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郭元振的怒火 但戰場很快從南方轉到了東方與東北方向。
宗楚客聽到吐蕃人開始動手了,帶著二十萬大軍浩浩蕩蕩地直奔蘭州。
朱仝聽了長長嘆息,拋去宗楚客與王畫恩怨不談,唐朝自立國以來,多次對外發動戰爭,可除了三征高麗外,多會出動了二十八人馬。如果再加上郭元振的六萬人,都可以遠征高麗了。
王畫去了河州,朱仝按照王畫的意思,派了一名康姓勇士康達布,到了臨州城前,送了一封信給宗楚客。信上王畫寫了,無論我們有什么恩怨,國是國事,私事是私事。
現我以八州微薄之力,力抗吐蕃二十萬軍隊,北有突厥人虎視眈眈,已經如履薄冰。朝廷讓你進攻八州是何意思?就是兄弟之間有吵鬧,遇到外人時還互相聯手,況且八州百姓當真不是朝廷的百姓?
如果前線將士分心戰敗,幾十萬百姓將會生靈涂炭。宗總管非要做出親者痛,仇者快的事嗎?
連一個過激的字眼都沒有說。
但就是這樣,宗楚客還是咬牙切齒,心想你也有今天“求”我的時候哦。
這時候鄯縣之戰才剛剛拉開,血營才從定戎城撤出來,宗楚客低估了王畫血營的戰斗力,或者王畫以及手下一干勇將的智慧,因此,做了一件很愚蠢的事。
他不但沒有回報,反而將康達布拉了出去,砍了人頭祭旗。
朱仝聽了這個消息后,悖然大怒,康達布是去年剛剛招進血營,這個小青年能識幾個字,而且十分有膽略,作戰勇敢。只是短短幾個月時間,就撥為小隊長。是血營重點培養的幾十個對象之一。因為孤身前往臨州,所以才讓他前去臨州城。
就是兩國交兵也不斬來使,宗楚客這樣做太欺人太甚。
而且康達布的無辜犧牲,也讓朱仝感到痛惜萬分。他立即下令,血營士兵全部佩戴白袖,祭祀康達布。
郭元振也聽說此事了,他心里罵了一句,這個奸賊,分明是玩火。
從國家角度,郭元振很看不想宗楚客這個人。從私人角度,宗楚客多次陷害過郭元振,只是朝廷西北需要郭元振,不然早調回朝廷,被宗楚客七搞八弄的,估計多半與張柬之黃泉下作伴。
所以王畫說朝廷忠臣的心散了。前年冬天不是郭元振坐看友軍被滅。他同樣也想活命,離開西北,以他與宗楚客的過節,肯定會完。
忠臣,也要看君王如何對待臣子的。諸葛亮可歌可泣,劉備是如何對諸葛亮的?
然而他開始發火了。
一開始宗楚客自信滿滿,除了唐朝二十八萬軍隊,吐蕃二十萬軍隊,就算郭元振貌合神離,候德海的壓迫下,還得要出兵。這又加上了六萬軍隊。還有朝廷暗中與默啜談妥,要求默啜配合朝廷軍隊,南下痛擊血營,然后允許他們靈州與銀州擄掠,只要不動朝廷的馬場就行了。特別是靈州,王畫囤積了大量物資。這對貧窮的突厥人來說,是一個很大的誘惑。這一帶,等于又加入幾萬軍隊。
就是孫武世,也很難打贏這場懸殊巨大的戰役。
然而前面斬了康達布,后面就傳來鄯縣大捷的消息,九萬吐蕃士兵幾天時間,一眨眼的功夫,就沒有了?這回是徹底沒有了,能逃出去的士兵不足一千人,也就是說不到百分之一。而王畫出動的軍隊,那個民兵師沒有人當真,這樣一算,正規軍只有一萬九千人。
與突厥人的暗中聯盟,不是朝廷無恥,主要是八州原來戶部冊的百姓也不過十幾萬,不冊的百姓朝廷還會去管?可現變成了六十多萬百姓,從何而來的,都是投靠王畫的。朝廷對這些百姓還會關心么?
當然這只是一個口頭協議,知道的人就那么幾個,雙方心中有數就行了。不能公開,公開唐朝也不會承認,如果承認了,就是這些百姓沖著王畫去的,天下百姓也會吵翻了天。
但現呢?
悉諾邏聽到這個消息后都倒抽了一口冷氣,況且宗楚客他們。
一個個臉上開始慎重起來。
但這件事沒有算完,隨后又再次傳出石城堡與大非川城先后被血營輕松地奪下,不過王畫顯然無法分心他顧,奪下后,擄掠大量輜重,迅速撤了回來。大非川城因為準備戰爭,囤積了許多物資,血營沒有辦法帶回去,于是一把火燒得凈光,就象水洗的一樣,連大非川城都大火中付之一炬。
聽到這個消息,當時宗楚客正臨州喝酒,一邊喝酒一邊觀賞著幾個胡姬的舞蹈,他懷里還摟著一個個臨州城有名的粉頭。
外面是艷陽天,正是春末,也是臨州城一年中美好的時光,因為北方,還有幾樹桃花沒有凋落,開始如火似荼。
可里面卻已經開始紙醉金迷。
可聽到這個消息,宗楚客立即將懷中這個嬌嫩的粉頭推開,然后對這群胡姬說道:“滾!滾!”
原來以為王畫是頭山貓,現出動了獵人大隊,還不是手到擒來,可一變臉,老虎未必是老虎,但發現肯定不是山貓,至少一頭獵豹。
將情報遞給了薛思簡與劉景仁。
實際上給劉景仁的,薛思簡說句不好聽的,就是一個酒囊飯袋,將他帶來,純粹是巴結韋氏,因為薛思簡是韋氏的重要心腹之一。
看著薛思簡臉上露出緊張的樣子,宗楚客心中有些后悔,這趟差事是他自己向韋氏討要的。朝中唯一能拿出手的名將,有老唐,他是死了心不愿意出馬,確實老頭子都八十出頭,就是心有力同樣也力不足。張仁愿同樣也老了,就是張仁愿愿意出馬,宗楚客還不大放心,這個張仁愿與王畫眉來眼去的,天知道會不會陽奉陰違?
其實能拿出手,也經過戰場檢驗的,幾乎全王畫手下。
如果是山貓,用人也能將王畫堆死,但現不是山貓,宗楚客有些頭痛。
劉景仁倒是沉思,至少他比薛思簡強。過了好一會兒說道:“強攻蘭州,有些困難。”
“劉將軍,說說看。”
“王畫能鄯縣縣城布置一些埋伏,但蘭州城不好布下埋伏。”
聽到這里,薛思簡眼睛一亮,他就怕中埋伏,就是將城門打開了,得進去,進去后天知道會發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
“為什么?”
“宗總管,據我所知,鄯縣的縣城以及唐蕃大道,早就讓王畫封鎖起來,可是蘭州是絲綢之路要道,除了這幾天,過往的商旅就沒有停息過。雖然他曾經清理過境內的斥候,可如果蘭州城布下安排,事情一定會外泄。不過小型的安排一定還會有的。而且蘭州城即使沒有安排,也不好攻打。”說到這里,劉景仁拿出一張地圖。
因為王畫的封鎖,現朝廷得到的情報并不多,唯一的途道只有從還沒有隔絕交通的絲綢道路上獲得的。
但王畫也不會將埋伏放絲綢道路上。
可與吐蕃人還有不同的,原來朝廷就有八州地的各種資料,包括詳細的地形圖。
劉景仁拿出的就是這張地形圖,他指著地圖說道:“看看蘭州的地形,南邊是蘭皋山,北邊就是黃河,地形險惡。而且我們一旦進攻蘭州城,就進入了蘭皋山下,這座大山可以為對方提供埋伏。所以我們不進攻蘭州,或者詳攻蘭州,但宗總管,你看看這里。”
說著,他的手順著東往北方向移去,一直移到烏蘭關后,一個叫三里坡的地方。
然后說道:“如果我們明攻蘭州,將對方兵力吸引過去,然后派奇兵奪下這里,會如何?”
原州和會州為了防止突厥與吐蕃人危脅唐朝長安,設置了許多重要的關卡,包括會寧關、烏蘭關與木峽關。
但王畫大的疏忽之處,就是沒有將臨州收下來,因此從內向攻,可以直插三里坡。奪下三里坡,就等于切斷了蘭會二州到原州的道路,將八州一切為二。這將會使八州一個缺點嚴重地放大,整個八州算起來面積不算小,象靈州、鹽州、原州占地面積遠遠勝過中原普通的州府。
可整個八州地圖上看,就象一條斜斜的臥蠶一樣,纖細而扁長。
只要出其不意,將三里坡占領,然后大軍從蘭州開撥,駐扎三里坡。八州真正變成了兩截,到時候首尾難顧,王畫必敗無疑,至少宗楚客占住了戰略優勢。
而且三里坡有幾口山泉,不怕對方切斷水源,同時兩邊坡度峭拔,過去是望盤川與八溪川,易守難攻。
宗楚客眼睛一亮,可他突然想起來,問道:“但這樣,我們必須橫渡黃河。”
王畫不但善長用火,也善長用水,大軍渡河還真不安全。
劉景仁答道:“細卵石河之戰不可復制,那一帶人煙稀少,水勢平坦,而且河水淺,可以筑壩。但黃河兩岸人口繁多,筑壩也不易保密。況且黃河的深度與水流,他想筑壩都不行。”
黃河這一帶也有許多平緩的地方,也不算太寬,但遠不是細卵石河所能相比的。確實,就是給王畫無限的勞力,一時半會筑不起這道堤壩,或者干脆來說,王畫就沒有這個本事,蘭州這段黃河河面上筑壩。
“而且所行的地方大多數是臨州境內。”劉景仁說到這里,他眉頭跳了跳。雖然這條主意很妙,可是想到對方的神鬼莫測,又提醒道:“宗總管,光靠我們一路人馬,還是不能擊敗對方。”
王畫這一戰真正打出名聲了。
以前那些戰斗,都不算真正大規模的作戰,就是去年,也是將坌達延的數萬大軍,分幾次切割的。而這一次是整整九萬人包了餃子。
宗楚客會意,他立即用快騎,通知常元楷,常元楷不是郭元振,聽到宗楚客的命令后,立即出動大軍,兵分兩路,直撲鹽州。同時也帶口信給默啜,默啜泣也應允下來,緩緩地將軍隊開進豐州的邊緣地區,向銀州逼近。
這明顯是出工不出力。宗楚客也無奈,不過由于突厥人南下,也分走了血營的許多兵力,不能不說起不了作用。再次寫信給郭元振與候德海,加快攻城速度,你們干嘛,唱戲啊,就是唱戲,你們自己掏腰包,也不要指望朝廷替你們花錢。
這是幾路大軍分頭并進,逼迫王畫分散兵力。
其實主要是寫信給候德海,郭元振與他不對頭,他也清楚,因此只好利用候德海監軍使的身份,還有是韋氏身邊的紅人,來逼迫郭元振聽他的命令。
郭元振看到這封信就當是放屁,王畫這一戰打得暢快啊,如果不是為了避諱,他都想跑到鄯州拉王畫喝酒。唐朝軍隊這時候還算是很勇猛的,與突厥人交戰,也有勝有敗。
但就是與吐蕃人,幾乎就沒有戰勝過,王孝杰那一戰不算,都遠遠出了吐蕃邊境,攻其不易,才奪下四鎮的。
并且過程贏得很輕松,就象跳舞一樣,不但自己跳得好,還帶著對方跟隨自己的步伐跳。或者就象他寫的那首詞,彈笑間,檣櫓灰飛煙滅。
人才啊,就讓這些奸臣與一個野心不詭的皇后,逼出朝廷。如果太后世,王畫文有文才,武有武才,那么有可能輔助太后,打造一個盛世強國。可惜了,一逼再逼。
其實也不是王畫一個人的功勞,許多主意是大家共同想出來的,而且提前幾個月就準備,也不想想,王畫手下現真正是名將集中營,唐朝一大半現有的或者未來的將領全部集中王畫手上,所以才有今天這一戰的戰果。但外界怎么知道?
他想與王畫喝酒,有一個人卻急了,候德海看到宗楚客的信后,立即找到郭元振,說道:“郭大總管,現叛賊已經與吐蕃交戰,應當能攻城了吧?”
“攻城?怎么攻,就是攻進去,你敢不敢進去?”
候德海啞口無言,也許還真不敢進去,他著急地搓著說道:“那怎么辦?”
“等待時機。”
候德海反應過來,什么攻城,再想到宗楚客的提示,這明顯是這個老小子與王畫眉來眼去,唱戲給朝廷看的,他拿出了朝廷的印符說道:“郭總管,某令你立即出兵。”
郭元振火了,他喝道:“你是總管,我是總管!什么時候輪到你們奴婢來插手軍務的?難道我手下幾萬士兵性命當真是兒戲!”
老郭眼睛雪亮,他軍事才略并不亞于王畫。不只是沒有王畫那種金手指,沒有找到這些得力的大將,沒有王畫那些先進了一千多年的知識。但他的謀略并不弱。
王畫看上去是危機重重,并沒有化解多少,也許王畫自己心中都有這個想法,可郭元振身局外,卻能看清楚許多東西。默啜明顯是與朝中某些人搭成了一些不好的協議。可默啜老奸巨滑,他是坐望時機,有可能還能有其他的心思。指望他立即出兵銀州,那是不可能的,頂多起牽扯作用。那一個吐蕃將,是小奸巨滑,不過這個人倒是肯定會出兵的,不過有多大決心,還不好說。
因此,王畫只要應付了宗楚客與常元楷的軍隊,局面自然化解。雖然兩人軍隊數量龐大,可一群庸夫率領下,擊敗王畫的機率微乎其微。
這一戰過后,很有可能朝廷元氣大傷。而且是朝廷先動的手,并且與吐蕃突厥人一道動的手。王畫不會就此罷休,甚至借的八州立即變成十二州、二十州。
朝廷的困窘局面馬上就要到來。
有了王畫中間隔阻著,朝廷再也不能對自己指手劃腳。
因此,他發火發得都很有底氣。
候德海不知道他的想法,聽到郭元振居然這么傲慢,氣憤地尖著嗓子說道:“你,你,你也想謀反。”
“謀你大母的反,你娘的,你們這群人簡直是指鹿為馬,顛倒黑白。老子邊關效力了那么多年,你娘的,居然說老子謀反,”郭元振一把掐著候德海的嗓子,憤怒地說道。
王畫為什么到今天這種地步,就是這群人活活逼走的。
不管他是什么用意,可真正是與吐蕃交戰,將吐蕃人打得落花流水。如果不是朝廷阻攔,現大非川與積石山都收入囊中。收下這兩地,吐蕃壓縮牦牛河與邏些城,還神氣個屁。
“你再羅嗦一句,當心老子用惑亂軍心之罪,將你拉出去祭旗。”郭元振也是氣昏了,以候德海監軍使之職,好象郭元振還沒有這個權利將他斬殺。也不用砍了,郭元振力氣可不小,雖然他五十多歲,這一下子掐著了候德海的脖子,候德海還是差一點噎不過氣來。
還好,邊上的士兵看到不對,立即將他們拉開,不然候德海有可能被郭元振活活掐死。
候德海氣得跳起來,指著郭元振說道:“好,好,你這個人販子,等著瞧。”
老郭一生中就這段歷史不光彩,被候德海揭露出來,也跳了起來,準備再次揍他。
但候德海十分機靈,罵完了,立即撒腿就跑,西北這個人販子就是西北王,一手遮天。咱西北惹不起你,可我能告御狀。
回到駐所,立即添油加醋地寫了一封奏折,準備遞到洛陽,告發郭元振圖謀不詭。
如果是平時,老郭也許讓這個太監灌上一壺,但這時候,候德海想告狀都不行了。整個河西走廊的商道,讓王畫立即派人封鎖起來。只要是人,別想通過,除非候德海讓手下變成一只大鳥還差不多。
但這是候德海氣憤的想法,郭元振卻知道,蘭州會戰開始了。不然王畫不會封鎖商道的。
可就是他也沒有猜準確,會戰是從蘭州拉響的,但那不是主戰場,這一戰的過程也出忽老郭的意料之外。
四月初六,宗楚客率領大軍浩浩蕩蕩地離開臨州,初八到達蘭州城下。
戰役開始打響。
但打響之前,郭元振又送了一份大禮給王畫,召集了手下眾將,說道:“這個王畫作戰太詭異,我們呆城下似乎也不安全。”
這些將領也不知道內幕,但鄯縣一戰是聽說了,聽到戰績后,同樣心虛。于是詢問怎么辦?
郭元振指了指后面,后面是一片平原,四周沒有遮掩的地方,然后說道:“我們到哪一帶扎營。”
似乎很有道理,但挪到哪里去,等于將軍隊退后四十多里地。這一退會州壓力自解。然后郭元振暗中寫了一封信給王畫,我退出四十多里地,你可以將會州兵力抽調出去一部分。別的我不敢保證,但十五之前,我絕對不會攻城。
王畫接到這份禮物,自然十分高興。
但候德海聽到這個消息,差一點氣死。好了,本來是暗中勾結,現公開勾結。但他一個太監,隨他怎么蹦跳,有那個人聽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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