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幾忍不住咳嗽兩聲,只感覺嗓子里一陣灼痛,而他身后的白人老婦更是劇咳不止。
偏偏這老婦只是一味怪罪他撞碎了擋風玻璃,讓煙霧灌入車內,卻絲毫不關注為何倫敦今早的霧氣和空氣質量。
似乎在這些英國人的眼里。
這充滿煤塵味兒的霧,早已成為了倫敦的標簽,是工業化發達和先進的象征。
隨著車子逐漸遠離市區,回頭遠看泰晤士河橋,就像在天庭上一樣,周圍兩旁的建筑也開始變得低矮,在霧氣中若隱若現,宛如幽靈般陰森。
終于。
在穿過一片彌漫著刺鼻氣味的區域后,顧幾將車輛緩緩停在倫敦郊北小鎮的一座工廠前。
锃亮的黑色鐵柵欄大門上,掛著一副鐵藝雕刻的廠牌,隱約看到“肯索普鋼鐵廠”的字樣。
難怪這老婦這么有錢,原來是經營著一家如日中天的煉鋼廠。
顧幾徑直駛入,一眼便看到那高聳林立的煙囪,如同一根黑色巨柱,頂端不斷地冒出滾滾濃煙,夾雜著刺鼻的硫磺味和金屬的鐵銹味,讓人聞之欲嘔。
工廠內的地面上鋪滿了厚厚的灰塵和鐵銹,輪胎壓過去,便會揚起一陣塵土。
各種大型的機器設備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巨大的煉鋼爐散發著熾熱的光芒。
工人們穿著破舊的工作服,戴著簡陋的防護面具,在工廠忙碌地穿梭著。
顧幾將車輛停在廠房門前。
一位身穿亞麻灰色西裝,頭戴黑色禮帽的中年白男似乎早已在此等候多時。
在看到老爺車后,急忙小跑驚呼道。
“天啊,我最尊貴的莫莉夫人,您,您這是怎么了…”
“都怪這個該死的亨克,他害我損失了至少50英鎊,還差點要了我的命!”
白人老婦順著黑帽白男拉開的車門下來,一邊不耐煩地抱怨著,眼神還時不時向顧幾投來嫌棄厭惡的目光。
“該死!亨克,你給我下來!”
黑帽子白男一聽,登時便開始吹胡子瞪眼,指著顧幾大聲呵斥。
但顧幾卻完全沒有理會,只是捂著口鼻憋氣。
倫敦這場煙霧事件之所以如此嚴重。
不僅僅是濕氣大,空氣污染嚴重,還有很重要的一點,便是風速。
明明是12月的大冬天,但整座倫敦城硬是沒什么風吹。
剛剛開著車,顧幾的感受還不怎么強烈。
現在一停下來,加上他本身就身處在這座污染嚴重的煉鋼廠,現在只感覺那煤渣幾乎是完全糊在他臉上,讓他憋得快要喘不過氣。
“不行,再這樣下去,我的肺遲早要出問題!”
顧幾可還記得系統的8小時生存任務。
他立馬下車,來到后備箱,里面果然放著兩個包裹。
其中一個布兜,正是他這次攜帶的游戲裝備,而另一個紙殼箱子里,則裝著全套的英軍防毒衣,以及S10防毒面具。
“亨克!可惡,你竟然敢無視我!”
黑帽白男見自己竟然被忽略,咬牙切齒地走過來,一把揪住了顧幾的衣領:“我問你!你到底對莫莉夫人做了什么!”
“放開!”
“你說什么?你怎么敢跟我…”
沒等他把話說完,顧幾便將S10防毒面具戴上。
這一回頭,直接嚇得黑帽白男面色一僵。
不得不說,這S10經典的蒼蠅眼外形,的確相當唬人,看起來就跟魔鬼外星人一樣,頗具威懾感。
“算了喬治,別跟這種垃圾一般見識!”
莫莉夫人擺了擺手,黑帽白男這才借坡下驢,松開了手。
而她則是從包里抽出一張鈔票丟在地上:“這是10英鎊,去把車給我修好,天黑之前過來接我!”
顧幾將錢撿起,一句話沒說,便回到車上,一腳油門離開。
他現在需要這輛車和錢,來幫他快速收集這個關卡的情報信息。
至于什么莫莉夫人,根本不重要。
“這次的開局對我真是不利啊…”
離開工廠的路上,顧幾不由在心里感嘆一聲。
一個毫無根基,任由黑心老板壓榨的司機,在這場天災關卡危機中,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他手指敲擊著方向盤,不斷思考著破局之法。
目前最快降低這場災害的辦法,就是先讓交通部門封道,禁止一切地上交通工具行駛,避免車禍;
其次,所有重污染工廠一律停工,避免有害氣體繼續堆積;
最后,能下令禁止市民外出最好,如果不能,便組織醫院、醫療隊、藥店,派發口罩,并針對老弱病殘,進行重點救護。
方法很簡單。
但問題是,以他目前的身份,連自己的老板都不會聽信,更何況是英國首相,甚至是連倫敦市政廳的大門,他都進不去。
“給我滾!你這個該死的惡魔!”
“你說什么?”
驀地。
就在顧幾思索該如何破局的時候,沒想到竟然聽見前方發生了爭吵。
他一抬頭,看見左邊路旁有幾個年輕人正扭打在一起。
其中一個一拳打在一個金發年輕人臉上,正好將他推到路中央。
顧幾立馬踩下離合和剎車減速。
金發青年的屁股正好坐在了車頭引擎蓋上。
“嘿!該死的英國佬!你是怎么開車的!”
“住口,保羅!”
眼見同伴發生了車禍。
正跟人扭打在一起的短發青年趕忙跑過來,將金發青年攙扶起來,順口還罵了顧幾兩句。
只是從兩人蹩腳的口音可以聽出來,應該都不是英國人。
“對不起先生,是我們冒犯了,這車頭…”
“它本來就是壞的,你身體沒事吧?”
顧幾下車走到跟前。
對方長著一頭利落的金發微微卷曲,瞳孔湛藍,鼻梁高挺,嘴唇線條硬朗,穿著一身工裝外套,是個五官很帥的小哥。
只可惜,他左臉頰有一道細長的疤痕,從鬢角斜劃至嘴角,讓人看起來略顯兇冷。
“謝謝,我當然沒事。”
金發疤臉青年攤開手,示意自己無礙。
而此時路邊的幾個英國人還在罵他們,短發青年還想沖上去教訓,卻被金發疤臉青年攔了下來,“算了,保羅。”
“可我們總不能虧錢吧?他拿了我們的試用設備和數據,卻不給我們一分錢!還罵我們是惡魔,就因為我們是德國人?”
短發青年滿臉都是抱怨。
雖然現在距離二戰結束已經過去了7年,但許多歐洲人還是對德國抱有很大的畏懼和敵意,他們也早已習慣。
顧幾眼皮一跳。
“你們是德國人?”
“沒錯。”
金發疤臉青年聽到這句話,臉色微變,還以為顧幾也是在厭惡他的國籍身份,語氣頓時變得冷漠,“給你添麻煩了,保羅,我們走!”
“等一下。”
顧幾當即開口喊住對方。
兩人同時回頭,目光警惕。
“先生,有什么事情么?”
“不要緊張,我對你們沒有任何惡意,只是想問一下你們認不認識修車的地方,我今早不小心…”
顧幾開始裝做一個被黑心資本家壓榨的童工,來試圖換取對方的信任。
其實他喊住兩人的原因很簡單。
就是想趁機探聽一些德國的事情,比如Volut公司。
算算時間,Volut是1949成立于德國,到現在已經過去三年了,應該小有名氣才對。
就算找不到Volut,能挖到HELG集團也行,這個時間點,老赫爾曼可還活著,并且背靠他在德國的資源人脈,應該過得相當滋潤。
如果能順藤摸瓜,找到他幫忙。
不僅能挖到更多Volut的相關情報,更能借此機會,拔升自身的身份地位,一躍跟倫敦市政府對話。
聽完顧幾講述的遭遇。
頓時博得了兩人的同情心,尤其是他咒罵莫莉夫人和工廠廠長時,著實讓本就痛恨英國黑心資本家的短發青年,直呼過癮。
“沒想到你竟然遭受這么多不公平的待遇!”
金發疤臉青年攥緊了拳頭,認真看著顧幾:
“這樣吧朋友,我手底下有一家小公司,專門從事電力工程和機械設備制造,雖然不屬于汽車維修,但多少能幫你把這些車燈、車身鈑金免費復原,至于風擋玻璃…”
“放心,這個我自己解決!”
“好!那我們現在出發!”
金發疤臉青年招呼著短發同伴一起上車,“對了,我叫巴肯,這位是我的銷售主管保羅,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亨克。”
顧幾一邊開車,一邊跟身旁的金發疤臉青年閑聊著。
可當他回答完后。
突然猛地反應過來,甚至下意識踩了一腳油門。
等等!
巴肯?
不會真這么巧吧…
顧幾余光偷偷掃過身旁的巴肯,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緊,“砰砰砰”地劇烈跳動起來,太陽穴更是突突地跳著,每一下都伴隨著血液的奔涌。
Volut的創始人,也叫巴肯!
他做夢也沒想到,自己竟然就這么突然見到了一直以來最大的“敵人”。
雖然還沒有完全確認對方的身份。
但德國、電力工程師起家,年齡,這幾點似乎都能對應得上!
他強忍著內心翻江倒海的驚濤駭浪,知道此刻絕不能露出破綻。
雖然不知道巴肯是否跟THEO組織有關,但本著“危險加一”原則,顧幾必須保持高度警惕,以免打草驚蛇。
于是。
顧幾努力調整好呼吸節奏,強行讓自己保持絕對冷靜,不讓人察覺自己的異樣。
結果一旁的巴肯卻是微微蹙眉,一直盯著他看了好一陣。
難道這家伙發現了什么?
顧幾大腦飛速運轉,思索著接下來的應對之策,右手開始放松,以備隨時應對任何突發狀況。
卻沒想到,巴肯只是問了一句:
“亨克,你為什么要戴著一個防毒面具啊?”
“是啊,一開始我看到你還被嚇了一跳,以為是哪個英國士兵呢!”
后排的保羅也跟著附和一句。
顧幾微微揚起嘴角。
“哦,這是為了防止霧霾,難道你們沒感覺到這天氣有些嗆人么?”
“聽你說起來,倒還真有些嗆,不過倫敦這鬼天氣,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保羅接著抱怨。
顧幾則是佯裝著好奇,側面打聽著:“對了巴肯,保羅,你們為什么非要來英國開公司啊?”
“這件事說來話長…”
巴肯嘆了口氣。
隨著他鋪開的每一句,顧幾心中也越發驚駭。
他現在敢百分百肯定,眼前這個人,就是未來世界醫療器械巨頭:Volut的創始人巴肯!
他前半段的描述,幾乎跟網絡上查到的資料完全相同。
巴肯本身是一名電力工程師,二戰時期曾當過工程兵,只可惜他在一場戰斗中受了傷,臉部留下了疤痕,再加上心里本就厭惡戰爭,就選擇了退役。
回國養好傷后,他便繼續干起了老本行。
專門為醫院維修各種電子設備。
二戰結束后,馬歇爾計劃的建立,讓歐洲經濟開始復蘇,工業化、電子化,以及世界醫學技術都在飛速進步。
巴肯不滿足于只當一個工程師。
便召集了幾個志同道合的朋友,成立了自己的公司,開始為承接電力維修項目,順便利用自己積攢的專業知識,研發一些醫療設備。
但1948年的柏林危機,始終讓巴肯擔憂德國的內部環境安全性。
于是決定在公司研發出第一款改良心電圖機后,將公司遷到了歐洲最發達的城市,英國倫敦!
可令巴肯沒想到的是。
由于他們公司沒什么名氣,再加上德國人的身份,在倫敦屢次碰壁,不少醫院或者研究所,哪怕接受了他的免費樣機試用,過后也會以各種理由拒絕購買。
而像剛剛那些黑心的商人,干脆直接扣下了他的樣機,還不愿意付錢。
顧幾聽完巴肯的創業史。
并沒有從中找出什么可疑因素,甚至還覺得他非常勵志。
但這也只是巴肯的一面之詞。
他還是想不通,一個電力工程師,還是一個中間上過戰場退役的傷員,怎么就搖身一變,成了醫療器械巨頭。
這中間的跨越,未免也太大了。
尤其是后面心臟起搏器、各種高精尖醫療設備設計圖,絕對不是一個只有二三十歲的青年,所該有的知識技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