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拉騷 天黑了下來,柯贊熱正與眾人商議。
有題必有解,雖然對方戰術很猥瑣,也不是沒有破解的辦法。
各人的出謀劃策下,一個個對付的辦法想了出來。那個火燒,也不是無解,南門的地勢本來就比較高,可以這個地基上修建一些小塘堤,里面讓士兵擔上水,血營扔干茅草時掘開一個個小堤河,讓水流蔓延下去,打濕了茅草,此題化解。
至于滾油與大小便,那都是很古老的守城方法。滾油可以戴著頭盔,量不仰起頭,使面部向上,再配上盾牌,縱使受傷,問題也不大。大小便很惡心,但對人沒有傷害,可以用重賞,激勵士兵的士氣。忍受這種骯臟的金銀湯。
另外,多的主意想了出來。比如掘地道攻城,這種方法偏巧,一旦偏巧,柯贊熱就沒有信心。而且也不是萬能良藥,只要對方墻腳下挖一道壕溝,挖再多的地道也沒有作用。
但另一個提議卻被柯贊熱接受。堆土山,現血營所仗持的就是城墻,而且自己所仗持的就是士兵數量多。堆土山正好將自己人多的特點發揮上了,并且城外,是自己一方所掌控的。
于是下令士兵筑塘堤,提水,堆土山。
但這時候鄯城城頭上響起一片絲竹聲,柯贊熱走出大帳,看到城頭上亮起許多燈籠,可以清楚地看到城頭上的情形。
王君綽與郭知運兩個人不認識,但可以通過盔甲知道他們是血營中重要的將領。
兩個人坐城頭上城門那片區域,有些開闊,兩個人喝著酒,邊上還有十幾個胡姬吹拉彈唱,邊上站著一大排血營士兵看熱鬧。
太囂張了,柯贊熱覺得心口一熱。
他差一點不顧后果,下令連夜攻城。可事情并沒有到此結束,一會兒一個赤身的吐蕃大漢被帶了上來,柯贊熱揉了揉眼睛,不相信,可事實擺眼前,正是他手下愛將茶燭熱。
這時候雖然是春末,可是夜晚還有些涼意,但茶燭熱不是感到寒冷,他感到的只是強烈的羞侮。看到他這副熊樣,所有士兵以及那十幾個胡姬都大笑起來。可是羞侮并沒有停止,兩個士兵將他按地上。王君綽嘴一努,三個胡姬會意,手中拿著一個皮鞭,一邊抽茶燭熱,一邊跳舞。
這引起城頭上血營士兵放肆的笑聲。
王君綽與郭知運只是微笑,他們想王畫與朱仝還有莫賀干幾天前的對話。
王畫說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姓。克己之短,揚己之長。我們來看看這個柯贊熱有什么優點?”
這一戰柯贊熱雖敗猶榮,有許多可圈可點的地方,就是細卵石河大敗,可換作他人,有可能全軍皆墨,連自己也逃不出去。
因此朱仝說道:“他反應很快。”
莫賀干也跟著補充道:“行事穩妥,如果不是穩妥,那一天晚上他為了通風報信,出動全軍,有可能石城堡就被我們不費吹灰之力拿下。”
“很勇敢,明知我們可以奪下石城堡,但依然堅守不降。而且他聽到我們血營攻打石城堡,立即從大非川趕到石城堡駐守。”
這是后一次布置時,王畫與朱仝、莫賀干三人的交談,實際是這是給諸位將士啟迪,讓他們學會思考。象羊腸嶺戰役固然可歌可泣,可損耗太巨大了。而且這一次也不能采取這種激烈的戰術,對方敵人數量是自己的數倍,損耗不起。
王畫又問道:“有長就有短,那他有什么缺點?”
“有,因為上次大敗,他感到恥辱,而且因為近得到吐蕃的寵幸,他需要證明自己。雖然戰意旺盛,可有可能把握不了分寸,盲目開戰。”朱仝說道。
莫賀干接著補充:“還有,雖然反應快,可并不是一個睿智的將領。細卵石河之戰,可能說事起倉促。我們圍住石城堡時,外面得不到實際的情況,可他身局中,應當知道真實的情形。但直到營督說出真相后,他才知道我們是圍點打援。有可能他只顧忌到石城堡能不能守住,這也說明了他缺少深謀遠略,還有眼光狹隘。”
這些將領一個個都不是傻子,越聽眼睛越亮。
王畫后再次補充:“不只如此,他與我一樣,以前沒有指揮過如此龐大的軍隊,可是我有各位為我補漏拾遺,但他卻很難找到象座各位的將領與謀臣。因此,君綽與知運、王晙、公孫大叔,你們這一戰,務必記住,要激怒柯贊熱。這樣才能使他進入鄯城時,來不及思考。否則以他的穩妥,我們這個計策多半還會落空。”
至于怎樣激怒柯贊熱,使他失去冷靜,王畫沒有做具體安排,戰場瞬息萬變,王畫只能給他們布置一些大的方針,細節還靠各將自己把握。
這時候蕭嵩問道:“那么悉諾邏呢?”
這一次做了一個大換防,哥舒翰實際上調到蘭州去了,從河州到廓州只有蕭嵩的天字師與李楷洛的人字師。這是考慮到蕭嵩感情的。包括他前來八州的猶豫不決,畢竟還有一個家族,會容易被人抓住話柄。而且蕭家也不象太原王家那樣與王畫綁捆得很深。
于是讓他對付吐蕃人,這樣心中少了一份抵觸。
王畫想了一會兒說道:“這個人是一頭狡猾的狐貍,可也是一頭兇狠的狐貍。他外表猖狂,實際上很小心。但也不是沒有缺陷,這種性格使他多疑,如果沒有把握,他就不會發動進攻。因此,可以嚇他一嚇。當然,要嚇得巧妙一點。”
雖然這樣說,但王畫心里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很難纏的人。當然,他遠遠沒有達到他前輩論欽陵的高度。
說完了,才安排各自的任務。
這是瘋狂的一戰,集中了運動戰、游擊戰、埋伏戰、狙擊戰、攻防戰,以及各種奇奇怪怪的戰術。幾乎能想到的戰略戰術,都讓王畫安排出來。
現郭知運與王君綽一邊看著茶燭熱地上被幾個胡姬抽得呦呦嚎叫,一邊注視著對方的動靜。
柯贊熱被氣得七竅生煙,但他還冷靜思考著。可是他手下各將早就目眥欲裂,請求出戰。柯贊熱知道不能阻止,如果阻止,士氣將會大跌。但到了夜晚,他不得不小心了,一邊派出士兵攻城,一邊派出斥候到四周打探。
正如王畫所說,柯贊熱很穩重。而且他的反應勇敢,也讓王畫欣賞,可他只是一個將才,并不是一個帥才,雖然坌達延貪婪,可作為帥才,都遠遠超過了柯贊熱。
所以將士熱血沸騰之下,他發動了這次攻城,但攜帶了大量盾牌,甚至吩咐過當敵方扔茅草時,立即撤退。
眼看士兵一個個接近城墻下面,突然間,城頭上所有火把與燈籠全部熄滅,只剩下滿天的星光眨著神秘的眼睛。
但這對吐蕃士兵影響不大,短暫的失明,讓他們有些恍惚,同樣守城頭上的士兵,也處于短暫的失明狀態。柯贊熱命令手下后方點燃了火把,雖然城頭上視線沒有剛才清楚,但足可以支持士兵發動進攻。
就這時候,城頭上的士兵舉起了一個管子,離得遠,看不清楚,但看到管子里噴出白花花的東西。
柯贊熱心想不好,可沒有下令,就聽到自己手下再次傳出凄楚的嚎叫聲。
這是簡易的高壓水管,但噴出來的不是普通的水。將水燒開了,絆入生石灰,成了滾開的石灰水。而且因為水管的射程遠,幅射的范圍加廣泛。即使有盾牌舉手里,也有石灰水淋了脖子里面。開火的溫度再加石灰水的腐蝕性,對每一個士兵都造成了嚴重的傷害。
柯贊熱立即下令撤兵。
犧牲的戰士并不多,可這樣一來,無數士兵受傷。因為痛疼,即使回到營帳,還繼續發出殺豬一樣的嚎叫聲。
雖然士兵眾多,可是士氣低落到了極點。如果不是八萬多士兵,人數太多了,有可能郭知運與王君綽此時帶著城中的守軍殺出來,一下子就將柯贊熱的軍隊擊潰。
這一次柯贊熱老實了。繼續修塘堤,土山。可是這個石灰水又怎么辦?
正這時候,城頭上燈火再次通明,但表演的胡姬多,演戲,演的正是細卵石河柯贊熱大敗的場面,幾十個胡姬有的扮成了吐蕃人,有的扮成了血營士兵。還有一個人扮成了柯贊熱。然后“吐蕃人”伏地求饒。
事實也是如此,去年許多吐蕃人為了活命,趴地上向薛嵩求饒過。
看著城頭上的囂張拉騷,許多吐蕃人氣得想要發瘋,可無論他們怎么生氣,看到這道城墻,心中都產生了畏懼。
不過還好,因為血營的拉騷,吐蕃人產生了動力,四座土山吐蕃士兵瘋狂的勞動下,漸漸高了起來。
但柯贊熱卻讓全軍警惕起來,因為派出去的斥候幾乎一個都沒有回來。就象波濤洶涌的大海上投上的一粒粒小石子,連個波浪都沒有驚起,全部消失不見了。
他看著遠處黑黝黝的山巒,擔心哪里藏著許多伏兵。
三將要來臨,鄯城城頭才開始安息下來。但柯贊熱也不打算乘夜襲城,只是催促手下加快施工進程。然后將傷者安排到后方,不然這些傷兵,一個個痛的喊叫,也不要繼續交戰,明天士兵就沒有了士氣。
夜漸漸深了起來,就大營士兵開始入睡時,忽然外面傳來警示的號角聲。
柯贊熱與幾乎所有入睡的士兵都爬了起來。坌達延為什么大敗,正是王畫那次致命的夜襲,他們可不想犯同樣的錯誤。
柯贊熱走出帳蓬,看到吹號角的正是自己挑土挑水的手下,再往遠處看去,鄯城城門大開,一隊隊血營士兵魚貫而出。不過他們身上的都換上了吐蕃人的盔甲。
柯贊熱嚇了一跳,立即再次讓手下吹響了號角,命令所有士兵全部起床,穿好盔甲拿起武器待命。然后又下令點燃火把,讓勞動的士兵撤回來,用弓箭手柵欄前組織了一道厚實的防線。
但就當防線組織完畢時,血營出城的士兵,不慌不忙地回城了,然后將城門關上,就當什么事沒有發生一樣。
柯贊熱再次氣得差點吐血。
不得己,他只好將士兵分成三班,輪流當值。就是分成三班制,也有好幾萬人保持著清醒的狀態。這足以對付鄯城中血營的士兵。而且到現斥候沒有回來,讓他擔心不己。
但這一次驚動,那有那么容易入睡的。不過確實大家都困了,折騰了一會兒,大營還是響起一片鼾聲。
可到了近四時分,鄯城城門再次打開,有了上次經驗,都知道是血營騷擾自己,好讓自己得不到休息,輪流的士兵嚴密地注視著,并沒有通知其他士兵。
但這一回不同了,血營士兵剛一出城,馬匹上狠抽了一下,沖了過來。正挑方的吐蕃士兵一看不妙,撥腿就逃。可是血營士兵卻追了上來,有許多吐蕃人沒有逃得及,被血營將士追上來一陣砍殺,臨斃前的叫聲,再次將所有入睡的吐蕃人驚醒。
柯贊熱氣火了,你們城中有城墻之險,城外,還真當我們八萬多大軍是吃素的。立即下令主動出擊。可是看到吐蕃人準備出擊了,血營士兵馬頭一撥,立即再次回到城中。
柯贊熱都氣麻木了。他到現幾乎沒有得到休息,頭腦昏昏沉沉的,下令一萬吐蕃士兵主動邁出大營,保護挑方士兵的安全。一萬士兵拱衛大營安全。其他士兵立即休息。不休息明天也沒有精氣神攻打鄯縣。
可到了五時分,大營背后響起了一片鑼鼓聲。柯贊熱不清不醒地爬起來一看,幾百人騎著馬從后面山巒里殺出來,每一個人馬背上都有鑼鼓,一邊奔騎過來,一邊敲鑼打鼓。這個寧靜的黎明里,這么吵鬧,還有幾個士兵能睡得著。可是當吐蕃人出營追擊時,那幾百人馬頭一撥,再次向遠處大山逃去。
追了一會兒,看進入山林地帶,一個個不敢追了。
結果第二天起來,幾乎所有吐蕃士兵都起了熊貓眼。
但也有好消息,四座土山終于挑好了,高度也超過鄯縣城頭的高度,柯贊熱立即派臂力好的士兵背著強弓,登上小土山。四座土山弓箭的掩護下,發起了強攻。
城頭上故技重演,又扔下許多白茅草,但這一次吐蕃有備而來,一個個將塘堤掘開,水流向鄯城的南門地帶,將茅草打濕。
但城頭上也不介意,竹子做的水管伸了出來,但這回不是噴的石灰水,而是金湯銀湯,噴得很遠,幾乎連土山上都被噴到了。一時間臭氣薰天。因為重賞,這一回吐蕃士兵強行捂著鼻子,繼續向城頭下沖過來。然而這一次再次一變,變成了石灰水,同時城頭上滾石檑木以及弓箭象下雨一樣砸下來。
第一波進攻,連一個士兵都沒有爬上城頭就被打了下來。
但因為土山之便,也造成了幾百血營戰士的傷亡。’
喘了一口氣,再攻。依然還是老一套,漸漸柯贊熱有些擔心起來,因為城外面扔的茅草越來越多,也越來越高,就是有水也淹不到了。而且一個鄯縣都如此難啃,況且大的鄯州城。
他還再次到了高處看了一下,城中還有許多百姓,鄯縣一帶百姓不少,一時半會撤離不走,不過百姓數量漸漸少了起來。對百姓對輜重,柯贊熱不是很貪婪的。現撤離鄯縣,然后再撤離鄯州,再往哪里撤離?
主要是怎樣用小的傷亡,來取得一場場勝利。
想到這里,他再次罵悉諾邏的老娘,如果悉諾邏肯配合,兩面夾擊,血營必然顧此失彼。
兩面夾擊?十面夾擊也沒有用,這一次八州,東有宗楚客,東北有常元楷,東南有悉諾邏,西南有柯贊熱,西有郭元振,北有突厥人來意不明。王畫要是怕兩面夾擊,也不要戰了。
無奈之下,柯贊熱只好強攻。一波接著一波,這讓血營將士造成了很大的傷亡。不過城外吐蕃人的傷亡大,而且城外景色也不大雅觀,到處是骯臟臭不可聞的金銀湯,還有一堆堆的茅草,以及躺地上的死者。
但城中的士兵數量還是薄弱的,強拼之下,犧牲重大。就快到傍晚的時候,城中血營士兵忽然撤離了鄯縣縣城。
柯贊熱不大相信,但攻城的士兵確實上了城頭,將城門打開。
柯贊熱立即下令進城,還要奪橋,鄯縣縣城北面有一座長約一百步的石橋,正是這座石橋溝通了湟水兩岸的來往,對唐蕃古道的商業都起到一定貢獻作用。
但現這座古橋戰略地位變得十分重要,奪下這座古橋,可以將軍隊迅速度馳過北岸。如果奪不下來,只好從水路橫渡,想到了水,柯贊熱全身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因此必須“乘勝追擊”,不能讓血營將這座橋破壞。
士兵聽令,立即奔出北城門,柯贊熱也跟著士兵出了北城。
大隊人馬浩浩蕩蕩地沖過了鄯縣橋,來到北岸。
北岸是平原地帶,只有幾十個不是很高大的小土坡,高的地方也不過三四人高,上面長滿了棘刺,遠處可以看到血營士兵帶著輜重不慌不忙地撤離,就象沒有看到他們追趕一樣。就是撤離了,態度還是很拉騷。
吐蕃士兵也氣壞了,見過囂張的,還沒有見過如此囂張的,一個個拍馬追趕。
就這時候,那些長滿棘刺的小土坡里射出了密密麻麻的弓箭。粹不及防之下,已經騎過橋的吐蕃士一個個被射倒地。
然后石橋頭兩邊不遠的地方,兩個土坡也突然出現了幾十個,一共上中下三層,黑乎乎的洞口。洞口里飛出了許多弓箭,射正橋上奔馳的吐蕃士兵。但有的士兵反應過來,大道上是沒有安全場所了,幾乎全部被箭矢覆蓋,就連石橋上都沒有安全的地方。
他們連滾帶爬,跑到土山的后面,然后就看出門道了,用手一扯,棘刺就扯了下來,露出了里面用水泥與磚塊砌建的碉堡。還有一個暗門,門是鐵門。如果吐蕃人有炸藥包或者手榴彈還能解決這樣的碉堡,但吐蕃人到哪里變出這兩樣東西?
就是這些機靈的人,也只是少數,門吱啞一聲打開,里面沖出幾十個血營士兵,三下五除二,就解決了。
柯贊熱看著兩千多士兵眨眼功夫,幾乎沒有一個人能回來,一口熱血終于忍不住,從嗓子眼噴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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