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歸來
這種凝重的氛圍持續了很久。
蘇文自然不會答應唐納德的要求。倒不是巴雷特狙擊槍有多么金貴，而是如今自己針對矮人和地精的“火槍改良”計劃尚未開始，現代槍械的內部結構要是泄露給了唐納德，很容易便會被他推演出其中并不算太復雜的原理。
這恐怕對未來會產生深遠的負面影響。
甚至于薩摩·瑞恩那邊，蘇文嘴上對他說不會干涉他的復仇行動，實際上全程都讓1號遠程監視著呢。也是出于這一層考慮，一旦他行動失敗，自己雖然不會讓1號救他，但肯定要對那把湯姆遜沖鋒槍做出回收，避免落入他人手中。
而唐納德也似乎鐵了心，除了這東西之外，別的一概不要。
因此，這場交易，注定不可能完成。
但沉默終于還是被打破。
“你要的東西有結果了。”
幾分鐘后，唐納德忽然開口道。
“我可是很有職業道德的，一碼歸一碼，就算這場買賣不成，之前答應過的事情我也不會食言。這個發送記錄的來源是首都多羅克行省第三區魔法師公會的‘元素收發機’，發件人留下的名字是‘諾羅伯特魯·阿曼’，一名中階魔法煉金師，隸屬于皇家軍法師戰團屬下的煉金機構。”
蘇文正色道：“也就是說，他現在就在多羅克行省？”
“你要找他？”唐納德饒有興致道，“我倒是有些好奇，你為何會對這樣一條平平無奇的收發記錄感興趣。據我所知，這名中階煉金師和你的少主風馬牛不相及，兩者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這你就不用關心了，我自有打算。”蘇文淡淡道。
唐納德忽然問道：“等等，你該不會真的是想去找他吧？”
“那又如何？”
“他已經死了，三天之前，意外事故，在他的煉金實驗室里發生了爆炸。根據帝國裁決廳調查，已經排除謀殺嫌疑。”
“…”
蘇文沉默了幾秒，他越發感覺事情變得復雜起來。
“還有這人的更多信息嗎？”
他問道。
唐納德攤了攤手：“短時間內就這么多了。如果你想要他的生平資料之類的詳細信息，那就要等到明天，畢竟這只是個小人物，我這里不可能專門收藏他的資料，一切都需要通過各種渠道現查。”
蘇文：“那就拜托你了。”
“嘖，聽你的口氣怎么像是想讓我為你白打工？我告訴你，門都沒有，剛才的情報可以算免費，但這次要100金幣。”
蘇文爽快地付了錢。
隨后，他想了想，對唐納德說道：“再幫我找一個人，應該不難。”
“事還挺多。說吧，什么人。”
蘇文掏出了一張泛黃的相片，這是那幾箱裝著阿萊耶家族老物件里的一張舊照片，拍照的時候蘇文甚至還沒出生，有著不下二十年的歷史。
照片上有兩個人，其中一個是大腹便便的阿萊耶子爵，標準的城市小貴族形象，另一個則是一名挑著行李的小伙子，十幾歲，身強力壯，肌肉堅實。他跟在阿萊耶子爵身后，靦腆地看向元素留影機的方向。
蘇文指向這名小伙子，對唐納德說道：“這個人名叫亞當，曾經是阿萊耶子爵家的仆人，從小就為阿萊耶家族服務。十年前，他脫離家族成家立業，后來就斷了聯系，我想知道他現身處何地。”
“看起來確實不難，我就酌情收你20金幣好了，不過也不是一時半會能搞定的事，最遲明天中午，我讓尼古拉斯把它和‘諾羅伯特魯’的資料一起轉交給你。”唐納德摸著下巴道，“但講真，你家少主到底發生了什么？如此急不可耐地調查這些奇怪的角色…莫非，感情方面出了點問題？”
“不該問的事就少問。”
蘇文知道只要唐納德想查，這事八成瞞不過這老狐貍，但他也懶得去管他這么多：“你也不用讓尼古拉斯轉交了，明天中午，我還會出現在這里，希望到時你不會讓我失望。”
唐納德臉色一變：“你可別再從我盥洗室里出來，多嚇人吶！”
“看心情吧。”
蘇文淡淡道，便讓1號進入了作戰空間。
剛多大瀑布腳下的豪華旅館，蘇文斷開連接時已經接近十點，簡單洗漱后，他便躺在柔軟的大床上，繼續心亂如麻。
他完全沒想到自己精心準備的求婚會朝著這種結果發展，更沒想到原以為與自己親密無間的莉蒂西婭居然有如此復雜的秘密隱瞞自己。
雖然蘇文仍然堅定相信，莉蒂西婭不可能有加害自己的念頭，否則就不會在自己最困難的時候有著那樣的表現，更不會有后來的互相坦白。但他依然像如鯁在喉般感到難受。
究竟…
她隱藏著怎樣的秘密？
以及這個秘密，是否和自己…或者說賽文·阿萊耶的境遇有關？
這件事的背后，表面看起來和帝國脫不開干系，但蘇文并不會就此肯定就是他們的所作所為，畢竟那名諾羅伯特魯·阿曼雖然是帝國軍團的人，但從他的“意外身亡”來看，不排除只是個被殺人滅口的傀儡，甚至這種可能性非常大。這樣一來，就意味著在事情變得復雜的同時，蘇文想要尋根溯源也更加困難，因為幕后有人在刻意掩蓋真相。
而且，參考諾羅伯特魯·阿曼死亡時間是在三天之前，就意味著很有可能是“賽文·阿萊耶”和“塔蘇里魔導師”的關系公諸于世后，原本沒把這個廢物天才當成一回事的幕后主使者，忽然意識到了其與莉蒂西婭之間的聯系隨時會被發現，這才匆忙決定切斷線索，阻止可能到來的調查。
也就是說，在諾羅伯特魯·阿曼這條線索上，自己早已經慢了一步。
因此，蘇文決定同時從另一個方向入手。
那就是可能世界上如今唯一知道莉蒂西婭來歷的人——亞當·杜特拉。
這名仆人在蘇文的印象中，屬于那種默默無聞悶聲做事的憨實角色，很受阿萊耶子爵的喜愛。但在蘇文十歲那年，也就是距離今天將近十年之前，他和一位外地的姑娘相戀，并提出了想要離開阿萊耶家族成家立業的請求。
當初的阿萊耶家族剛發家沒多久，屬于典型的暴發戶，財大氣粗，亞當做出這種決定，足以看出他下了多大決心。
阿萊耶子爵雖然不舍，但還是答應了他，專門為他準備了盛大的歡送宴，還送上了祝福和一筆豐厚的獎金，足夠他過得很滋潤。但畢竟相隔很遠，在最早幾年的書信來往后，漸漸也就失去了他的消息，直到數年后阿萊耶家族分崩離析，他也再沒再出現過，估計是根本就不知道有這回事。但就算知道了，蘇文也不覺得他會為此做些什么。
蘇文之所以要找他，是因為這名亞當據他所知在幾歲的時候就被家里人賣給了阿萊耶子爵，因此可以說是在阿萊耶家族里長大的。
顯然，亞當比莉蒂西婭加入阿萊耶家族的時間更早，因此對于這名半精靈最初的來歷，應當是現存于世最有發言權的人。鑒于此，蘇文決定動用唐納德的力量，盡快找到他并問清楚當時的一切，看能不能找到有價值的信息。
動作必須要快。
因為如果莉蒂西婭真的從加入阿萊耶家族時就與今天發現的這件事有聯系，那么自己能想到的，那個隱藏在幕后的人或勢力，可能同樣也想得到。要是慢慢吞吞導致被搶了先，亞當極有可能會成為下一個諾羅伯特魯·阿曼也說不定。
至于以后和莉蒂西婭該如何相處，蘇文也不清楚，他現在只想一個人靜一靜，其余的事情等這件事水落石出，再做定奪。
但就在這時，外面響起了敲門聲。
蘇文開門，外面果然站著身穿睡衣的莉蒂西婭。
“主人，我來…服侍您。”
她低頭說道，神色中似乎依然有著幾分愧疚。
蘇文擠出幾分笑意：“我沒事的，莉蒂西婭，別勉強自己。”
“才沒有勉強，主人。您知道嗎？有您今天的那句話，我就感覺此生沒有遺憾了，所以…”
她頓了頓，踮起腳環抱著蘇文的脖子，吻上他的嘴唇。
良久后，兩人才分開。
“…所以請放心，我會一直在您身邊，等待著那一天到來的，主人。”
莉蒂西婭伏在蘇文的耳邊說道。
蘇文心中微微一動。
“哪一天？”他輕聲問。
“當然是…您不會后悔的那一天，這是我們之間的約定。”
黑夜中的森林，精疲力盡的薩摩·瑞恩舉著一把不斷閃爍、能量即將用盡的便攜式魔導燈，步履蹣跚地穿行著。
他身上又臟又破，渾身血跡，右臂經過了包扎，依然不斷有血滲出，將繃帶和半邊衣服一起染紅。但即便如此，他的目光一片卻清明，臉上甚至帶著若有若無的微笑。
是的，他成功了。
這一次，他真正殺死了所有直接和間接害死自己姐姐的罪魁禍首。
雖然多虧了這些人經過數天昏迷剛剛醒來，不但身體虛弱，還驚慌失措到把自己關在宅邸里，方便了自己動手，但他的確親手完成了復仇。哪怕死去的艾麗莎姐姐再也無法回來，但想必她的靈魂若是看到了這一切，也會感到一絲慰藉吧。
至于自己的未來會怎樣，薩摩·瑞恩并不打算去過多考慮。
他心中明白，若非塔蘇里老師的幫助，自己就算付出十條命的代價，也不可能做到今天這種地步，只能茍且活著或者含恨而死。因此，他早已經做好了進入地獄的準備，無論前面等待著他的是什么，他都會欣然接受。
因為凡事都有代價。
做到了原本不可能做到的事，就要承擔難以想象的代價。
對于這一點，薩摩·瑞恩從未懷疑過。
塔蘇里老師可不會白白培養自己。接下來，他要自己做的事情，只會比今天面對的戰斗更加兇險，自己必須要做好隨時處于生死邊緣，并且完成一次又一次殺戮的準備。
至于殺戮的目標是什么，是否真的像塔蘇里老師說得那樣正義凌然？
誰在乎呢。
就用自己接下來的命，來為今天的復仇還債吧。
幾十公里的山路，讓薩摩·瑞恩幾乎耗盡了身體里最后一絲力氣，食物早已經吃完，他的喉嚨里更是干渴得如同火燒。但根據清晨留下的標記，他知道沒剩多遠了，只要繼續前進幾百米，就能回到訓練場所在的林中空地。
值得感到幸運的是，獸潮過后，森林里一片寂靜，所以原本已經做好戰斗準備的自己，往返路上竟然都沒有遇到猛獸。
終于，透過茂密的叢林，薩摩·瑞恩看到了星星點點的火光。
越來越近…
在穿過了一道茂密的灌木叢后，他站在了金屬搭建的宅邸前，而在宅邸的大門口，塔蘇里老師早已經負手而立。
似乎在靜靜等待著自己的歸來。
“老師，我成功了！”
在見到他的一瞬間，薩摩·瑞恩興奮地對他大喊起來。
隨后，他便感覺身體的最后一絲力氣也被抽空，周圍天旋地轉，變得昏暗。
他終于支撐不住，累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