假裝不知道一切,配合并安撫著她。
直到半夜,她才精疲力盡,沉沉睡去。
蘇文看著這名半精靈哪怕在睡夢中都帶著隱隱不安的臉,在感到有些心疼的同時,也下定決心要把事情盡快查個水落石出。
如果這背后有什么難言之隱,那就先把問題解決掉再說。
第二天中午,蘇文以塔蘇里身份如約而至。但由于昨天忘記調整作戰空間出口位置的緣故,他還是只能操縱著1號從唐納德地下室的廁所里出來。
然后就抬頭看到了正坐在馬桶上如廁,手里還拿著今天的銀盔城日報的唐納德。
只見唐納德緩緩合上報紙,滿臉無奈道:“我說,你個老變態是故意的吧,還能不能讓人有點隱私空間了?”
蘇文秉持著只要我不尷尬那尷尬的就是別人的原則,面不改色道:“情報呢?”
“外面桌子上呢,自己看去!”
蘇文來到了會客廳,只見桌上果然放著一疊資料,便拿起了一份最厚的翻看起來。這份資料是關于‘諾羅伯特魯·阿曼’的生平記錄,從他出生的那天起,到死亡之時的五十九歲止,幾乎一切值得一提的大事件都被打印在上面。
一時間,蘇文不禁感覺背脊有些發涼。這情報的詳細程度,讓他甚至覺得自己是不是回到了地球上的大數據時代——要知道,這里可沒有無處不在的互聯網和攝像頭,唐納德這家伙從哪里搞到這么詳細的資料?
或許這就是100金幣的價值所在吧…
持續翻看下來,這名帝國煉金師的生平并無太大波瀾,甚至可以用“平淡”來形容,蘇文想破腦袋也找不出他和莉蒂西婭之間可能存在的關聯。不過有一段記錄倒是引起了蘇文的注意:資料上提到,‘諾羅伯特魯·阿曼’在二十五年前,也就是三十五歲左右的時候,曾經環繞北部大陸游歷過一段時間,當過幾年旅法師。而這幾年的經歷,就連資料上也語焉不詳,無據可考,這說明了唐納德的資料也不是全知全能的存在,但與此同時,蘇文卻隱約覺得,這幾年的經歷或許是最十分關鍵的線索。
蘇文又翻開了另一份情報資料,這是一份‘諾羅伯特魯·阿曼’的社會關系表,同樣詳盡到令人咋舌,蘇文甚至懷疑連族譜都寫上去了。但依然沒有看到什么可疑人士,基本都是些正常的交往,唯一不太正常的大概是有一個婚外情導致的私生子…但這也和遠在天邊的莉蒂西婭扯不上關系。
除此之外,剩余的資料便只剩下了一些細枝末節的檔案,包括魔法師公會和煉金師公會的注冊表格、一些信件和賬單、煉金工坊的采購票據等…雖然數量繁多,但蘇文依舊沒有找到什么有價值的線索。
而現在人死無對證,這些情報上又再沒有什么有價值的信息,就意味著自己想要從這名和莉蒂西婭的直接聯系者身上查明真相,已經屬于幾乎不太可能的事情。這一切若真有人在背后掩蓋真相,那不得不承認處理得真是干凈。
當然,也不能徹底排除唐納德搞小動作的可能。但在情報這一塊他還是確有幾分職業道德在的,蘇文覺得他不會做這么下流的事。
于是蘇文把注意力放在了“亞當”的情報上。
比起前面那個高貴的魔法煉金師,這名普通平民的情報就簡單多了,生平記錄就一頁紙,寥寥幾筆蓋過了他當仆人的二十多年,而更多的還是在他成家立業之后的這幾年里的事。
出乎蘇文意料,這老實憨厚的年輕人命運并沒有當初想象中那么一帆風順,在和女方喜氣洋洋地結婚之后沒過多久,他就發現孩子不是自己的。
因為那之后只過了六七個月,“他們”的孩子就健康出生了。
更絕的還在后面,在這件事情敗露后,他都還沒來得及做些什么,女方就不辭而別,跟別的男人跑了。順便還卷走了他在阿萊耶家族時攢出來的所有家底,于是他就一夜之間從城市富裕平民變成了幾乎身無分文的窮光蛋…
哦對了,還多了個不是親生的孩子。
于是在接下來的人生中,他只好一個人拉扯著那個孩子輾轉各地打短工,日子過得并不怎么富裕,但好在畢竟身強力壯,又肯吃苦耐勞,更有城市戶口兜底,倒也沒遇到太大困境。
而現在,亞當正住在距離銀盔城東方向大約兩百五十公里的哨兵鎮。
蘇文看完他的履歷,心想這也是個苦命人,悲慘程度不亞于曾經的賽文·阿萊耶。
那么,事不宜遲,得趕緊找到他。
由于沒有保存坐標,1號從銀盔城出發前往哨兵鎮,哪怕用飛的,也至少需要一兩個小時,誰知道這段時間里面會不會發生些什么意外?
當即,蘇文也懶得去跟廁所里的唐納德道別了,而是對1號下達了相應的命令,便退出了戰術目鏡的操作系統。
等1號到了目的地之后,再另行接管就是。
摘下戰術目鏡,在寬敞的房間里,蘇文看向了落地窗外的陽臺。此時莉蒂西婭正坐在觀景臺的長椅上,手中編織著那條從上路就開始織的圍巾,此時它已經近乎完成,又厚又大。
外面的風景很美,以至于她的背影如同融入了畫中一樣好看。蘇文盯著她看了很久,她卻渾然未覺,只是在忙碌的間歇時不時抬頭看看窗外瀑布的美景。
蘇文不禁心想,這個時候的莉蒂西婭,到底在思考些什么呢?
但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了一聲熟悉而清脆的聲音。
“叮!您有新的可選任務,請注意查收。”
咦?!
蘇文的第一反應就是剛多大瀑布忽然出現了危機,一時間甚至懷疑自己身上是不是帶著什么奇怪的光環,怎么走到哪壞事就發生到哪。但打開任務面板時,他整個人都愣住,只見上面的介紹竟然跟剛多大瀑布一點關系都沒有。
“可選任務:阻止黑金鎮地下魔晶礦脈的爆炸。
任務時間:24小時內任務難度:A級 任務限制:無”
蘇文當即就是一句“臥槽”脫口而出。
他大概知道發生什么事了。
自己早就準備進行驗證的事情,今天忽然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了答案:系統的任務生成,并不一定需要經過自己的手。
肯定是唐納德在那邊對1號透露了什么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