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晉州腳步盡量輕,對說話的人很是好奇。
太陽的質量是地球的33萬倍,是地球體積的11萬倍。這些數字在21世紀只是大眾常識,知道或不知道都沒關系。
然而,在18世紀,19世紀,或者星術士世界,這些數字卻能決定很多事情,浪費無數的人力——整個人類社會最聰明之人的時間和精力。
“我們是根據的行星定律來計算的數字,雖然有些超出想象。”廖愷學著程晉州的模樣聳聳肩,自從開普勒行星定律被釋放出來之后,它產生了無數多的項目,也為大家帶來了無數的貢獻點。
協會的星術士不像德安系的星術士,他們通常是非常保守的——就像是21世紀的高端學者們——愿意了解最先進的技術和知識,但卻反對將其作為另一項尖端研究的基礎。
對他們來說,未經充分證明的公式,甚至經過了充分證明而未得到時間考驗的公式,都不適合作為論據。
而對年輕人們來說,正好與之相反。
像是廖愷、段翔之類的星術士,就更愿意使用他們相信的新知識。
老薛用審視的眼神看著白板,半晌又道:“33萬倍,太難以證明了。實際上,我對你們算出的…你們叫做本星球質量,都不敢相信。”
“實際上證明不難,有一個很經典的實驗,就能證明本星球質量。至于你說的”程晉州忽然出言。
老薛怪怪的道:“為什么是經典實驗?”
“呃…”程晉州是下意識的說出“經典”二字,但對這個時代來說,未經時代考驗的實驗遠稱不上經典。
廖愷星術士是極度忠于程晉州與其理論的星術士,馬上接過話頭道:“程先生,讓他們看看我們的實驗。”
好幾個星術士都如此喊了出來,他們是很樂意在原先的同仁面前,顯示一片眼光明媚的未來。
在新的團體可能加入的情況下,展示一些新方西似乎是有利的。
程晉州向曹豐示意一下,閃身將位置讓了出來。
就算來到了新的世界,他的動手能力也比不上超卓的星術士們——換成地球,眼前的任何一個人,都有機會成為最頂尖的科學家,那是一群足以藐視任何非終身教授的學者,后者又足以藐視任何中國式專家。
在標準的實驗物理學家中,曹豐是相當杰出的一員,遠超他的星級。
金喜慢隨之走了上來,提著皮質的手提箱,有些像是星陣繪制師的模樣。他略微有些緊張,在一群高階星術士面前,快樂表演和丟人現眼只是一線之隔。
“現場就做?”有人問了起來,更多人是興奮的看著,他們可不想無聊的等劉匡回來。
“現場就做。”程晉州肯定的說了一句,接著道:“此實驗是在引力基礎上進行的,希望大家已經了解了相關的內容。”
他說著將萬有引力公式又寫在了白板上。之所以沒有用萬有引力的名字,是為了防止麻煩。
由于星術士們可以通過星陣本身來驗證萬有引力公式,故而在程晉州發表相關論文之后,各種研究層出不窮,許多人都笑著同意。
金喜指揮著幾名星術士學徒,將一整張試驗臺搬了出來,漆黑的表面平放著一個扭秤,金屬絲做的水平桿兩端,各懸掛著一個柿子大小的鐵球。整個設備精確而簡單。
“木棒連接了小球之后,我們會用兩個更大的球,確切的說,是175公斤的兩個鉛球,把它們放在非常近的地方,它們會產生很微弱的引力,讓金屬桿轉動。”金喜一邊說著一邊介紹。
儀器都是已經準備好的,而且做過數次實驗,連準備的學徒都駕輕就熟。
程晉州雙手環抱于胸前,靜靜的看著實驗,也看著下面的人。
卡文迪許扭矩實驗不僅僅測出了萬有引力參數,并在此基礎上測出了地球的密度和質量,它更是一個美麗的實驗,充滿了智慧的味道。
最簡單的儀器和設備,發現了最根本、最單純的科學概念,在物理學家眼中,實驗本該如此。
當然,實驗物理學家或許不會這么想。哪怕是出于經費和自身重要性的考慮,他們也希望實驗越復雜越好,越貴越好。
金喜很快將巨大的鉛球拿了出來。一手提著個35斤的方西,竟然沒有絲毫的顫抖,穩定程度甚至大于觀看的群眾。
在兩個鉛球的萬有引力,很微弱的扭動了水平桿上的金屬絲,通過它們,很容易即可測得微小轉動。
沒等金喜將最后結果公布,如潮的掌聲已將之淹沒。
如此簡單的方式,星術士們瞬間就明白過來。
無論實驗成功與否,此設計已值得掌聲。
程晉州嘆了口氣,代替亨利卡文迪許接受著異世界的贊揚。
兩個小時候,協會星術士和德安系星術士,都陷入了激烈的討論中。
今天有些像是未準備完全的會議,演示的項目非常容易帶起熱情來,等到劉匡星術士回來的時候,幾乎分不出自己的團隊來。
這讓他對未來的期待,又不自覺的降低了一些。
“劉匡星術士,康德主教。”程晉州就站在門口,如同旁觀者。
“我以為您會在臺上。”劉匡上上下下打量著他。
程晉州呵呵一笑,意有所指的道:“我相信團隊的力量。”
“我也是。”劉匡神色不變。
看起來,他想的很清楚了。
這從康德主教面上亦能看出,這位圣堂大佬一言不發,顯然得到了足夠的好處。
程晉州不由猜測起來,他們為了資助自己這個“神之眷顧者”,每月的直接支出都要在2萬兩銀子以上,多的時候達到5萬兩銀子。協會想要說動康德,價錢絕不會少于此數。
這倒是個有趣的數字題目。
程晉州走神的時候,無害的如同善良的家畜。
劉匡看看他,又看看仿佛全世界都在討論一個實驗的大廳,竟然有些哭笑不得。
等待了兩三分鐘,他才搖搖頭道:“程先生,以后就要拜托你了。”
“哪里,大家共同提高。”程晉州的套話說的溜圓,猶如灌滿了水的湯圓,毫無實質內容。
將協會成員納入“哥本哈根團隊”,對于雙方來說,都是很有挑戰性的。劉匡和安風不免擔心他用血盆大口玩蛇吞象的游戲,程晉州也該擔心團隊被協會同化,畢竟包括圣堂星術士在內,大多數人都有星術士協會的身份。
不過,小程同學的最終目標是星盟,而劉匡等人亦是走過大風大浪的人,絕對相信協會的競爭力,故而雙方的合作成分更多一些。
劉匡深深的看了程晉州一眼,回頭去通知協會星術士們。
姜璜這時候才走過來,饒有興趣的道:“你猜他給康德的條件是什么?”
“1萬兩白銀?”程晉州馬上猜了個數字。
“那才多少錢。”姜璜呵呵笑了幾聲,意有所指的道:“大夏星術士分會,和總會之間的齷齪事兒多了去了,我猜十有,是和信徒有關。”
某些強勢的星術士協會,禁止圣堂公然招收信徒,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程晉州登時領悟,也笑了起來。
相較而言,1萬兩銀子的確不算什么。
回頭看胸毛飄蕩的康德主教,那顆激蕩的心仿佛也掩藏著秘密的痕跡。
星術士們的熱情持續了很久,期間程晉州又應邀上臺,在白板上寫寫畫畫,博得一片掌聲。
在如許多火眼金睛面前剽竊成功,讓他的自信心大為膨脹,積極性也得到了極大的提升。從而間接提高了團隊的積極性。
事實上,過百名星術士齊聚一堂的場景,除了每年固定兩次的會議至少,實在是屈指可數。誰都不愿放棄如此好的機會,不斷的有人提出新的概念。
貢獻點的刺激,星術士之間的比較,使得聚會不經意間就變成了大會,到得最后,劉匡和安風只得相視苦笑,無可奈何的參與進去——大家可不會放棄詢問兩位四級星術士的機會。
圓乎乎的月亮升起又落下,一副享盡群星溫柔的嘴臉。天上的星星一閃一閃,如同被待多年的兒童凄慘的淚眼…
時間在短暫的光明和漫長的黑夜間交替。
一群星術士無怨無悔的將自己關在房間里,呼吸著污濁的空氣和新鮮的智慧,拼命搜索著那些足以改變世界的知識。
人類的歷史,永遠是量變到質變的過程。大部分時間是量變的積累,極少數時間是質變的爆發。懂得利用后者的人是金字塔的尖端,否則就只能做勤懇的社會泥瓦匠。
星術士們從來都是優中選優的尖端。
他們深知機會難得,沒人相信如此規模的會議能隨便召開,更不會期望有人無私奉獻。所以,沒有人會提出結束會議,他們都將之當作幸運的偶然,無數作用力下的平衡。
始作俑者程晉州,其實很愿意為星術士提供素材。
擁有了星盟,他手上的資源早就不僅限于學習過的內容,而星術士們掌握的越多,他可以掏出來的也就越多。
不少人都注意到了程府內的聚會。開始的時候,還只是在一些星術士學徒中傳播,其后迅速擴大到了帝國上層。
第四天的時候,皇帝陛下終于忍不住,遣人贈之名,前來探視。
程父照例避讓,劉青霜第一次以程家人的身份,接待了內史聶大人。
這是位四十許的公公,面白無須,始終掛著友善的笑容,令人心生好感。音調洪亮有力,幾乎聽不出太監常有的尖刺音調。
見到劉青霜,聶公公的笑容更是止不住般,一個勁的夸獎道:“程大人立功甚偉,皇上數次和我說起,贊賞有加,贊賞有加啊。”
劉青霜笑著道謝,接旨后笑道:“怠慢了,因為晉州尚在忙碌,不能前來,尚請諒解。”
聶公公的眉頭跳了兩下,轉瞬說著“哪里哪里”。
皇帝陛下的圣旨,按說是不管刀山火海,都得趕來跪下。程晉州近在眼前,竟然以忙碌相拒,委實可惡。
可聶公公不敢說,他又得完成任務,只得委曲求全的道:“要么某家,與小姐一起進去,見到程大人再宣讀圣旨,發下犒賞。
劉青霜不好拒絕,又擔心影響星術士們,一時間愣了起來。
聶公公權當得到默認,連忙趕緊了兩步,生怕被追上。
劉青霜不好拽住他,招手叫來小廝,先向前面吩咐了過去。
聶公公開始走的很快,然后沒過多久,他就自動自覺的放慢了速度,到得后面,簡直如同在皇上面前一般躡手躡腳。
原因無他,現在的程家,簡直是個星術士的海洋。
沒有任何人,曾經見過這么多的星術士齊聚于此,他們中無論星術士學徒,還是高階星術士,都不分你我的圈在一起,互相印證著新鮮的理論和自己的推斷。
有些理論,是超越世界的。
有些知識,是可以在不同的世界中宣揚的。
有些寶藏,是屬于全體人類的。
劉青霜看著被圍在人群中央的程晉州,忽然有些感動,忽然有些開心,不知不覺間,竟然笑出了聲。
至于走在前面的聶公公,在找到一個好位置后,突然躊躇起來。他不知道,當自己展開圣旨,喊一聲“圣旨到”的時候,究竟會有幾個人轉過身,會有幾個人看自己,會有幾個人把自己扔下來?
有一點是非常確定的,想讓上千名甚至都不一定是大夏朝的星術士們跪迎圣旨,那是想也不要想的事兒。
恍惚間,聶公公明白了一點,用悲哀簡直是凄楚的聲音,自言自語:變天了。
全書完)
志鳥村型海豚向大家拜個晚年,祝闔家歡樂,幸福安康,大吉大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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