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夢里風火連城 他手下護衛連忙將他扶著,柯贊熱吐了一口血,腦袋瓜子讓傍晚的湟水河風一吹,也吹清醒過來。
現想渡過湟水,要么繞道,要么用船渡過。但無論是那一條,柯贊熱都覺得沒有信心,對手太陰險了。
他盯著湟水,夕陽照耀下,半江瑟瑟半江紅,帶著一層層血光,他這時候想到再也不能急進了。如果急進,將會有許多士兵遭到傷亡。到現對方的主力還沒有碰到,一萬多人就倒了下去。
想了半天,他做出了一個決定。
北岸我不要了,向東,或者向東南,這一片還有鄯州管轄的龍支縣,以及湟水縣,再往東就是廓州的達化縣,如果將這兩縣拿下,再向東逼迫廓州,占領了這一片地域后,就等于河州與鄯州之間插上一把尖刀。
如果出發前他還能雄心百倍,可現雖然奪下鄯縣城,可沒有十足的信心。
因此寫了一封信,讓斥候送給悉諾邏,請他協助,不能再擁兵自重。
然后開始駐扎,這時候天漸漸都黑了下來。沒有敢將軍隊駐扎鄯縣縣城北面,那幾十個碉堡讓他感到心虛。也不能駐扎南門外,到處都是金銀湯,臭氣薰天,也沒有辦法駐扎。于是一起駐扎城中。
但柯贊熱還是不顧士兵勞累,讓士兵將城中仔細地了一遍。幾乎連茅坑里都檢查了三遍,確信城中沒有一個人的時候,他才心里稍微安定下來。不過讓他很失望,因為攻城耽擱了,又因為害怕那個辣椒面,加上害怕埋伏,沒有敢繞道困死鄯縣北門,讓血營將所有百姓以及城中的物資都轉移走了。幾乎剩下一座空城,要么有許多白茅草,這讓柯贊熱嚇了一跳,這是攻城攻得急。不然讓血營士兵將這些白茅草一起丟城下面,一把火,又會造成幾千士兵傷亡。
但除了這些白茅草外,其他的幾乎什么也沒有。連塊布片都找不到。吐蕃戰爭都是以戰養戰的,這讓柯贊熱心中十分郁悶。
不過他大軍前來,也做好準備,帶了大量輜重。下令開鍋做飯,同時將兩門戒嚴,這城中幾乎都是木質結構,不說別的,如果讓血營攻上城頭,一把火燒起來,就夠喝一壺的。
想到了火,他又是一哆嗦,命令士兵準備了大量的滅火工具,防止萬一。同時派出許多士兵城中巡邏查看。
很小心謹慎。
這才下令休息,正好,雖然城中的物資全部被帶走,可城中的許多白茅草,可以做床鋪,一個個倒下去就睡著了。這兩天的攻城讓他們累壞了。
然而地下深處,一群人卻從睡夢中清醒過來。
這是柯贊熱做夢也想不到的,自從去年冬天王畫預料到將要來到的戰爭,就做了許多準備。有的準備是合理的,有的準備是極不合理的。而且也出忽所有人的意料,一旦宗楚客出任秦州總管,王畫會想到結果。可給王畫留下的時間就不多了。但是事實與所有人想法遠遠背離。
甚至上官小婉通風報信之前,王畫就開始準備。這么長時間的準備,足以布置許多細密的安排。
就包括鄯縣的縣城,很早以前就將百姓撤走,周邊地區封鎖,然后建造碉堡,這是阻止吐蕃北上的。并且還有一個妙用,那就是讓吐蕃人不敢北城外扎營。
所以臨到傍晚時撤離鄯縣,不能太早,太早了柯贊熱很有可能將大軍東向。不能太晚,太晚了柯贊熱就不會北渡,不會北渡就不知道北岸的碉堡。而且數次羞侮,也影響了柯贊熱的判斷能力。就包括定戎城一戰,除了擊斃數千吐蕃士兵,取得開門紅外,使柯贊熱軍隊不敢分散,還有一條,就是激怒柯贊熱。
南門的金銀湯亦是如此。中間太臭了,如果吐蕃分兵兩處,一處城中,一處城外,必須隔離很遠,而且也沒有人愿意從中間走過。鄯城只有兩門,北門不敢進駐,南門不愿意進駐。柯贊熱現的心理是不敢分兵的。要么退出鄯縣縣城,到南門外駐扎。可又怕被血營將鄯縣縣城反攻下來。因此,這種心理下,必然會縣城駐扎。
所以環環想連下來,整個大軍就扎鄯縣的縣城里面。
這個計劃就是整個鄯縣的縣城都不要了。反正也不大,推倒重建設就是。
因此,早元旦剛剛過完之前,鄯縣前面一封鎖,除了興修碉堡外,還有三項工程,第一項就是地下挖了許多地道。出口不多,都是極其隱秘的地方。除非大白天,柯贊熱將整個鄯縣翻轉過來,才能找到。然后借著地道,吐蕃大軍到達之時,將硫磺,硝石埋藏城中各處房屋下邊。不但有這些易燃物,還有許多炸藥,增加威力。
第二處就兩門之間。南門是白茅草,北門下面遠處是一個環形坑道。坑道很寬闊,下面插著無數鋒利的鐵錐。而且現是月末,夜色昏蒙,離鄯州城門有好幾百米遠。等到城中起火的時候,足夠有時間讓血營士兵掀開上面的泥巴,抽掉擔坑道上的長木板。
當然花費巨大,可還沒有鄯縣縣城化成廢墟的花費大。
鄯縣縣城雖然不大,可也有好幾百戶人家以及屯兵的軍營與倉庫,其中還有許多商鋪,產生的經濟利益是可觀。
讓王畫將百姓撤走后,整個房屋推倒重修。
看似是為百姓做實事,蓋房子,實際不是如此。全木質樓房不說,就是那種表面看起來泥巴墻房屋,也只是外面刷了一層泥巴,里面還是竹子做坯。因此鄯縣縣城現是高危著火區域。
士兵們鼾聲如雷,城內外靜悄悄一片。
房當澀馀打亮了火舌,看了一下沙漏。
旁邊的米都湊了過來,問道:“團長,什么時候了?”
憋下面都好幾個時辰了,管上面有通風的洞眼,可是躲藏下面當地撥鼠,也不是很好受的。
“快了,快三了。”
兩百多雙眼睛全部明亮起來,一個個捋起袖子準備大干一把。
“大家還記好自己的位置嗎?”房當澀馀再問了一次。
通道是多,一會兒各人位置記不好,爆炸起來,再也出不出去了。必須每人規律的放火與點燃炸藥,然后迅速順著主道撤出南城門,城外與同伴匯合。
城外是王君綽的天璇軍。
現沒有一萬人了,經過兩天的血戰,也死傷了近千戰士。
他們是南城門外狙擊逃出城的吐蕃士兵的。
但還有一件事,那就是看到城中起火了,將帶來的各種油桶抬到南城門外,潑茅草上面。一個白天,扔了許多白茅草南門外,雖然柯贊熱放了水,可到了下午沒有再扔白茅草。這讓柯贊熱一度以為城中白茅草扔完了,其實沒有。因此經過一下午太陽的蒸發,許多白茅草已經再度半干,有的根本就沒有被水淹到。他們倒完油后,用火把點燃,形成一片火海,將南門封鎖。
可是房當澀馀他們城里動作也要快,火勢蔓延越快,殺傷力才越大。這樣,鄯縣縣城的犧牲價值才能體現出來。而且火勢一起,他們地下面,氧氣會不會被迅速抽空,氣溫會不會立即升高,是一個疑問。所以放完火后,還要立即撤離。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房當澀馀再次看了一下沙漏,吩咐道:“小海子,三狗子,出去看一下。”
兩個人貓著腰,出去了一會兒,走了回來,說道:“都睡著了,連街上巡邏的士兵都開始打著盹。”
說到這里,他臉上閃著喜色,吐蕃人睡得越沉,效果越大。當然,他還沒有意識到這同樣是事前安排造成的。前天激戰了一天,昨天晚上幾乎一夜都沒有休息,今天又再度激戰了一天。睡城中,有城墻之險,一個個倒下當然呼呼大睡。
房當澀馀看著手下一百多人,說道:“各位兄弟,可準備好了?”
再次詢問一下,管提前演練過七八遍,但那是演練,現是實戰。
一百多人齊聲答道:“團長,我們準備好了。”
“準備好了,給我出發,一個個得利一點。”
一百多個人再次答道:“喏!”
答完了,迅速順著各條地道口鉆了過去。
柯贊熱睡床上,反來覆去地睡不著。
正如王畫所說,吐蕃國內給了他無比的信任,這讓他很激動,可也給他帶來了無數的壓力。因此才急切地出兵,主要是想有一個好的表現,給國內權貴們看。而且現也是一次機會,如果錯過了這次機會,以后再想對付王畫,估計很難。
但這幾天來的遭遇,卻讓他有一種灰心喪氣的感覺。
不知不覺中,困意產生,朦朦朧朧進入了夢鄉。睡夢中他夢到自己領兵一直橫掃無敵,攻克了鄯州、河州、蘭州,擄獲了無數的百姓、牲畜與財物。然后為了昭獎他,吐蕃讓他回邏些城受勛,就這時候他看到邏些城燃起了蔓天的火焰,火焰迅速向他撲來,他大火中掙扎呼喊。
這時候耳邊傳來一聲喊叫:“大將軍,大將軍。”
柯贊熱這才驚醒過來。睜開眼睛,看到兩個護衛站他身前,緊張地呼喊。
“沒有什么,剛才做了一場夢,外面還好吧?”
“外面沒有動靜,也許血營撤走了。”
“那些傷者如何?”
“不大好,可也都入睡了。”護衛小心地答道,這些傷者主要是燒傷與燙傷的,有的傷者傷口開始發炎,管敷了草藥,但情況不大好,柯贊熱已經心里默認他們開始減員,準備明天將他們送回大非川。
可就這時候,外面傳來了許多巨響,然后一道道火花沖天而出。
柯贊熱大吃一驚,立即連衣服都沒有穿,就跑了出去。卻看到城中,起了無數的大火,借著夜來的風勢,迅速地蔓延開來。
此時,湟水北岸三處地點,放下一排排小木船,一道道鐵鏈系了起來,然后士兵迅速地上面鋪上了木板,隨后迅速許多鐵騎從這道浮橋上沖向了南岸。
同時,臨蕃城、綏戎城與定戎城,夜幕下的三個小城靜悄一片。
城中都留下了三四百吐蕃士兵,而且也按照柯贊熱吩咐去辦的,白天三城四周仔細地巡邏,夜晚安安心心地呆三城休息。
實際第二天就全部松懈了,周圍百姓全部撤離,空蕩蕩的只剩下一片片莊稼地,有什么好巡邏的。并且聽到鄯縣縣城被攻克下來,一個個全部放松下來。
這時候正是一天好睡的時候,就連城墻上面放哨的士兵都伏城垛上打著瞌睡。
就此時,一個個黑影就象大鳥一樣,從東南山頭上飛了起來,一個個落這三個小城中。
也有士兵發現了,可惜全部太放松了,等到他們吹響警示的號角,這一個個黑影已經落到城中。
然后開始展開廝殺。
但就當城中的吐蕃士兵反抗時,外面響起了無數的鐵騎聲,一個個血營士兵從黑暗中蔓延過來,飛快地來到城墻下,搭起了云梯。如果城中沒有混亂,想攻克這三城,還要費很大力氣,有可能付出嚴重的犧牲。可是現城中自顧不暇,城頭上那來的士兵反抗。
一條條黑影從城墻上爬上城頭,再次來到城中。
到了這時候,三城守軍全部開始崩潰,打開城門,四散而逃。可惜面對數十倍的軍隊,真正能逃出去的吐蕃士兵很少很少。
“是誰放的火?”柯贊熱驚訝地問道。
自己小心又小心了,就是臨入睡前,也派人仔細地城中了一遍,什么人影也沒有,倒是有幾只野狗野貓。就是射火箭,隔著一道城墻,敵人也沒有這個強弩將火箭從城外射進來。況且城頭上也安排了士兵不停地巡邏,當真他們眼睛瞎了不成?
也不可能是從城外射進來的火箭,現爆炸還繼續,的火光也不停地升起。
這分明是有人城中放火,而且還似乎有不少人。
但這些人是怎么進來的,難道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但也不可能,鄯縣縣城并不大,頂多比臨蕃城三個小城大一點,城墻上士兵分成若干小隊不停地巡邏,就是王畫能發明一種的東西,使人能飛得高,可總要落下來,落下來,城頭上與城里巡邏的士兵就能發現。
到現一聲警示的號角都沒有響起,這種可能性也排除了。
就他想原因的時候,外面的火熱大。
城中柯贊熱也派了許多人準備了水。讓水與火嚇怕了,城中的木質結構,血營能安心住下,可他卻不能安心住下。可城中就那么幾十口水井,倉促之下,也準備不了多少提水滅水的工具。實際上他命令是下達了,可士兵疲勞之極,根本就沒有幾個人聽他的命令,胡弄地準備了一些東西。
結果真起火了,也有士兵滅火。可惜無論他們怎么滅,也跟不上火勢蔓延的速度。并且因為不時的爆炸,這本身就殺傷了許多吐蕃士兵,幾萬人擠一個小縣城中,幾乎每家每戶都住著上百個士兵。
如果沒有這個變故還好一點,現夜晚還有些清涼。人多,加上下面厚厚的茅草,倒也暖和。
可正因為如此,一旦爆炸,產生的殺傷力大。
同時爆炸濺飛的帶火茅草與其他的燃燒物,又迅速使其他地方著起火來。
開始還有士兵疲于奔命,想將火勢撲滅下來,后看到火勢撲滅不了,開始慌亂了。
此時,地下房當澀馀大喝了一聲:“走。”
手下基本完成了任務,一起回來了,一個個魚貫而出,向西南方向爬去。速度很快,來到出口處,將一個鐵鍘子推開,房當澀不顧鐵鍘子落下的茅草灰,落得滿頭滿臉,繼續鉆了出來,又用力堆開頭頂上一口鐵鍋。
這個出口就鄯縣城西南一戶農家里面,不過是廚房鍋灶下面,灶口很窄,而且上面燒了一層茅草灰。就是吐蕃士兵巡查到這里,也不可能將鐵鍋拿走,就是拿走了,也不可能將灶里面的灰燼扒干凈,看看下面有什么。
如果柯贊熱查到了這種地步,幾萬士兵什么事也不要做,光顧著查就是。
一百多個士兵立即爬出來,折到鄯縣南門外,與天璇軍匯合。
王君綽看著滿城的火光,滿意地走過來,拍了拍房當澀馀的肩膀說道:“小子,做得很好。”
他得意地夸獎房當澀馀,城中的柯贊熱急得六神無主。不過如王畫所說,他反應很快,立即詢問了一下形勢,得知南門也起火了,一想,就明白了王畫的安排。現沒有辦法了,北門一定也有埋伏,可明知道有埋伏,也要從北門沖出去。
立即下令,打開北門,幾萬士兵爭先恐后向北門逃出。
可城門就這么一點大,如果按順序出去,也很快,可現那一個按順序,一個個爭先恐后,柯贊熱派出了執法隊,砍了幾十個士兵都不管用。連柯贊熱自己都沒有沖出城門。
但一會兒,城門口外再次傳出凄厲的慘叫聲。
這一次王畫為了這個埋伏,幾乎使鄯縣縣城化為灰燼,不說前期花費的物資,如果不擴大戰果,王畫也不要戰了。直接逃出大洋洲得了。
前面火光一起,后面郭知運帶著地字師一萬多名民兵,渡過石橋,來到縣城前,如果戰斗力,這一萬多名民兵真拿不出手。但做事肯定沒有問題的,一個個用鐵鍬將泥巴挖開,挖到后面,抽掉泥巴下面的木板,正好后面做了一個簡易的工事。一萬多人,掀開這層泥巴,速度有多快?然后他們伏這道工事后面,正面作戰未必有多少戰斗力,可躲藏工事的后面射箭,那一個不會?
這些游牧民族,就是換成了婦女也會射箭。
前面吐蕃士兵剛逃出來,后面就遭到無數弓箭的射擊,一個個倒地上。即使有少數士兵拿著盾牌,來到坑前面,也不敢跳下去。這跳下去不是找死嗎?
可退回城中,想從南門走,也進不了城了,城中還有許多士兵陸續地擠出來。只好縮城門四周,這是弓箭射程之外的安全地區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離得太近了,吐蕃城中的士兵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抽開木板。而且逃生的下,能將他們戰斗力發揮到了極致。郭知運手下的只是民兵。因此隔了幾百米。
不過就是這個圈子,就是擠又能擠多少人。況且這一萬來民兵也不真是吃素的。當然,也分出了幾千人,有的吐蕃士兵急切之下,從城頭上用繩子爬下來,有的為了逃命,直接跳下來。結果可想而知。
這幾千士兵就是分成一個個小隊,對這些士兵進行狙殺的。
柯贊熱沒有出城,但已經得知了北城外的情況。他心中暗自發苦,難道萬人就葬生于此地。這個王畫太狠了!
想了一想,說道:“從南城門退!”
悉杜支急切地問道:“南城門外好大的火。”
“好大的火也要沖。難道城中等死啊,你這個豬。”柯贊熱氣憤地罵道。
但他想了一想說道:“立即令士兵用布將鼻嘴捂上,向南城門撤退。”
好南門早已打開,縣城的街道也不長,一會兒沖到南門。外面的火熱很烈,戰馬燒得唏嘞嘞地發出痛楚的嘶鳴。人也不好受,有的士兵身上衣服著火了,有的士兵頭發燒了起來。
而且明知道外面有火,城門口也堵著不少士兵,有的士兵為了早沖出城去,對自己人拿起武器砍了過去。
整個鄯州城就象一片地獄一樣。
到了這時候,柯贊熱才明白為什么曹操八十多萬人馬,一眨眼功夫就沒有了的原因。
“怎么辦?”悉杜支再次問道。
“怎么辦?豬啊!撤!”柯贊熱怒道。
悉杜支心里面想到,還不知誰是豬呢。
但柯贊熱的“快速反應”再次體現出來,立即用親衛,組成了一支兇悍的執法隊,生生地砍出了一條血路,有秩序維護著士兵向外撤去。
為了起帶頭作用,他自己都留城中。
也許知道就是逃出去,他也不會有好的下場。
但逃出城門,就有了生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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