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載沅下意識看了眼臉上的綠色n95口罩,眼中閃過一絲慌亂。
從進醫院開始,顧幾就注意到分診臺的護士帶上了口罩。
包括呼吸科室剛才被支走的熙貞。
但他很快就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金檢察官,你們查桉是要講證據流程的。”
“人命也要流程么?”
顧幾不咸不澹的一句反駁,聽得韓載沅身子一頓,然后又繼續道:“事情的真相,你比我更清楚,mers一直沒有特異性抗病毒藥物和治療方法,也無可用的疫苗。”
“在這之前,韓國從無應對mers的管控和治療經驗,如此放任山桑醫院的高層胡來,只會加速病毒擴散,整個韓國的平民都會處在危險中,韓主任,你身為醫生,難道真的愿意看到這一幕么?”
事實證明,顧幾走這一步棋算是走對了。
韓載沅的臉上果然出現自責、糾結,和惶恐等復雜的神色。
琢磨了好一會兒,他才沉下心。
“你來找我,到底想要做什么?”
“很簡單,我只要患者確診mers的診斷報告,或者拿到患者的樣本,上報保健福祉部,馬上進行管控。”
在韓國疾病管理部沒有獨立之前,國家疾控中心一直歸保健福祉部管轄,相當于國內的衛計委。
韓載沅搖了搖,面色有些痛苦。
“不可能的,現在患者已經被隔離治療,24小時密切監測,我根本沒機會接觸到患者。”
“你不是急診部呼吸科主任么?”
“山桑醫院教授專家眾多,這種級別的病癥,根本輪不到我來看。”
“一定有機會的,而且很快。”
誰知,顧幾卻完全不擔心。
因為他深知mers的恐怖,能被世界衛生組織列入三級病毒和甲型烈性傳染病,并在中東、歐洲地區反復出現,足以證明它的恐怖。
單憑山桑醫院這點兒防控措施,根本不可能阻止擴散。
他堅信,用不了多久,院內就會發生感染。
到時候醫護人手不足,只能派韓載沅上場。
顧幾留下電話號碼,囑咐韓載沅一旦拿到任何證據,一定要第一時間聯系他。
離開醫院前,他順手拍了幾張照片,將目前掌握的信息,全部共享給了林仁娜。
這女人不愧是記者。
看到醫護人員全部帶著口罩和防護手套后,腦海中立刻就想出了一個爆炸性的標題:首爾山桑醫院暗中展開全面防護,卻讓不明真相的患者暴露在危險之中!
發完消息。
顧幾沒有再回中央地檢,而是獨自返回家中。
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被感染,但保持“危險加一”是顧幾的本能,永遠要做更壞一步的打算。
非必要,還是減少公共場合的出入次數。
在進入公寓地庫前,顧幾再次看到了停靠在附近的那輛黑色現代轎車,他暗自記下車牌號,讓手下張世允調查。
回到家中后,他用手機訂了一些容易存放的方便食物。
一邊吃著飯,一邊繼續復盤。
看看是否還有其它方法。
很可惜,他雖然在這場關卡中擁有更強的身份,可阻礙他的“敵人”也無比龐大。
比起郵輪關卡中的森田經理,山桑的黑手幾乎無孔不入。
顧幾甚至不敢確認。
把事情捅到保健福祉部后,會不會依舊被山桑財閥壓下來,倘若真是這樣,那這場關卡的結局,就幾乎注定要步入大規模傳染。
一夜過去。
顧幾是被手機震動驚醒的。
他急忙從沙發上起身,沒想到自己不知不覺又在沙發上睡著了,他趕忙起身拿起電話,卻感覺到脖子有些不舒服,可能是昨晚睡覺的姿勢影響的。
顧幾一邊捏著肌肉,一邊劃開屏幕,是他的搜查官張世允。
“有消息了?”
“前輩,機張郡的警署剛打來電話,說他們已經去姜成勛的家中看過了,沒有任何問題,只是他母親病情突然惡化,需要人照顧。”
“我知道了,你馬上替我去一趟姜成勛的老家,務必見到他本人,到現場后,我再告訴你怎么做。”
“呃…前輩,釜山的距離并不近啊,我們手頭還有一大堆事情要忙,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電話里,張世允的聲音有些遲疑。
因為他們現在一直在忙烏山基地的桉子,可從昨天開始,顧幾就突然像是著了魔一樣,又是調查疾控中心,又是讓秘書裴南珠去找新聞媒體記者。
“這件事情不比烏山基地的桉子小,它關乎到全國人的安全。”
“全國人!?我,我明白了前輩!”
看得出來,張世允打心底里對“金智久”非常崇敬,否則也不會一口一個“前輩”叫著。
所以顧幾突然這么說,他立刻就認真起來。
“記得做好防護,戴上口罩。”
最后囑咐完張世允一句話,顧幾才掛斷電話。
他起床洗漱完,給自己泡了一桶泡面,然后繼續瀏覽網絡上的新聞。
林仁娜的動作非常快。
顧幾昨天剛跟她發完消息,這女人轉手就把文章寫出來了,并配上他在醫院拍下的照片,頓時在小藍鳥中引起了激烈的討論。
要知道。
在醫院里,除呼吸內科、手術室、鏡檢科、化驗室,這些很容易接觸到病人咳嗽的飛沫、分泌物、體液等,容易導致職業暴露,需要做好防護,剩下絕大部科室都是不佩戴口罩的。
山桑醫院這種反常的舉動,自然引起了韓國網民的懷疑。
結合林仁娜昨天發布的消息,不少人這才相信,山桑醫院絕對在隱瞞著什么。
一時間。
“烈性病毒入侵韓國本土”的話題,成為熱議。
看著這些評論,顧幾心里總算摸到底了。
輿論已經逐漸形成,雖然這樣會造成恐慌,但跟盡快讓韓國政府重視注意,出面管控相比,這點兒負面影響就不值一提了。
不過最后一條消息,倒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主要是它留言的后半句話,完全就是在暗諷首爾山桑醫院,難道兩者有仇?
顧幾點開頭像,發現是官方賬號。
搜查一番,才弄清它們的恩怨關系。
am電子是韓國消費類電子產品、移動通信產品和家用電器領域內的技術創新者,近年來在手機行業一直被山桑吊打,好在家用電器,尤其是顯示技術方面,一直不弱于山桑。
所以雙方是有直接利益沖突的。
為了對抗山桑集團,am電子也開始涉及醫療和化學領域,并在首爾斥巨資3800億韓元建造了am醫院,專門跟山桑醫院對著干。
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顧幾隱約找到了新的機會。
可就在這時候,門外忽然響起了“冬冬冬”的敲門聲。
他身子一頓,雙眼銳利。
從昨天開始,顧幾就發現了有人一直在跟蹤監視自己,他先是將地雷塞在后腰上,并打開手機錄音按鈕,然后從廚房抽出一把餐刀,沿著墻壁,緩步向門前靠近。
“誰?”
“金檢察官,我有重要消息向您匯報!”
出乎意料的是,門外傳來的是聲音比較柔弱的女聲嗓音。
顧幾并沒有放松警惕。
而是背貼著墻壁,伸手將餐刀卡在貓眼前,找到反射角度,看到了位于門前走廊的景象。
只見,一名穿著白色襯衫,灰色百褶裙的年輕女孩兒,正可憐兮兮地站在門前。
從青春洋溢的外表,與稚嫩的皮膚可以看出來,應該是一名高中生。
“你怎么會知道我的住址,你到底是誰?”
“我是向您的秘書問到的,我叫樸智妍是烏山基地幸存者樸俊烈的女兒,我爸爸他最近經常跟我說有人要害他,如果他失蹤,讓我立刻來找您,結果昨天他就,他就突然失蹤了。”
顧幾微微蹙眉。
他還真從“金智久”的文件中,看到過“樸俊烈”這個名字,正是烏山基地研究所的幸存研究員。
于是他發信息問了一嘴秘書裴南珠,在得到的確有人打電話問過他的住址后,這才將餐刀收回,戴上口罩,打開房門。
雖然烏山基地的桉子與本關任務無關。
但研究所爆炸的事情,牽扯重大,甚至貫穿他現實生活中的敵人,以及父親失事的真相,他根本不能忽視。
“金檢察官,我,我現在該怎么辦…”
樸智妍一進門,眼淚就流了下來,突然勐地撕開了自己的襯衫,露出里面白花花的一大片,就朝著他撲來。
顧幾反應極快,瞬間后撤躲開。
可就在他移動的瞬間。
“卡察!卡察!”
走廊中,突然閃爍著無數亮光。
只見幾名身穿黑色西裝壯碩大漢,咧著猥瑣的笑容,從黑暗中快步沖了過來。
其中領頭一名皮膚偏黑,剃著黃碴兒寸頭,小眼睛,脖頸上印著紋身的男子,手里正拎著一個佳能相機。
“嘖嘖嘖,我們的金檢察官原來還有這種癖好,在自己的公寓里玩弄女高中生,金檢察官,您比較懂法律,能不能幫我分析一下,檢察官強迫未成年未遂,要判多少年啊?”
“你們是山桑的人?”
顧幾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眉頭,右手攥緊餐刀,左手悄悄向腰部后移,以便隨時可以抓到地雷。
以他這么久的實戰經驗。
一眼就看出,這幫人都是練家子,尤其是眼前這個紋身平頭,虎口帶繭,一定經常握刀摸槍。
“阿一古,金檢察官,您看我們這幅鬼樣子,像是出入山桑寫字樓的白領么?”
說著,紋身平頭就裝作才反應過來的樣子,用手拍著腦門,小眼睛瞇成了一道縫,從兜里掏出一張名片。
“呀~我才想起來,還沒好好向金檢察官介紹自己,我是首爾城北山狗幫的打手,崔日斗,康桑哈密達!”
“呵。”顧幾忍不住冷笑了一聲,“演這些給誰看啊?”
聽到這句話。
崔日斗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小眼睛半聳著,頗為駭人。
“金檢察官,你是聰明人,那我就直說了,不該管的事情,就不要再管了,繼續鬧下去,對你沒有好結果。”
說著,他便晃動了一下手中的相機。
“就憑這幾張照片,就能威脅我?”
且不說他根本都沒碰到那個女高中生,就算真的被發到網上,最多也就是個停職調查,也絲毫影響不了顧幾的任何行動。
“金檢察官就是厲害。”
崔日斗拍著手,從懷中掏出一張紙,展開念叨:“金智久,36歲,畢業于首爾大學生物系,父親名叫金悅錫…”
“你調查過我。”
顧幾一聽對方詳細念出自己的資料,便知道姜成勛為何會突然躲著自己。
的確,如果真是被這種黑幫盯上。
換誰誰都會害怕。
畢竟姜成勛只是一名普通的cdc研究員,面對來自山桑和黑幫的雙重威脅,他就算報了警也沒用,最多也只是抓幾個替死鬼。
而黑幫隨時都可以派人襲擊他老家的父母。
“你明白就好。”崔日斗瞇著眼,威脅意味十足。
“哦?難不成你還敢襲擊大韓民國檢察官?”
“呵呵呵,那你大可以試試,這次來找你,大家還可以心平氣和商量,可如果繼續這樣下去,我不確定,下次再來,會不會對你這么溫柔了,金檢察官!”
“那我倒還真想試試。”
顧幾平靜的話語仿佛冰錐一樣釘入崔日斗的耳中。
開他媽什么玩笑,堂堂龍虎突擊隊特警,連東瀛良本社那種級別的黑幫都不怕,還會怕韓國一個區區無名小派的混混?
崔日斗面色猙獰,就在他手下怒火牽動的瞬間。
“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