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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筑城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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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割麥子的時候,河谷地上、灌渠旁,一片金黃,麥葉子被曬得卷成一團,麥稈漸漸干枯…”行軍隊伍之中,兩名夫子正在閑聊。

  王郊跟在他倆身旁,默默聽著。

  他想起了會州鄉下的田野,再等一兩個月,家中的麥田就該收割了吧?

  光靠爺娘、弟妹,也不知道能不能收得完。

  太陽升得老高,山林間一片寂靜,荒涼的驛道直通遠方,仿佛永無盡頭。

  鎮國軍五百人已經按時將物資送到了崤寨,但他們并未得到返回的許可。相反,還被抓了差,繼續向東運輸物資。

  王郊軍職太過低微,打聽不到東進的目的。但他有眼睛,能猜得出真正的原因。

  河洛經略使李唐賓的大纛昨天剛從旁邊經過。聯想到之前大群士卒向東調動的景象,原因很明了了,崤縣城版筑完畢后,李唐賓下令主力東進,對汴軍施加更大的壓力。

  之前的戰斗,他不是很清楚。

  但汴軍總不能無緣無故放棄這么多土地吧?甚至連崤山這個關鍵點都被丟了。

  任何一個將軍,只要不是蠢到家,都會在崤山這邊嚴陣以待的,但這會山上插著“符”字大旗,還有什么好說的?定然是我軍大勝,汴軍敗退。

  不過這位李經略使也是夠謹慎的,筑城設寨,步步為營,還利用崤山消耗了汴軍的銳氣,現在又大舉東進,這是欺負汴軍騎兵不多,想要擴大戰果吧?

  “馮翊縣的麥子收成如何?”

  “畝收一斛二三斗吧。”

  “那還不錯了,鄭縣只有一斛。”

  “你們那不都是水澆地么,怎么這么低?”

  “河上全是磨坊,溝渠里的水少得可憐。雨水多的年景還好,若雨水不多,太難了。”

  “誰家的磨坊?”

  “還能是誰?這個尚書那個侍郎的唄。”

  “唉!”

  一騎快速馳來,邊走邊喊:“副將有令,軍士著甲一個時辰,步弓上弦、長槍舉起,過了山谷后恢復如故。”

  命令一下,車隊陸陸續續停了下來。

  軍士們分批去取甲胄、器械。王郊也在袍澤的幫助下,將鐵甲著好,隨后從車駕上取下一桿步槊。腰間步弓已經上弦,箭壺里也裝滿了箭矢。

  行軍之時,當然不可能一直扛著步槊,也不可能一直身披甲胄,弓梢上大多數時候也沒有上弦。一個是體力不允許,第二也很阻礙行軍速度。

  “經略使都過了這段路了,誰他媽亂下命令,不是折騰人么?”有人不滿地抱怨道。

  “怕是跟邵大帥學的。哪怕住一晚,也將營地修得跟住幾個月似的。”有人嬉笑道。

  王郊皺了皺眉,一看,不是本隊的軍士。

  鎮國軍就這點不好,來源太雜了,很多人根本就是鄉勇,剛剛入伍一兩個月,還盡是來自隴右那種民風彪悍的地方。

  怕是得吃上幾十鞭子,才能學會不亂說話。

  小心翼翼地通過山谷后,眾人又前行了一段,這才接到命令:解甲。

  車隊繼續前進。

  這一走就是兩天,直到七月初六午時,終于抵達了目的地:土壕寨以西二里的大營。

  大營之內,李唐賓剛剛召集諸將議事完畢。

  其實王郊猜得沒錯。

  在崤縣筑城完畢,并分派守軍之后,李唐賓又給崤寨的符存審增添了一千五百援軍:來自都護府親軍司的步軍。

  汴軍已經攻這座山寨大半個月了,但始終攻不下來。

  攻城的主力是從南邊過來的忠武軍、蔡州軍、汝州軍。

  他們從回溪坂、莎柵城這兩個據點出擊,毫無寸進。

  這種地形,還真是難為他們了。一萬大軍和十萬大軍的效果是一樣的,都擺不開陣勢,始終只能投入那么一點人。

  萬幸的是,在這種道路都開在山坡上的地方,夏軍的騎兵沒法發威,也繞不開莎柵城和回溪坂兩個汴軍營寨,雙方就這么無聊地耗著,直到李唐賓率義從、天柱、河源、積石、陜虢五軍三萬人東進。

  他要攻土壕寨了。此寨位于崤寨以東三十里,離澠池縣不到三十里,如果能圍點打援,再吸引部分汴軍過來的話,倒可以選擇一處合適的戰場,與敵陣列野戰。

  這倒不是說一定有信心野戰打贏汴軍,不過誰讓咱們騎兵多呢?

  野戰不利,大軍退卻,汴軍追不追?

  如果保持嚴密陣型追擊,那速度快不了,撒丫子跑的夏軍潰兵你也追不上。李唐賓自可從容收拾敗軍,重新整頓部伍。

  如果大舉逐奔,速度快是快了,但陣型不可避免松散、凌亂,這個時候被騎兵一沖,怕是要反勝為敗。

  當然這種戰法也不是不能破解。

  李克用攻成德,大將李存信率步軍環車為陣,頂著大群成德騎兵的騷擾,直插堯山。守衛堯山的成德軍抵擋不住,被殺得潰散。而堯山這個要害之地一丟失,成德大軍全線動搖,終至大敗,被俘斬萬余。

  這就是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河北戰場那么寬,我為何一定要和你正面死磕?攻你之必救,調動你的人馬,讓你露出破綻,難道不好嗎?

  老李打仗的手藝,確實不賴。

  當然成德騎兵多的優勢也發揮了一部分作用,不然結局可能就不是只被切下萬把人吃掉,而是損失好幾萬了。

  大帳內議事完畢之后,諸將分赴各營,李璠卻留了下來,顯然有話要說。

  “土壕寨規制不大,守軍不多。賊軍重兵還是布防于澠池、雙橋一線,或可拔之。”李唐賓看著特意留下來的保義軍節度使李璠,說道:“保義軍有眾萬余,士飽馬騰,驍勇善戰,攻寨之重任,便著落在你們身上了。”

  “經略使言過其實了,保義軍固然善戰,然初來乍到,水土不服…”李璠很顯然不想當攻城炮灰,竭力辯解道。

  李唐賓的臉色冷了下來。大帳內的親兵也轉過頭來,虎視眈眈。

  被派到李唐賓身邊當贊(監)畫(軍)的郭黁見氣氛有些僵,立刻把李璠拉到了帳外,笑著說道:“經略使為何把最出彩的任務交給保義軍呢?某認為,保義軍成軍多年,鎮守要地,官兵勇武,猛將如云,非一般鎮兵可比。”

  李璠連忙伸手止住,他怕郭黁繼續給保義軍戴高帽子,只聽他說道:“汴軍征戰多年,實力強橫,我軍初來乍到,素無交手經驗…”

  “所以這便是經略使給保義軍的考驗嘛。”郭黁一臉理所當然地說道。

  “經略使這是犧牲陜虢軍士,保存實力。”李璠被郭黁繞得頭暈,有些口不擇言了。

  “不能這么說,保義軍就是經略使的實力嘛。”郭黁面不改色。

  面對臉皮如此之厚的郭黁,李璠也甘拜下風。

  有心再分說幾句,但一想自己的節度使還是邵樹德保舉的,最終只能長嘆一聲。

  當面質問李唐賓,他本來是沒這個膽子的。但這涉及到了一個軍閥最核心的利益,那就是“本錢”問題,也就不得不站出來了,畢竟兔子急了還咬人呢。

  但很顯然,攻土壕寨之事,陜虢軍士還得打頭陣。

  大營移到土壕寨附近后,白珪所領的騎兵又開始活躍了起來。

  “末將敢打賭,攻下土壕寨之后,經略使還得筑城。”開滿蒲公英的丘陵之上,數千騎兵正在行軍。

  白珪聞言忍不住笑了起來,道:“多半如此。不過卻也是正道。昔年北周、北齊交攻,從陜州到洛陽一線,反復拉鋸,各自筑壘。最終北周將城池筑到新安,直逼洛陽外圍,經略使怕是也想如此這般。”

  “以后汴人怕不是喚他‘筑城將軍’。”說話的是李鐸。

  白珪手下這八千余騎,來自各軍屬騎兵,李鐸帶的是順義軍一千騎卒,以沙陀人、嗢末人為主。本來順義軍游奕使是安休休兼任的,但他也是軍使,自不可能親來,于是便由李鐸帶著了,聽從河洛游奕討擊使白珪指揮。

  搜索汴軍騎兵并與之交戰,是白珪的主要任務,次要任務是配合步軍野戰。

  可惜胡真手里的騎兵似乎不多,并不愿意派出來浪戰,搜尋許久,始終沒有交戰的機會,讓他們大為懊惱。

  軍屬騎兵,可不是鐵騎軍那種游騎,他們天生就是為了沖殺而存在的。

  “崤縣一城,土壕寨可能修個小軍城,澠池縣若攻下,不用修城了,再往東,就是硤石堡了,也有現成的軍堡,但不好攻。”白珪說道:“其實筑城也沒錯,穩妥。這地形這么復雜,山勢連綿,沒有城池依托,確實很危險。崤縣那邊若能募足五千戶人,一年征十萬余斛糧豆問題不大,干草就更不可計數了,能解決不少軍需。”

  三四萬軍隊,很顯然不足以攻到洛陽,也不值得付出這個犧牲。

  既然如此,不如慢慢推進,穩扎穩打,學西魏、北周的“笨辦法”,筑壘推進,不斷給汴軍施加壓力。

  西魏、北周在黃河以東筑城多座,其中便有著名的“高歡快樂城”。

  北齊大破北周軍隊后,也在附近筑城十三座。

  這就是雙方誰也無法取得決定性勝利時的無奈之舉,互相拉鋸唄。

  夏軍騎兵多,汴軍不敢在洛陽以西屯田,但我敢!

  牧草、糧食產出越多,能支持征戰的夏軍就越多,還能就地征發夫子乃至兵員,牽制你的力量越來越大。

  三千余騎兵行進到澠池縣附近后,不斷遣人挑釁、約戰。但很可惜,汴軍騎兵的一根毛也沒看見。

  無奈之下,白珪打算故技重施,找個地方躲起來休整。

  主力大軍攻土壕寨之后,再看看汴軍會不會增援。如果增援敵軍不像劉康乂露出那么大的破綻,那就讓步軍主力來對付,若破綻實在太多,那我也忍不住啊。

  只要不讓你攻到我的必救之處,主動權就始終在我。

  而必救之處嘛,就靠筑城來彌補了。鎮國軍那幫只會守城的“爛人”,正好發揮其所長。

夢想島中文    晚唐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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